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都没有。”
“那么也许根本就没有照片。”
“也许没有。”
我转向十四街,朝西开去。卡洛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在红灯前停下来,转头看她正端详着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心事重重。
“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她说。
“我知道怎么开锁,仅此而已。”
“还有别的。”
“只是你的想象罢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你原本非常紧张,但是你现在已经是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了。”
“只是自信,以及一种幸福的感觉,”我告诉她,“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在她公寓附近有一个合法的停车位,至少早上七点之前是合法的。我把庞帝克停进去,拿了手提箱上楼。
猫咪在门口迎接我们。“好孩子,”卡洛琳说着伸手去摸它们的头,“有人打电话来吗?你们有没有照我教你们的记下来啊?伯尼,如果现在不适合喝酒,那么卖酒的广告可就误导我们太多年了,你要喝点吗?”
“当然。”
“苏格兰威士忌?加冰?加苏打?”
“要,要,不要。”
她准备酒的时候我打开手提箱,然后坐下来好好地放松自己,喝了好儿盎司的威士忌。我等着让酒精松弛我绷紧的神经,不过还来不及起作用我就突然站了起来。
卡洛琳对我扬起了她的眉毛。
“车。”我说。
“怎么了?”
“我想把它放回我发现它的地方。”
“别开玩笑了。”
“那辆车帮了我不少忙,卡洛琳,我要还这个人情。”
我站在门口,把手伸到背后的外套下面。在我裤腰和后腰之间夹了一本书,我把它抽出来放在桌上。卡洛琳看看它又看看我。
“我不在的时候给你读的。”我说。
“那是什么?”
“唔,”我说,“不是维吉尔的《牧歌集》。”
第13章
把车放回去让我感觉十分舒服,千万别不在乎自己的幸运物啊,我对自己说。我想到有的球员在球队一路赢球的时候,不愿意换掉他比赛中穿的球袜。我想,不过现在正是我该换袜子的时候了,不管我是不是正在走运。该冲个澡了,换洗衣服也准备好了。
我在第十大道上往上城开,左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手指悠闲地敲打着。在四十街附近的时候我瞄了一眼油表,剩下不到半缸油了。我觉得我应该对这辆车的车主做件好事,于是我转到第十一大道,在五十一街的转角口发现了一家加油站。我叫人把油箱加满,并且检查他们有没有偷斤短两。结果我发现他们想少给我一夸脱,又让他们给补齐了。
我的停车位还在七十四街等我,不过这回没看到麦克斯和它的主人。我把点火线拆开,熄了火,把车锁上,再快步走到西端大道搭上一辆往南的出租车。天空还下着毛毛细雨,不过我没等多久就叫到了车,而且还是一辆大的切克,有让我伸腿休息的空间。
事情开始越来越顺了,我可以感觉得到。
出于习惯,我在离阿伯巷几个路口远的地方就下了车,剩下的路程步行。我按了铃,卡洛琳帮我开了大门,然后在她公寓门口迎接我。她双手放在臀部,眼睛盯着我看,“你真是充满了惊喜。”她说。
“那是我魅力的一部分。”
“老实告诉你,我从来不怎么喜欢诗。以前我有一个爱人总以为她是埃德娜·文森特·米莱①,那使我对这玩意儿倒足胃口。你在哪儿找到这本书的?”
①埃德娜·史森特·米莱(Edna St.Vincent Millay,1892-1950),美国抒情诗人剧作家,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获得普利策诗歌奖的女性。
“波洛克的公寓。”
“真的吗?伯尼,我还以为是从杰弗逊市场图书馆里借出来的呢。在公寓的什么地方?一眼就可以看得到的吗?”
“不,在衣橱某一层的一个鞋盒子里。”
“对你来说是个惊喜吧?”
“可以这么说,我本来以为会找到一双名牌皮鞋,结果你瞧我找到什么。”
“《拯救巴克罗堡》,我并没怎么读,只翻了前面三四页,不过并没有越来越好看的感觉。”
“你是对的。”
“你怎么知道书会在那儿,伯尼?”
我走到厨房去帮我们俩弄喝的,给了卡洛琳一杯,并且向她承认——开始我并不知道书会在那儿,而且根本不抱什么希望。“当你不知道你在找什么的时候,”我说,“你就像在探险一样,因为你不知道你会发现什么。”
“当你看到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开始相信你过的是多姿多彩的人生了,一开始你登一则广告宣称你有这本书,然后你打开一个鞋盒,书就在那儿。为什么凶手要把书藏在那儿?”
