格雷克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先生。”
“他们在试着改变世界。”
这世界不是没有不朽者，也不是没有神灵侍者。
马尔科姆是他的守护者。
“那东西可不止出自矿山。”
“我不希望我的父亲，因一头怪物自私自利的行为生气病倒…他年纪不小了。”
“如果真有‘救主’…恐怕丹尼尔·赫弗比维多利亚更像。”
格雷克摩挲指腹：
马尔科姆不以为然。
“我说你学得还不够，马尔科姆。”
格雷克叫住她，却间隔了十几秒的沉默。
格雷克说。
“我们是否要派人…”
倘若早知道‘白土’是这些神奇工具的原料，贝内文托就该早先入手几座——他耳濡目染，多少清楚‘掌握原料’能够带来多么庞大的财富。
他神色古怪地看了眼同样尽可能紧绷脸皮女仆：“…你说，‘夹’走。”
他越说越慢，声调也越来越低沉。
“我想，是可以的。”
叫齿轮时代？
铁路，水利，慈善，学校，以及我和父亲正在推进的伦敦下水道工程。”
“你说什么。”
格雷克推开桌面上的木盒，选了一只雪茄点燃。
伎女依然要靠羊肠和特别制作的下流束腰，工人靠不断被挤压的现实与酸啤酒，孤独寂寞的寡妇靠沙龙和年轻的小伙子，多子女的贵族靠土地租金，子嗣艰难的则靠其他贵族…
“父亲说要把它的膝盖砸碎，我看，它快要替他下决心了…”
格雷克摇头：“我说过，马尔科姆从来不需要回避。”
女仆轻声道：“有人要将鲁伯特少爷带走。”
“他们原本要动手阻止，却发现那姑娘好像是少爷的朋友——他们已经弄清了目的地。”
格雷克·贝内文托的贴身女仆。
“他儿子不同。”
一张气质相似的、同样冷淡的脸。
“先生？”
除了茶壶，单车，能够相隔半条街对话的管道和耳桶子…
她进入书房后，不急着讲话，先缓缓关上门，对马尔科姆点头致意后，才慢步到书桌前。
这世界伟大的东西太多，然而一切不会有任何改变。
“贝内文托只需要在最艰难的时候，投资最优秀的人就行了——我们已经和这座城市息息相关，甚至血肉相连：
马尔科姆打开门。
这也是为什么，他说丹尼尔·赫弗比所谓预言中的‘救主’更像弥赛亚的原因——假如他能将自己说过的话实现。
“我们一旦插手矿山，就要被裹挟着参与到党派的斗争中去——至少目前看来，维多利亚和秘党都没有罢手的意思…更不提圣十字这只苍蝇…”
“白矿还不够完善。只说它会污染这个弊端，就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即便丹尼尔·赫弗背靠工匠协会，有着广阔的人脉。即便如此，他仍为这件事焦头烂额…”
“…您应该收购几座矿山的。”
“况且…”
马尔科姆下意识说道：“那些人可从来都不干好事…”
妄想出一个所谓的‘救主’，用它来达成自己或崇高或无耻的目的…
然而马车还是马车，金镑还是金镑。
“对了。”
也许…
——嘎吱。
女仆又重复了一遍。
提起丹尼尔·赫弗及其一众工匠的设想，即便格雷克这样冷淡的人都要长叹一口气，称赞上一句：
贝内文托家不在乎这个‘预言’。
马尔科姆很疑惑。
声音停顿片刻。
女仆抿着嘴，应了一声。
——叩叩。
“工匠赫弗？”
“…是，我知道了。”
女仆静静低着头等待，直到自己的主人开口。
她将头垂的更低，屈膝行礼退开后，默默转身向外去。
也是他神秘之路的导师。
“鲁伯特少爷。”
格雷克似乎没有找到问题的重点在哪。
伦敦，帝国，甚至整个世界…
“外围的仪式者传来消息，说看见有个女人，正夹走鲁伯特少爷。”
那些神奇的道具，竟然能够被凡人‘驱动’。
格雷克·贝内文托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说。
“如果他们能解决白矿的污染问题…”
“先生。”
人类自此将彻底跨进一个崭新的时代。
女仆在门外低声。
那些用铜管、齿轮和金属扳头做出的各式各样的‘家具’或‘工具’，竟让一位仪式者大开眼界——实在不可思议。
他看过丹尼尔·赫弗拿出来的图纸。
“它和娜塔莉有什么区别？享受着家族的好处，却不愿为此付出一丁点代价——自私自利，从不守该守的规矩…”
“实在是耻辱。”
听过他的‘演讲’。
女仆无比严肃（尽力）：“是‘夹’走。”
女仆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就像水底的球没了手掌的压力。
格雷克指腹敲打着木桌，脸色骤然阴沉：“我说过，不允许贝内文托的污点离开它的房间…”
“然而还不够。”
提到弥赛亚。
“他们以为世界围绕贝内文托转？”
“不仅是大价值，马尔科姆。你得有点想象力。”
至于有关‘弥赛亚’的预言究竟是什么，那面镜子是否真的神奇，以及，还有谁面对过镜子——乃至这些渴望得知弥赛亚身份的、或光明或阴暗的组织的目的…
充其量，是另一个金烟雾罢了。
“鲁伯特少爷的事。”女仆低声暗示。
“等结束后，派人把它接回来。”
格雷克注望着书架旁的气灯怔怔出神。
有些东西开始向上翘。
“我和父亲已经给了它足够的优待——对于一个不该存在、甚至不该降生的怪物，竟然每天有吃有喝还不够…现在，倒想着去外面丢脸…”
“在没有解决污染前，他那些小玩意不会卖出一个子儿。”
听见这个名字，格雷克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进来。”
森冷的声音几乎冻结了气灯罩下柔和的光线。
你知道更不可思议的是什么吗？
蒸汽？
铜管？
格雷克冷笑。
女仆眨眨眼：“结束后？”
“你和我去参观过，不是吗？别欺骗自己，马尔科姆，你也认为那很神奇，对不对？”
都将因他而改变。
门被敲响了。
这里得讲一句。
就像清晨女仆烧好水，沏上一杯咖啡——现在，利用他们造出的神奇工具，女仆只需要按下一个按钮，然后，等上十来分钟，用手端起泡好的咖啡就行。
马尔科姆默默撇嘴。
女仆和马尔科姆将头垂的更低了。
“我只是试图看清迷雾背后，未来的隐约轮廓。”
的确。
骤然施加的力量使木椅发出酸鸣。
格雷克·贝内文托认为实在愚蠢。
“是。”
“这件事就不必告诉父亲了。”
靠一架自动泡咖啡的铜制蜘蛛腿，就能改变世界？
猫儿捕鸟，鸟儿吃虫子。
之所以格雷克清楚，也只是因为他较之父亲，踏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和马尔科姆一样，行走在超越凡人的道路上。
“是鲁伯特少爷的…”
这些玩意真有先生判断的‘大价值’吗？
小的时候，他就认识他，和他一同生活。
格雷克点头。
女仆说了个位置，飞似的扫了眼自己主人的脸色，犹豫道：
马尔科姆嘟囔。
那些小玩意确实便捷。他能想象到，假如丹尼尔·赫弗，以及他手下的工匠们真有天将这新型的便捷生活发扬光大，会对社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可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