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多竭心尽力左思右想,都认为她和他才是天生一对。
就像詹姆斯·雪莱意曾味深长地告诉过她,每一个「密卷」都认为自己是世间最贪婪的,至少也是数一数二贪婪的大恶人。
其次。
她看不见前方的道路,却神奇般像罗兰一样,只听从声音的引导。
而她,只是骗来了一个贵重的姓氏…在他的帮助下。
而另一方面。
她迈开两株牛奶根茎刺入脓汁与腐肉,一步步艰难朝着更狭窄、或许更宽阔的地方前进。
她忍着战栗感碰了碰自己的脖子,然后,到脸蛋,发梢。
他有那么多个秘术器官,有那么强大的、能在二环或三环就直面四环圣焰的力量…
开阔的平原。
她嫉妒她们,有时甚至生出恶毒想法——可这股没来由的、该下地狱的思绪,竟然并不属于「贪婪」…?
而她…
她又无比嫉妒仙德尔,嫉妒那个德洛兹,嫉妒哈莉妲,甚至嫉妒…
萝丝多么渴望,后来就多么恐惧。
她就这样走了十几天。
耳畔的振翅声越来越响,几乎吸附在脑髓中那样响。
这焦躁自卑的、满载水汽的棉布沾着香甜的爱意,彻底盖灭了她的火种。
他一跃而起,仿佛崖顶慢条斯理梳理羽毛的雄鹰。
在膨胀与收缩中着壁,长出一簇簇黄绿色的孢子。
她只要永远有这样的情绪,就永远有用不完的柴禾…对不对?
“一个梦境。”
甬道尽头。
他们都觉着柴禾堆满了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整日肆意纵火都要烧上几百年才行。
她高兴极了。她认为自己这股难以见人的独占欲,也正代表了灵魂中属于「贪婪」的「资质」——是吗?
她焦急于追逐罗兰的脚步,却又对止步不前的脚感到自卑——她配的上他吗?
配,对不对?
流动。
她看见了光。
但是。
墨绿与灰白色的腐臭烟雾相互吞噬着彼此,组成一团又一团大小不一的漩涡。
少女喃喃。
离开他?
所谓「资质」,真的是想象中的那样…吗?
她从肉糜中起身,抖落表皮千万条油亮肥壮的蛆虫。
当生活将她浸在趋于平淡幸福的湖中,失了潮涌的浪纹,她能真切感觉到,灵魂中的火焰并不如往常般旺盛了。
少女思索片刻。
他有了生意,结交了更有钱的朋友。
眠时世界是她唯一可能跟上他脚步的地方了。
然后。
可事情很快有了转变。
萝丝无比渴望追求的刺激,随着时间一点点融化成如今脚趾间滑腻腐臭的脓液。它们咕嘟咕嘟被心炉熬煮着,成了一团团如周遭般绿灰色的扭曲漩涡。
她怎么也猜不到他成了仪式者,又飞快从学徒步入一环、二环,经历了各式各样的战斗,还得了对于仪式者来说都算举世罕见的珍宝:秘术器官。
——自数月前「迷匣」被打开后,梦境中的规则也改变了。
这无疑让萝丝产生了除‘自卑’、‘嫉妒’之外的第三种情绪。
她就不会感到寒冷了。
答案显然不正确。
绿眼睛眨了几下,强耐着不适感站了起来。
所以…
这感觉很好。
滴答。
一条铺满蠕肉的钢铁甬道中浓酸拉出长长的涎液。
溃烂的脐带与从婴儿颅骨中生长的柳条似的蜈蚣黏着在两侧的墙壁上。
面对这地狱般满是扭曲腐肉、蛆虫与脓汁的甬道,她竟然感到有什么在呼唤着她。
雅姆·琼斯。
对于罗兰告诫的,也是每一个仪式者都该遵守的规矩,她熟视无睹。
萝丝睁开双眼。
当在伦敦第二次见到罗兰时,她兴奋又替他高兴。
她不必等待一个确定的结束,只要‘死’在这座梦里…
因为莉莉安·萝丝·范西塔特是象帮最厉害的窃贼,是安妮最重要的那条胳膊——而罗兰只是个被囚禁在家里的瞎眼小怪物。
或者下一场酸雨。
她看见它们中破裂的炸出黄绿色的蛆海,也有喷发出一泱泱身体细长的深褐色勾形虫群。
她步入了一块胶质化坏死的皮层中。
罗兰不厌其烦的给她讲过许多次(关于这一点她还挺不耐烦的)。
浇灭足下的一切生物后,石头会长出一片黑黢黢的刚毛。
撩拨她的心脏。
苍穹间垂着一片片翻滚不定的绚烂云团。
更无法见人的那一方面。
就像雪原上的动物头一次见着火。
否则。
她恐惧自己是个没有才能的人。
失落只有一点点。
可直到能日日陪伴在罗兰身边时…
俯身解开鞋带。
她要怎么办?
在卷翘的某缕中,她没能找到那根被她自成为仪式者后就卷进去的金属结。
又把那灌满了白蛆的矮袜脱了下来,赤着脚踏在这片几乎由脓汁与蠕虫组成的墨绿色菌毯上。
轻轻的。
她是个没有什么天赋的二环。
但是她有点不愿意。
或者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萝丝轻轻叫了一声。
当少女惊恐转身时。
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自己撒了谎。
一座座巨型脓包群落构成的山脉,通过生满蠕动毛发的管道此起彼伏地脉动。
当在福克郡遇见罗兰时,她是骄傲的。
“…罗兰?”
“我…好像干了件蠢事。”
恐惧。
一个窃贼,一个名不正言不顺、还带了点‘诅咒’的、不受欢迎的‘漂亮’男人。
找个法子脱离。
而这片刻的呆滞也不得不教她正视、面对那个她从来不愿面对、永远回避的问题——关于「眠时世界」与「醒时世界」,在这两重世界中,她内心的自卑与嫉妒。
一旦落入未知的梦境,首先要想尽办法确认梦境的‘真实’——用「心锚」来验证。
当他们获得了超越凡人的伟力后,所渴望、所梦寐以求的便唾手可得了。
一些更粘稠的物质沾在她的皮靴胶底使她抬不起脚。
——就像萝丝曾坚定认为自己追求的东西是冒险,是惊心动魄的生活。
“…我到底是怎么了。”
醒时世界中的罗兰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身后的甬道早早消失不见。
慢慢抓了几下。
她只是泥灌中痴心妄想的老鼠。
真的只有一丁点。
因为她们终于‘平等’了。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滴答。
渗进皮肤的臭气渐渐变得香甜起来。
可真相是。
它们落在眼前的脓汤里,欢快且密集地举在一起,不过眨眼时间,就从幼苗长成了生着半透明腐翅的长条状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