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太太,我曾经装饰过贝佳岛总督阿纳先生的一部分夏宫。”
“看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的两颊又红了,眼里闪着喜悦,心里充满幸福。拉蒂斯叫来席斯,叫席斯把他带到夏厅去。青年在跟着女佣走之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你每天都得到我那儿去一下,什么时间都可以。”
她顺口答道:
“我己经习惯了这种事情,……你要为我绘制一个全身像吗?”
“或者是半身的,也可能只画一张脸就够了。总之,要根据整个夏厅的装饰布局而定。”
说完,他低下头跟着席斯走了出去。
拉蒂斯这时想起了艺术家汉弗尔,暗自嘲讽道:他是否想到过,他亲自提议让他学生进来的这座宫宅,而他将永远被拒之门外?
天真的年轻人在她心中留下了愉快的印象,她心中又激荡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新的感情,像是一种母亲的感情。这时候,她生怕自己那一双没有一个男人能够逃脱的眼睛把青年人也俘虏了。于是她便衷心地祈求神袛保护那位年轻人的纯洁和平静、避开痛苦和失望。
第八章:帕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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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拉蒂斯来到夏厅,看见帕德蒙正坐在铺开一张巴尔迪纸的桌子旁边,聚精会神地作画。他感觉到她来了的时候,便放下画笔站了起来,低头向她致意。她微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说:
“每夭早晨这个时间,你可以为我画像。”
青年人羞怯地低声道:
“谢谢,太太。可是今天却不能开始工作,因为我正在考虑整个的装饰布局。”
“啊,这个孩子,你敢骗我。”
“不,太太。我己经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她看着他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对他开玩笑道:
“这个小小的脑袋真的会想出什么奇妙的想法来吗?”
他红着脸,用手指指右边的墙壁,不安地说:
“我将整个这面墙壁绘上你的头像。”
“真的吗?我怕太难看了。”
“会很漂亮的。”青年脱口而出。
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他立刻慌乱起来,两只清澈的大眼睛闪出难为情的神色。她抬起头来,向前方看去,目光落在了窗外的湖面上……。一个温和的青年,像个纯洁的少女,在她胸中激起一种奇异的感情,一种沉睡在她心底的母爱。她转过脸来,发现他正在工作,但是两颊泛红,心神慌乱。难道她不应该离开他,去千自己的事情吗?但是,她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跟他说几句话,于是问他:
“你是南方人吗?”
青年抬起头来,兴奋地答:
“我是阿布斯人,太太。”
“阿布斯,你是南方北部的人了。而他是布拉格人,你怎么跟艺术家汉弗尔碰到一起?”
“我父亲是艺术家汉弗尔的朋友,由于我爱好艺术,父亲就把我送到他那里,拜他为师。”
“你父亲也是艺术家吗?”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不,我父亲是阿布斯最著名的医生,他精通化学,会制做木乃伊,并发明了许多制做木乃伊和毒药的方法。”
从谈话中她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去世。她对他父亲发明了许多毒药很感兴趣,问道:
“你父亲为什么要制造毒药呢?”
青年难过地说:
“是做药用的,许多医生都从他那里取药。但是,这也使他为此而丧命。”
“是怎么回事,帕德蒙?”她很关切地问。
“我记得,我父亲做了一种奇异的毒药。他常自豪地说:‘这种毒药,只需几秒钟就能把人毒死’。他把它叫做‘幸福之药’。有一天,他在试验室里不停地工作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他躺在自己的椅子里死去了,旁边就放着一瓶那种‘幸福之药’,瓶口是开着的。”
“奇怪,难道是自杀?”
“检查以后,证实他确实喝了一口毒药。但是不知他为什么要自杀?这个秘密也跟他一起被埋葬了。人们都认为,他是被魔鬼迷住了,在疲劳的情况下做了这种傻事,这给我们一家带来了不幸。”
他低下头来,陷入深深地悲痛。拉蒂斯后悔自己挑起了这个让他伤心的话题,于是问他:
“你母亲还在世吗?”
