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是一大打击,接着是麻木,再来是痛苦,最终她会克服一切,她打开厨房门时如是告诉自己。而他就站在那里,手上拿着她的车钥匙,一如捏着死老鼠的尾巴。
“我想我们应该打电话报警,”她从他手中接过钥匙说道,“就技术上来说这是一桩紧急事件。”
“我猜你没找到指纹或任何其他重要线索。”鲁迪说。
“观察仪看不出来,如果警察不把图画拿走的话我会做化学测试,我倒宁愿他们没拿走。事实上,我们才不会让他们拿走,但是我们应该打电话。你外出时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她穿过厨房拿起电话。“除了那些看到你走过去就想跟你私奔的女人外,你还看到其他人了吗?”她看着键盘按下“911”。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指纹,”鲁迪说,“嗯,在没有确切结果之前这件事情不会结束。那书写痕迹又是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接着说:“我现在要报案,有入侵入我家。”
“那个人现在在你家里吗,女士?”接线员以冷静有能耐的声音问道。
“似乎没有,”露西说,“但是我想这可能和你们部门早就获悉的非法闯入行窃案件有关。”
接线员确认住址和报案者姓名,因为在她屏幕上显示的屋主是露西为这幢房子所起的有限公司的名称,她不记得叫什么了,因为她有一大堆房产登记在不同的有限公司名下。
“我叫蒂娜·法兰克。”露西用那天早上慌了手脚拨911报案时使用的假名,告诉对方住址,特别强调说是蒂娜·法兰克的住址。
“女士,我会立刻派遣一组人到你家。”接线员说道。
“很好,你不会正好知道CSI(犯罪现场调查)的约翰·达拉索在值班吧?”露西不带一丝恐慌,轻松地和接线员交谈。“他也许会想弄明白这件事,因为上次就是他来我家,对这事很熟悉。”她从厨房中央料理台上的水果盘中拿出两个苹果。
鲁迪转着眼珠子暗示自己大概能比接线员更快找到约翰·达拉索,露西微笑以对,用牛仔裤擦了一个苹果丟给他,再擦亮另一个咬了一口,好像电话那头是外卖餐厅、干洗店或是家得宝卖场,而不是布劳沃德县的警方。
“你知道这件非法闯入行窃案最初是哪位警探处理的?”接线员问道,“通常我们并不会联络犯罪现场调查员,只会联络警探。”
“我只知道自己和CSI的达拉索打过交道,”露西回答,“我认为警探没来过我家,我猜想他们应该只去过医院,在我家过夜的客人那时正躺在医院里。”
“他不在通知名单之列,小姐,但是我可以传信息给他。”接线员说道,语气中有丝丝犹疑,因为她从来没和达拉索说过话、见过面或打过电话。在露西的世界中,CSI代表的是网络空间调查员(CyberSpace Investigator),只存在于露西或为她工作者被侵入的计算机里,在这件案子里就是布劳沃德县督察局的计算机。
“我有他的名片,我会打给他,谢谢你的帮忙。”露西说完挂上电话。
她和鲁迪站在厨房里,一面吃苹果一面看着对方。
“一想到这件事你就会觉得有点好笑,”她说,希望鲁迪能对当地警方介入的局面感兴趣,“我们把报警视为例行公事,甚至是娱乐。”
他耸耸结实的肩膀,啃着苹果并且用手背抹掉唇上的汁液。“当地警方参与总是好事,当然也要有个限度。你永远不知道我们哪天可能需要他们帮忙。”但他已把当地警方变成游戏,一场他最喜爱的游戏。“你要求找达拉索,这会被记录在案。但他很难被找到,当然这不是我们的错,他们会耗尽职业生涯试着找出达拉索。是辞职还是被解雇,或者别的什么?有人见过他吗?他将会成为传说和谈资。”
“他,还有蒂娜·法兰克。”露西嚼着苹果说道。
“实际上是,”他回答,“不论何时,你想要证明自己是露西·费里奈利远难过证明你是蒂娜·法兰克或任何你伪装成的人。我们有出生证明等各种为假身份所准备的文件,但不能说出真正的出生证明在哪里。”
