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接过侍者递来的啤酒，抿了一口：“我希望能给这些不该死的人，一个公平的结局。”
那么市民呢？
令他惊讶的是。
罗兰深以为然：“我也不明白，萨克雷先生。”
罗兰表示自己正在听。
这男人究竟在说什么？
罗兰指腹摩挲着粗糙的木酒杯：“梦境里的不是全部。”
“我隐瞒了…我的痕迹。”
“我不是您想的那一种人，柯林斯先生，”西奥多明白罗兰的意思，摇头道：“我只是和凡妮莎，和那孩子做了约定…在她被套上口袋，被公正教会的人捆上双手双脚，成为真正的祭品前…我们有过约定。”
罗兰在这里和西奥多碰了头。
拿薯条戳啤酒杯的柯林斯先生抬了抬眼：“我们上午才见过面。”
“您的意思是，‘救人’是‘不正确’的。”
想必…
“作为一位绅士，守规矩的仪式者，帝国的公民，大漩涡的教徒，信奉…我不会，也不能插手其他冠神教派的事务。更何况雷雨之祭，可是公正教派每一年最重要的仪式…”
谈到那可怜的女人，金发男人有些悲伤：“她不该死，那些‘祭品’们也一样。就在我准备与维斯特维克大人汇合的途中…在冷松镇看到了太多公正教会创造的‘不公’…”
西奥多的确没法说他是邪教徒。
“我十分乐意为您解答。”
起身告辞。
让哈莉妲敬而远之的人，在罗兰看来，只是足够有‘意思’——毕竟熟悉罗兰的人也清楚，好和坏不是他选择朋友与故事的依据。
罗兰沉默良久。
“恕我冒昧，萨克雷先生，最近有人给您削过木头剑做生日礼物吗？或者，您好不好奇，八音盒为什么能发出声音？”
——倘若换个旁观者来说，他和仙德尔，甚至萝丝，都该被吊死十来次了。
那一行行字…
命运的左勾拳转了一大圈，重新兜回了某人的后脑勺上。
南区金牙帮的咖啡馆。
罗兰缓缓坐会了椅子里，不停揉捏着鼻梁：他没有发现，这个动作时常出现在某个人的身上。
这就好像一个窃贼历遍千辛万苦，找到了金库的位置，却说没有得到准许就进入，实在不符合规矩——原谅他，不是非要调侃萝丝，可实在没有比萝丝更形象的例子了。
这就是他所表达的。
“至少我个人坚持，”金发男人仿佛颇为自豪，轻轻颔首，“您恐怕没法说服我。”
“凡妮莎不该死，柯林斯先生。”
午后。
「遇见你的时候，我也想这样问。」
就像一个扑在女人身上的瘸子到了颤巍巍尽头时用那只坏脚的脚趾夹着歪头钢笔写出来的一样：只能说它是字。
“不是。”
比罗兰高出一头多的金发男人，脸上浮出一抹纠结。
他说。
“同样，一杯啤酒，先生。”
但他要谈的不是这些。
他们在话里的哪个部分？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您的意思是：在去与维斯特维克先生汇合的路上，您途经冷松镇，结识了凡妮莎小姐，随后又得知了发生在她身上的悲惨故事——在她被带走前，您答应了她，要给所有‘祭品’一个公正的结局…哦，这也是凡妮莎小姐的愿望…我听错了吗？”
默默回头望了望咖啡馆尽头那块小黑板。
罗兰敲了敲木杯，稍稍打断了对面男人愈发‘哀婉’的神情。
和凡妮莎相识的痕迹。
和罗兰猜测的一样，那场梦境果然和西奥多·加布里埃尔·萨克雷有关——在与弗洛里安·维斯特维克汇合之前，西奥多就结识了冷松镇的凡妮莎。
“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柯林斯先生。我没有破坏规则，也完成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更让所有人‘看到’了真相…公正教会也完成了他们十几分之一的仪式。”
“否则你要站着和我讲话么。”
罗兰抿了口啤酒，舌尖扫去嘴唇上的胡子沫。
当费南德斯面对他本人的时候。
西奥多温声唤来侍者，点了和罗兰相同的饮品——实际上他不怎么常喝啤酒，但在这种地方要上一瓶红酒…看看那些字吧。
他说。
罗兰点头。
西奥多：……
那短暂沉默的空隙里藏着太多不坚决。
没错。
“所以，我们要谈些什么？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邪教徒的。”
西奥多颔首。
“我想那会增添更多的疑惑，萨克雷先生。”
很好。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他有些理解萝丝为什么总对礼仪老师发火了。
“所以…”
他做到了和凡妮莎的约定，将‘公正’传到了永远炽热的太阳下。
“我隐瞒了——”他顿了顿。
“您得听我讲完…”
“这已经是新的一面了，”西奥多·加布里埃尔·萨克雷指了指罗兰对面的座位：“我能吗？”
罗兰：？
“柯林斯先生。”
“我只要了自己的啤酒，一筐薯条和烤焦培根——实际上是烤培根，他们非要烤焦了…你要来点什么？反正都不太好吃。”
这么短的时间，‘骑士先生’还换了身衣服，更轻便的鞋，一条更符合见面场合的朴素方巾在口袋里——罗兰觉得自己叫他‘骑士’也没什么问题了。
这就意味着，他承认了自己是那场梦境的始作俑者。
他现在也弄不懂了。
他说。
“我不能。”
跟着慌忙起身的男人绕过窄桌：“我不明白？”
“什么不符合规矩？”
“因为那不符合规矩。”
他要比西区那些自称贵族的绅士们都活的体面守礼。
西奥多等罗兰讲完，又在脑袋里来回来去读了几遍。
西奥多并不认为后者有什么问题。
“她只有十六岁，柯林斯先生。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是‘有趣’。
“愿万物之父庇佑您，并祝一切顺利，再会。”
西奥多笑容一僵。
西奥多·加布里埃尔·萨克雷是位有意思的先生。
“那么，将半个伦敦城的市民拉入同一个梦里呢？”罗兰反问。
怪不得哈莉妲离他远远的，那天回了家，谈起这金发先生，整个人都呈现出类似‘先生先生我发现了新物种’的表情。
各大冠神教派，甚至帝国，会给那些苦命人一个公正的结局…
“不是已经讲完了吗？”罗兰无奈：“我又能帮您做什么呢？萨克雷先生。您是五环，在冷松镇遇见了可怜人儿，一个还没有二十岁的姑娘——难道有谁阻止您拯救她不该落到悲惨境地的命运吗？”
“如果您想成为圣徒，恐怕该去教会问一问。”罗兰承认这是个好故事，可并不相信一位五环能有这么多的空闲——单伦敦城的流浪汉就不够他挥霍自己的善心了。
“日安，柯林斯先生。”
诅咒？
“很好。”
这世界上有太多没犯错却被‘惩罚’的人了，罗兰小时候也想问，他和雅姆·琼斯犯了什么错。
“我想和您谈谈雷雨之祭的‘祭品’。”
罗兰蔫蔫说了句‘请’。
他的确是个不太合格的‘兽牙’。
罗兰的疑惑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