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都不如！
他踉跄着往一栋房子去，那是他和梅约好的、时常见面的地方——伯恩斯女士的女仆，他们早就在一块了。
他几乎被鼻子顶着鼻子的姿势，压在了车厢上。
车夫哆嗦着，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先、先生…我…我只是讨生活…”
“该被吊死的修路工，和你一样偷工减料，比猪还懒…”他碎碎念着，发着不知从哪而来的脾气——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了什么变化，全因最近诸事不顺。
马车就这样流淌在热闹的街上，一直流到他们的目的地。
“黑心的…”
这又给他气坏了。
他能清晰听见粗重的呼吸，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喷在他的脸上——他被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盯着，仿佛面对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不过他还在嘟囔，只是换了個目标。
梅森·莱尔仰了仰头：“你就干着活的，理当得承受这些。”
梅森·莱尔小心翼翼地捏起杯子，扣在鼻头闻了闻。
梅森·莱尔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他蹑手蹑脚，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到那没有关牢的门前…
除了为他办事，否则，就乖乖待在帐篷里。
梅森·莱尔最近烦恼缠身。
果不其然。
愈发不满的他忽然停下了耸动的鼻头。
之前真应该同意，让他坐在顶子上的。
还不等惊慌的男人开口，梅却从他肩膀下歪出脑袋，气喘吁吁地拍着他后背，支使他忙正事，别为不相干的分神。
梅森·莱尔怒吼：“瞧你干得好事！”
既然已经用了杯子，如果以后还要喝牛奶，就继续倒在这杯子里不好吗？
“我的钱，我的钱！我的！我的！是我的钱！没人能拿走我的钱！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梅森·莱尔气坏了。
显然，案子破了。
“他…哦…这…这是他买的…我可没花一个子儿…”
梅刚刚买了牛奶，却没用奶瓶喝，反而学了不好的习惯，倒在杯子里。
“那您可得问问圣十字了。”车夫乐着答道。
等他把她的女主人，伯恩斯女士变成自己的妻子，就一定要让梅滚蛋。
果然还有牛奶味。
梅森·莱尔想着，车轮又和一个短坑击了下掌。
里面一定还有剩下的奶渍，这下好了。
“那，是，我，的，钱——”
不允许到林子里去。
梅森·莱尔摇头：“当然不。只是，关于车费，我认为有待商榷…”
道路是由教区负责的。
嘭。
“你只是挥了挥鞭子，不也和我一样坐在车上？”梅森·莱尔收紧领口，跺了几下脚，向那不远处的联排小房张望：“如果你跟着马一路跑到现在，我看倒值十三个。”
如果一瓶牛奶就浪费成这样，十瓶，一百瓶，一千瓶。
他可不敢真碰伤了这男人。
不允许进城。
“七个便士，算上过路费，一共十三个。”
他气咻咻随着公共马车的座位颠簸，路上的石子时而让轮子弹离地面，几根头发的距离，通过车轴传递到座椅，就撞得屁股生疼——碎石、花岗岩和木头，你很难想象究竟是哪个大人物的聪明脑袋想出用这些玩意铺路的。
不。
来自客厅深处，最里侧的卧室。
蓦然。
她要浪费多少钱？
车夫愣了一下，没听懂这句话中的意思。
他想说两句威胁的话，可看这男人的模样，活像个迎风招展的花团子——穿得好，穿得贵，在当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
“您该多努力，就不必让屁股遭罪了，先生。”
他用钥匙打开门，进了屋，发现正当中桌面上摆着一个空奶瓶，一支洗干净的木杯。
车夫正了正呢帽，搓着指头，讨好似的朝梅森·莱尔笑了起来。
他拉着扶手，扯着脖子大叫。
谁能想到，那婊子养的竟然跑了？！
那还好。
他歇了歇胳膊，和乘客一样跳下来，拍了两下马背，用胳膊拄着。
车夫的回答有趣。
“十三个？”他质疑地歪了下上半身，瞧那沉默的马：“我看你也没喂什么，要十三个，给谁要？”
“先生，”他几乎要被这吝啬鬼气笑：“我的先生，您可不能这样说。我租了车，租了马，还得承担租金，损耗，修缮，包括那些黑皮讨债鬼的剥削——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车夫短浅的见识没能考虑到圣十字背后更庞大的统治者，但仅此一点，也足够他拿用回击这一路叽叽喳喳的碎嘴男人了。
“七个便士，外加过路费，先生。”
“行行好，我一天才挣几个钱？您怎么能和我这样的人计较？ ”
这辈子要喝多少瓶牛奶。
车夫这回明白了。
她没准已经给伯恩斯女士浪费了不少牛奶钱。
他发了火，鞭笞了这年轻、却一点都不教人可怜的孩子，朝马戏团里的每个人都发了火，并勒令他们，从今日开始，不允许离开帐篷驻地。
不断挖开，又不断重新铺设。意见的不同导致工程停滞，分界处的权责混乱，工人和教士们的纠纷，教士和教会的关系，主教、负责人的一些私心等等等等…
“我可不能教伱这样贱的骗走钱，”他拢了拢袖子，就要迈腿离开：“颠了一路，我还没要你赔给我裤子的磨损费用…”
坑坑洼洼的路面，下雨时还要变成泥潭。木质路面倒能减少噪音和震动，可又极易腐烂——这是伦敦！天杀的！
税都用在这地方了？
梅森·莱尔听见‘圣十字’，那吼声即刻卑微地弯了下腰。
全洗没了。
从近郊横跨半个伦敦，车费并不算便宜——这也是车夫能忍受这位先生的原因。
他‘不小心’杀害了一名女士，然后，又丢了自己的‘材料’——让他有别于凡人，触摸咒语法术的机会。
她喝完了，竟还把杯子洗了——恩者在上！这需要洗吗？！
顷刻间，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在他视线里不断放大！
车夫看他要走，心里一急，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一脚踢开了房门！
一股火焰嘭地炸开。
最严重的是。
“先生？”
梅森·莱尔面容阴沉地坐了片刻，无视那些讶异鄙夷的目光，撑着手杖起身，拍了拍腿。
什么‘喂什么’。
他见过野狗群，这可比野狗要吓人多了。
然后，给梅森·莱尔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盒包装精良的小羊肠。
“我的钱。”
蠢猪一样的安托！竟然守夜还打盹！
他听见了一些咯吱咯吱的声音。
梅森·莱尔竟痛快地松了一口气。
梅森·莱尔却不着急，悠悠整理领口，斜瞄了他一眼。
车夫抱起胳膊，眉眼间不再有笑意：“你不想付钱，是不是。”
“你该给铺上个软垫子！”
他疯了一样念着，吓得车夫一把推开他，将人搡了个跟头，翻身上车，要了命地抽打马屁股，落荒而逃。
嘟囔。
这怎么可能不偷工减料？
恩者在上！
女仆梅，以及，一个陌生的、身量纤细的男人。
“又省下十来个便士。”
它打了个响鼻。
车夫粗声粗气：“就十三个！少一个，我就…”
“谁也不能拿走我的东西。”
这话对一般的绅士有用，对梅森·莱尔实在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