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去,直到嘴唇触到了鞋帮。”
席斯的进入,打断了她的沉思。女佣问道:
“太太。你是不是在这里睡觉?”
她并没回答,拿起绣鞋,懒懒地站起来,缓缓地向她的卧室走去。
席斯鼓起勇气,伤心地说:
“唉,太可惜了,我的女主人。这个华丽的一向充满欢乐的客厅,今晚第一次缺少了情人和谈客……歌舞和爱情哪里去了?难道你不需要了吗?”
美人没有理会她的话,径自默默地上了楼梯。席斯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女主人,便跟在后面热烈地接下去:
“当我宣布你谢绝会客的时候,他们多么遗憾。他们交换着惋借的眼色,失望地离去了。”
美人仍然沉默不语,走进自己华丽的寝室,跑到镜子跟前,看了一眼自己的形象,然后欣然对自已说:“假如今晚发生的事情是一个奇迹,那么这个形象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她得意地转过头来,问席斯:
“你猜今晚来看我的人是谁?”
“他是谁,我的太太?我从来没见过他。一个陌生的青年,当然是一个高贵的人。他英俊、威严而又勇敢,旋风般向前冲去,脚步坚定,声调里带着命令的口气。要不是我怕,我会说他是……”
“是什么?”
“狂人。”
“别胡说。”
“太太……不管他多么富有,你也不值得为了他而赶走所有的情人。”
“你小心后悔不及。”
席斯奇怪地问:
“难道他能超过塔胡将军和阿纳总督的财富?”
拉蒂斯拖长了声调自豪地说:
“他是法老,傻瓜。”
女仆盯住女主人的脸,嘴巴张开了,但是说不出话来。
美人笑道:
“他是法老,法老,席斯。法老就是他,就是他,不是别人。你别在这里多嘴多舌的了,快走开,我要一个人呆会儿。”
她关上房门,走到临花园的窗前。夜已深沉,黑暗的翅膀笼罩了一切,天空闪烁着星辰,彩灯挂在花园的树上。夜是迷人的,她欣赏着夜的美妙,第一次感到一个人独处是甜蜜的,比跟情人们在一起甜蜜得多。在寂静中她倾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脏的跳动,各种各样的回忆涌上心头,她又回到远远的过去,心猛烈跳动起来……。在她成为贝佳岛皇后,占有了无数颗倾慕她的心之前,她曾是一个美丽的农村少女,像一朵芬芳艳丽的玫瑰开放在乡村的绿叶中间。努蒂亚,一个声音甜蜜、有着一双古铜色小腿的青年,是她唯一倾心的人。尼罗河可以作证,她经历过从未有过的幸福日子。他邀她到船上去,她便去了,奔腾的江水把她从遥远的南方载到贝佳岛,从此她失去了与农村和一切亲人的联系。努蒂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她不知道他是失踪了,还是逃跑了,或者死了,只剩下她孤独的一个人……。不,她不是孤独的,伴随着她的是她的美貌。她没有流离失所,一个长胡须、好心肠的中年人收养了她,他们生活得很富裕。他死了以后,她继承了他的财富。她的光辉吸引着众人如灯蛾扑火般向她奔去,多少颗年轻的心拜倒在她脚下,无数钱财流向她的宅邸,她被推祟为贝佳宫皇后……。这就是拉蒂斯,啊,回忆!
从那以后,她的心是怎么死的?是忧伤使它死去?是傲慢使它死去?还是光荣使它死去?她以一颗紧闭的心和一双听而不闻的耳朵,去听情人们向她表示爱慕的话语。即使塔胡将军,也只能得到她一具冰冷的身体。
她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好像要寻找什么东西来把她美好的过去和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连结在一起。
她没有感觉到,时间在消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慌忙转过头去,只见门已打开,席斯喘息着跑进来:
“太太,他跟在我的后面上来了!”
