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怎么走,对不对?昨天你还在这儿的呢。我们心里有点发毛,你知道吗?想到曾经有别人闯到你的公寓里。当然现在不会了,因为我们认识了你,你和卡洛琳在这里。不过在我们刚发现的时候——你可以想象得到。”
“一定很沮丧。”
“正是如此,沮丧,吉特叫管理员来修那块玻璃,不过叫他做任何事情都好像拔牙一样困难。通常只有在圣诞节前才叫得动他,所以我们得赶紧自己想办法了。我现在是用垫衬衫的硬纸板黏在上面的,好让风雨吹打不进来。”
“很抱歉我必须打破玻璃。”
“没事,难免的。”
我把窗子打开,抬起,跨出去爬到逃生梯上。雨比刚才大了一些,外面很冷,风又大。布林先生在我身后把窗子又关了起来。在他正要把窗子锁上时,我伸出食指叩了叩玻璃。他发现自己错了,于是不再锁窗,微笑着摇摇头,仿佛对自己的健忘十分无奈。他自顾自地咯咯笑了起来,而我则顺着钢梯往下走去。
这次我可是装备齐全。我拿着划玻璃的刀和一卷胶带,靠着它们,我悄无声息地顺利取下一块波洛克家的窗玻璃。然后我旋转把手,抬起窗子,进到屋里。
“那就是我刚才讲的,”吉特说,“听,你听到了没?”
“鼓声。”
她点点头。“那就是姆波卡。你听得出来是他在打鼓还是放唱片?我听不出来。”
“你在楼下的时候他也在打,”卡洛琳说,“我个人认为是他在打鼓。”
我说我也听不出来,而且我在波洛克家没办法听见他的鼓声。
“这里的墙隔音很好,”亚瑟说,“只有透过地板或天花板才听得见。从这一点上说,这里算是相当实在的建筑。”
“大部分时候我并不在意鼓声,”吉特说,“我会放些与鼓声节奏协调的音乐,只有在半夜的时候我会受不了,不过我并不想抗议。”
“他认为或许那时正是非洲的下午。”
我们费了一番工夫才离开那里。他们不断给我们小面包和咖啡,十分认真地问一些有关小偷这一行的细节问题。最后我们终于设法突围往门边走。一路上我们连声互道再见,走到门廊时,吉特突然迟疑了一下,亚瑟随即抓住了我的袖子。
“那么,伯尼,”他说,“我们表现得还好吗?”
“当然,亚瑟。”
“保险公司那方面……”
“别担心,皮草、手表,和其他东西,我会支持你的说法。”
“那我就放心了,”他说,“我一定是疯了,才多报失了那么多东西,不过如果我现在进行更正的话,岂不是疯了?毕竟我们交了那么多年的保险费是干什么的,对不对?”
“对极了,亚瑟。”
“事情是这样的,我很不愿意提,不过刚才你在楼下的时候,吉特想到了那只镯子。”
“怎么了,亚瑟?”
“你拿的那只镯子,是吉特的。我想它值不了多少钱。”
“几百块。”
“有那么多吗?我想不值那么多。那是她母亲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在想我们拿回它的可能性有多大?”
“哦,”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唔,亚瑟,我现在有点麻烦。”
“可以想象。”
“不过等事情都解决之后,我相信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极了,”他说,“慢慢来,一点都不急。”
第12章
那辆庞帝克既没被拖也没被开罚单,就在汽车站那儿等着我们呢。手提箱一动不动地挤在后座的地上。卡洛琳惊讶不已,不过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那辆车仿佛有什么东西可以激励信心。
往回市中心的路上,卡洛琳告诉了我吉特跟她讲的话。我在楼下玛德琳·波洛克的公寓里时,吉特叫卡洛琳到厨房里去,说是要抄食谱给她,其实是要说一些见不得人的八卦。她神秘兮兮地说,那位死掉的玛德琳·波洛克不是什么好女人。
“吉特说得很暧昧,”卡洛琳说,“我不知道那个波洛克到底是不是妓女,不过我得到的印象是,她的生活似乎绕着男人转。吉特每次碰到她都看见她跟不同的男人在一起,我想她的房租就是那样付的吧。”
“并不令人意外。”
“哦,不过我倒是挺惊讶的,”她说,“我没见过波洛克,不过根据你的形容,她应该不是个偷偷摸摸的人。你口中的她好像可以在老电影里扮演坏心肠的狱卒似的。”
“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心情好的时候她可以演《飞越疯人院》里的护士。”
“伯尼,我承认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会去找她,因为我从来没关心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她听起来不像是靠身体付房租的人。”
“你没看过她的抽屉和衣橱。”
“哦?”