“不是他干的,他没有拿到那本书。”
“是波洛克藏的?”
“一定是,她下药迷昏我,搜我的身,把书拿走,然后塞到衣橱里,在凶手出现在门口前及时把它藏好。当时在公寓里的一定只有她和我两个人,不然他就会看到她把书藏在哪里。她让他进来,他杀了她,然后把枪放在我手上,走出门去。”
“没有拿书。”
“是的。”
“为什么他杀了她却没有拿书?”
“也许他跟这书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为别的理由杀了她。”
“而他刚好闯入了那样的场景,所以决定陷害你,因为你恰巧在那儿。”
“我还没完全想清楚,卡洛琳。”
“看得出来。”
“也许他先杀了她,然后开始找书却找不到。不过那公寓看起来不像被搜过的样子,还是那么整齐,只不过沙发椅上有具尸体。我是说,在我醒过来的那一刻是那样子。今晚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庞帝克的后备箱里有没有呢?”
我看了她一眼。“不过他们留下了粉笔做的记号,在沙发上和地板上,画出尸体的位置,看着让人心里有点发毛。”我拿起书和酒,走向椅子。阿齐蜷在椅子上。我把书和酒放下,把它移开,自己坐下,它则跃上我的大腿,在我拿起书翻阅的时候,兴味盎然地盯着瞧。
“我发誓它会看书,”卡洛琳说,“尤比对书没什么兴趣,不过阿齐喜欢蹲在我肩上跟我一起看书,或在我怀里一起看,你可以想象一下。”
“猫应该会喜欢吉卜林,”我说,“记得《如此故事》吗?‘我是一只踽踽独行的猫,所有的地方对我来说都如此相似。’”
阿齐发出像锯子般的嚎叫。
“当我初见你时,”我说,“我以为你是养狗的人。”
“我喜欢逗狗,但却不想养它们。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一个养狗的人?”
“嗯,因为你的店啊。”
“贵宾狗工厂?”
“是的。”
“我能有什么选择呢?伯尼。我不能开一家猫美容店,天哪。猫咪会自己打理自己。”
“有道理。”
我又花了些时间读了点那本书,觉得很古怪。我翻回书前空白页的地方,读吉卜林致莱德·哈格德的题字。我想象着吉卜林坐在他英国萨里郡家中的书桌前,把笔沾上墨水,俯身在书上题下给挚友的话。我阖上书,将它在我手上翻来翻去。
“有什么不对吗?”
我摇摇头,把书放在一边,移开阿齐,站起身来,“我跟猫一样,”我宣布,“现在我要好好打理自己了,我要去冲个澡。”
一会儿之后我又坐回椅子里,这时我已穿上干净的衣服,用自己的刮胡刀好好地刮了胡子。
“我可以买份报纸,”卡洛琳提议,“已经过十一点了,《纽约时报》应该已经出来了。最早的一版。”
我们刚才已经听过收音机了,没有任何对于波洛克谋杀案的报道。我说报纸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消息。
“我们登的广告会出来,伯尼,在私人广告栏。”
“这个时候在营业的最近的报摊在哪里?”
“格林尼治大道上有一个,不过他们不卖第一版的《纽约时报》,因为他们一两点就关门了。十四街和第八街地铁入口处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报摊。”
“太远了。”
“我不介意走一走。”
“还在下雨,而且实在太远了,我们为什么非要看到广告不可?”
“确定它登出来了吧,我想。”
“用不着,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到它,不管电话会不会响,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坐着等待事情的发生。”
“我想也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渴望,“只是我们似乎该主动做点什么。”
“今晚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
“我想你是对的。”
“说实话,坐在这儿不动让我觉得挺幸福的。我想坐在这儿,感觉很清爽。我想也许待会儿再喝一杯酒,然后就上床睡觉。我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去看《纽约时报》的私人广告栏,不过我相信不会有人抢着看早晨版的报纸,看有什么人失踪了,或有什么医学实验在找志愿者之类的。”
“那倒是。”
“恐怕是这样的。电话可得等上好一阵才会响呢,卡洛琳。”
没想到电话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我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去接电话而它响个不停。“你去接。”她说。
“为什么是我?”
“因为是要问广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