“是的,太太。她住在阿布斯。自从那个不幸的夜晚以后,我父亲的试验室谁也没进去过。”
拉蒂斯回去了,但她心里还想着巴萨尔医生可疑的死亡和他那些放在试验室里的毒药。
帕德蒙是唯一的一个能够在她紧闭的平静的心底激起热情的人,也是唯一在她全部宝贵的时间里占去早晨一小时的人。她从未厌倦过,因为他很文静。时间就这样过去,她沉浸在与国王的热恋中,而他则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崇高的艺术生命在这间夏厅的四壁间活跃起来。
她非常喜欢看着他那只灵巧的手,以她的美丽赋予这间夏厅以新的灵魂。她很欣赏他的才干,相信他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继承艺术家汉弗尔的事业。有一天,她正要离开的时候,顺便问了他一句:
“你不累,不烦吗?”
“不……”青年微笑着回答。
“好像有一股魔力在鼓舞你。”
他棕色的脸上浮起微笑,平静而恳切地说:
“我想这是爱的力量。”
这句话唤起她心中最美妙的回忆,使她的心为之一动,一个伟大光辉的爱的形象出现在她脑际。青年人并不知道她的心事,接着说下去:
“你知道吗,太太,艺术就是爱?”
“真的?!”
他指着画在墙上的她前额的画说:
“这是我的心。”
她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开玩笑道:
“你的心是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吗?”
“在我的手触摸它之前,它是一块石头。而今天,它就是我自己。”
“你真是一个自爱的人。”她笑道,接着转身离开了。
但是从那一天以后,帕德蒙所爱的已不只是他自己。
一天,她像一个幸福的梦游人一样在花园里无目的地漫步。后来她走到离夏厅不远的地方,信步走上一个树林茂密的小山岗,从那里她透过夏厅的窗户向室内看去,正对着她的墙壁上,她的面部形象已经接近完成,她看到年轻的艺术家在墙根下干着什么。开始她想他可能正在专心绘画,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帕德蒙双膝跪在那里,双手交叉在胸前,头向上扬起,像对着她的头部和前额祷告。于是她躲到一根树枝后面,好奇地注视着他。他祷告完了以后,站起来,用宽大的袖口擦着眼睛。她的心跳起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是一片寂静。只有湖中的鸭子发出几声扑打水面的响声。然后,她转过身,急速下了山岗,走向了自己的居室。
出于同情,她不愿看到的事,终于发生了。每当他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她的时候,她就领悟到了其中的含意。她怎么才能制止这件不幸的事?她远远地避开他,或者找一个理由把他拒之门外,但是她不忍这徉做,不忍去折磨他高尚的灵魂。她左右为难。
然而她并未犹豫多久,因为此时她的全部爱情和身心都被一个永不满足的贪婪的恋人所占有。这个人每天不顾一切地、毫不遗憾地抛弃自己的皇宫,飞到她的如梦般的宫中,他俩一起从现实中逃脱出来,两颗充满爱的心尽情享受热恋的甜蜜。他俩在花园中漫步,在迷宫里游玩,欣赏美妙的充满生机的大自然。在那些日子里,他们的唯一的遗憾是,每天上午当拉蒂斯送走他以后,发现自己还没问他,是她的眼睛引起他的爱慕,还是嘴唇?而国王呢,则在回禁宫的路上想起了,他是不是没像往常一样,吻完了她的左腿,又吻她的右腿?
那些日子对拉蒂斯来说,是无可比拟的美好。
第九章:赫鲁姆·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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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赋予某些人以幸福和安宁的同时,大祭司、首相赫各姆·哈特却一直阴沉与不安。首相坐在他的官邸,惊恐地注视着事态发展,难过地听着各种各样的议论,他尽量忍耐着。
国王发布关于剥夺寺庙土地的命令,使他生活不宁,精神不振。祭司们对这个命令,也普遍表示反感和痛心,大部分人还行动起来。
首相发现国王最近留给他的时间加到一起还不足从前的十分之一,近些天来他几乎没有机会朝见国王,与他共商王国的大事。国王恋上了贝佳岛上白宫里的妓女的消息接连地传来。一批一批的工匠被遣往贝佳岛的白宫,成群结队的奴隶送去最华丽的家具和最昂贵的珍宝。连达官贵人也在纷纷议论,拉蒂斯的宫殿变成了金、银、财、宝的大仓库,进行在那里的恋爱使整个埃及花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