一辆出租车忽然停在我们前面。我把方向盘往右打,敏捷地绕过它。毫无疑问,我想,这辆庞帝克和我是绝配。
“很多性感内衣。”我说。
“哦?”
“少得不能再少的布料。枣红色薄纱和黑色蕾丝边,罩杯的布还可以掀开。”
“男人会为之疯狂吧?”
“可以想见。还有一些吊袜带、几件紧身束腹,不过得是工程系的毕业生才搞得清楚那是用来干吗的。”
“紧身束腹?”
“还有几双跟有六英寸高的长靴,一大堆皮做的东西,还有装饰着金属扣的各式手环和脚链。”
“开始有眉目了。”
“真的吗?还有呢,那活色生香的小衣橱里放着贴身黑色橡胶皮衣,一整套的皮鞭和铁链,或者委婉地说,有一抽屉类似军事用品的东西。”
她的手捻了一下想象中的小胡子,“这个波洛克,”她说,“是个变态。”
“是某个变态在现实生活中的情妇,”我说,“看到这些怪异的事,还真是越来越吸引我了。”
“我很惊讶这些事没上报,‘东城施虐狂杀人事件’——这应该是《每日新闻》随便哪一天第三版上的好标题。”
“我想过那个问题,但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啊,卡洛琳。我第一次到那儿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布置得很有品位的公寓。记住,警方认为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案子,一个女人在她的公寓里,因为碰巧撞见正在行窃的贼,所以被射杀了。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去搜她的公寓。而且她的确是住在那里的,那不是她的办公室。她穿着家常衣服,厨房的碗橱里放着盘子,浴室镜子后的柜子里放着牙线。”
“有没有找到现金?有珠宝吗?”
“厨房里有个罐子是她平常放零钱用的。在卧室的一个抽屉里随意放着一些珠宝,不过看起来都不值几个钱。我什么都没偷,如果那是你问这个问题的重点的话。”
“我只是好奇。”
我们的身后传来警笛声,我靠向路边让他们先走。一辆蓝白相间的巡逻车与我们擦身而过,疯狂地哀鸣着,同时飞快地闯过一个红灯。我在这个红灯处停下来,就在我们等它变绿的时候,两个巡警就在我们面前穿过马路。留八字胡的那位正耍着他的警棍。有那么一会儿他转过身来正好看着我们,卡洛琳紧紧抓住我的手臂,直到他和他的搭档过了马路为止。
“天哪。”她说。
“别担心。”
“我几乎可以在他的脑袋上看到一个灯泡的图样了,就像漫画里一样。你确定他没认出你?”
“确定。不然他会走到车子这边来瞧个仔细。”
“如果那样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闯红灯吧,也许。”
“天哪。”
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个话题。“我想要给你一个礼物,”我说,“一件皮草,非常时髦的。”
“我不喜欢皮草。”
“这件真的很棒,上面的牌子还是阿尔文·坦尼伯姆的。”
“这么棒啊?”
“他是最好的皮草设计师,我对皮革不怎么了解,不过我知道什么是好牌子。这件非常漂亮,我想是加拿大林克斯的毛吧。怎么了?”
“那是一种猫,伯尼。别告诉我它有多漂亮了,林克斯跟山猫差不多,穿一件林克斯的毛皮做的外套,就好像拥有一个人皮做的灯罩一样。它们到底美不美已经不是重点了。”
又一阵警笛声在远处呜呜叫着,那是救护车的声音。近来救护车警笛的声音变得像战争片中德国纳粹秘密警察的一样。
这个想法和卡洛琳人皮灯罩的画面混在一起之后,使我不得不再换一个话题。“假发在那里,”我急忙说,“橘色的,她戴去书店的那一顶。所以并不是迷药把我弄恍惚了,的确是她买了维吉尔的《牧歌集》。”
“她一定是怕有人认出她来。”
我点头,“她可能是先戴着假发来买书,免得我在下一次的会面中认出她,不过那不太合理。我认为她是怕威尔金认出她来。他们一定互相认识,因为是他叫我到她的公寓去的,不过我希望能有更实际的证据去证实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譬如?”
“照片,譬如说,我本来希望找到一堆能讲故事的照片。有一衣橱皮鞭和铁链的人应该很会用拍立得照相,可是我一张都找不到。”
“如果有照片,那个凶手也可能已经拿走了。”
“可能。”
“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照片,如果她一次只跟一个人做,那么根本就没有人可以负责拍照啊。你看到照相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