法老沉着地迈进门来,像走进了自己的寝宫一样。
拉蒂斯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
“我王陛下……”
席斯退到外面,把门关上。国王扫视了一下这间美丽的卧室,笑道:
“请原谅,我不邀而入。”
“陛下,卧室和它的主人今后将都属于您。”她不胜荣幸地笑道。
国王笑了,笑声明朗,充满生气。他拉起她的手腕,两人在床上坐定。然后,对她说:
“我真怕在我到来之前,你已经睡下了。”
“睡觉?在这样的夜晚是无法入睡的,因为幸福的光辉把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
他脸上显出认真的神情:
“那么,让我们在一起燃烧。”
她感到一股幸福的热流涌上心头,她的心从没有像这样清醒和充满生气。她只是在这个神奇的人面前,才感觉到依从的乐趣。他说对了,她在搬烧。但她什么也没说,仅仅把一双清澈的眼睛向他扬起:
“我真没有想到今夜您又会来到这里。”
“我也没想到。但是召见太乏味,我无法集中精力,也无法忍受那么多繁琐的仪式,太烦人了。召见了几个人以后,我便再也忍受不了了,就宣布召见改在明天进行。我本来并不想再次来到这里,只想独自一人清静一会儿。但是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又感到孤独,无法忍受这漫长的夜。我想,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才能去你那呢?我可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情感。于是我就来了,难道你不欢迎吗?”
他的任性得到了最美好的报答!他感到一种异样的激动的快乐,浑身充满热情和活力。他说:
“拉蒂斯,多美的名字。它在我的耳朵里像音乐一样动听,在我的心里就是爱的象征。这个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居然能够征服一个夜夜有美人陪伴的男人!真的,太奇怪了。你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它是进人我心中的甜蜜的不安,它是我灵魂最高尚的地方的一首神曲,它是多情的、迷人的,它就是你。你是天地间和心灵上最神圣的象征。你看看我的身体,它现在正需要你,正如一个溺水的人需要呼吸。”
他的话句句说到她心里,她跟他的感情是相通的。他在倾诉自己的感情,然而却道出了两颗心。她听着他讲话,像听一首神曲;看着他的形象,是天地间最伟大的形象。她的一双眼睛在梦幻和陶醉中渐渐合了起来,长长的睫毛触到了一起。
他轻声问她: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拉蒂斯?”
她缓缓睁开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深情地望着他说:
“我要说什么呢,陛下?长期以来,我一直不停地说话,但我的心是死的。现在我的心复活了,它倾听着您的话语,正如大地吸收太阳的光和热。”
他幸福地笑了:
“是你的爱把我从美女的海洋里抢了出来。”
她同样微笑着说:
“而我则是被你的爱从男人的海洋里救了出来。”
“我在人世间游历了这么长时间,而你就近在咫尺。啊,多么遗憾!为什么我们刚刚相识?”
“我们都在等待老鹰作信使。”
他握紧拳头,热情地说道:
“是的,拉蒂斯,命运之神直到现在才派老鹰出现,这样她就会从容的在她的画版上描绘出世间最美的爱的故事。我肯定老鹰不愿意我们原来互不相识的状况再拖延下去,从今以后我们决不分离,我们俩在一起就是世间最太的幸福。”
她从心底里吸了一口气,说道:
“是的,陛下。从今以后我们不应该分离,你什么时候需要,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他把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手掌上,温柔地拍着,说道:
“过来,拉蒂斯,到我这里来,让这座宫殿永远的向它的过去关上大门。在我认识你之前,我觉得每一天都是射向我的幸福的毒箭。”
她听着他的话,如醉如痴。突然,感到一阵不安袭上心头,便问他:
“陛下你要纳我为妃吗?”
他摇摇头:
“不,我将把最尊贵的位子留给你。”
她垂下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法老对她的缄默似乎感到了不安,便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问道: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她迟疑了一下,问:
“陛下你对我要下命令吗?”
他听到“命令”一词,心中觉得不舒服,于是说道:
“命令?什么命令,拉蒂斯,命令得不到爱情。我从来没有过改变自己,做一个普通人的想法,不用别人帮助,去开辟自己生活的道路,真正的正视自己的命运。忘掉我是法老吧!告诉我,你愿意跟随不是法老的我吗?”
她怕自己沉默会引起误解,便诚心诚意地说道:
“陛下,我爱你如同爱自己的生命。啊,比生命还宝贵。在我爱上你之前,我从未爱惜过生命。现在我认识了生命的价值,就在于它使我感到了你的爱。你的存在使我感到由衷的幸福。心有灵犀一点通,问问拉蒂斯这颗心吧,陛下,它会把我想说的话都告诉您。但是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离开这座宫殿,为什么要关上它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