“我再也不能确定自己是谁了。”她说,递给鲁迪一张纸巾。
“我也不能。”他又咬了一大口苹果。
“至于你是谁我也不太确定,既然你提起了,那么警察在门口出现时由你来应门,并且叫他联络CSI的达拉索来拿图画。”
“就这么办,”鲁迪微笑,“上次就像护身符一样有效。”
露西和鲁迪在战略地点,诸如家里和汽车中,存放有犯罪现场的检验装备。令人惊讶的是,靠着这些一溜黑的衣服,比方及膝的皮靴、马球衫、工装裤、背面印有黄色粗体字“鉴定人员”的防风衣以及照相机等基本设备,还有最重要的肢体语言和态度,他们可以设法离开现场。最简单的计划通常也是最好用的。露西发现亨丽后,慌忙拨打911叫救护车,接着打电话给鲁迪。他换了衣服并在警察到达现场几分钟后走进大门,声称自己是犯罪现场调查小组的新成员,检查房子无需警探陪同,这样正合他们的意,因为跟在犯罪调查员旁边在警察眼里就跟看顾婴儿一般。
露西,或是恐怖事件发生那天她表明的身份——蒂娜·法兰克,那天早上对警察编了谎也替亨丽编了假名,称她为来自外地的访客——她在洗澡的时候,亨丽正借睡眠来消除宿醉,听到闯入者的声音吓晕了过去,因为她很容易歇斯底里和换气过度,也很有可能遭受了攻击,因此她打电话叫救护车。不,她没有看到闯入者,就她所知没有东西被拿走。不,她认为亨丽没有受到性骚扰,但是应该到医院接受检查,因为大家都这么做,对吧?电视上的警察节目不都是这样做的?
“不知道他们要多久才会发现,除了你家之外,达拉索从没出现在任何地方,”鲁迪笑着说,“最棒的是,他们部门掌管了布劳沃德县的大部,而这个县像德州一样大,他们根本不知道来来往往的究竟是谁。”
露西看着手表,计算出小组人员应该正过来。“重要的是我们把达拉索先生也算在内,否则就伤感情了。”
鲁迪笑了笑,心情改善许多。当他们两个开始行动时,他的暴躁便持续不了太久。“那么,警察随时都会到,也许你应该尖叫着不把图画交给穿制服的人。我会把达拉索的电话号码给他,告诉他和CSI讲话会比较自在,因为我上星期才因一起入室行窃案和他见面。所以他会拿到达拉索的语音信箱,在他离开之后,传说中的人物达拉索会回电给他,并告诉他我会处理一切。”
“不要让警察进入我的办公室。”
“门锁上了,对吧?”
“是的,”她说,“如果你担心达拉索的身份被拆穿,就打电话给我,我会马上回来亲自应付警察。”
“要去那里吗?”鲁迪问。
“我想该向邻居作自我介绍了。”露西说。
第13章
解剖室是间小型的停尸间,里面有大到人都进得去的冰柜、双水槽和一些柜子,这些全是由不锈钢制成,还有特制的通风系统,排风扇可以抽去令人厌恶的气味和微生物。每一寸墙壁及地板都涂有防滑的灰色亚克力树脂,它不会吸收任何物质,还能承受彻底的刷洗和漂白。
在这个特别的房间中央是张移动自如的单人解剖台,实则就是在推车骨架上安装可刹车的旋转脚轮和附旋转轴承的人体托盘,设计的初衷是为现代世界的人省去搬抬尸体的麻烦,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实现,人们仍然在停尸间与沉重的尸体永无止境地搏斗着。这张台面是倾斜的,以便靠上水槽排流液体,不过今天早上倒是没有这个需要,基莉·伯森尸体的体液早在两星期前费尔丁首次解剖时就已被搜集或是冲进下水道。
今早,解剖台也停在房间中央,基莉·伯森的尸体装在黑袋中,放在光亮的不锈钢手术台上仿若一个茧。这房间没有任何能够开启的窗户,有的只是一排供观察用的窗户,不过因为安装太高而形同虚设。八年前斯卡佩塔刚搬进来时未曾抱怨这项错误设计,因为不会有人需要观察里面的情况——肿胀变绿长满蛆虫或者被烧成焦木般的尸体。
她刚走进去,花了几分钟在女更衣室换上生物污染防护衣。“我很抱歉打断你其他的案子。”她对费尔丁说,心中却想着穿橄榄绿裤子和黑色夹克的惠特比先生。“但是我相信你的上司真的认为,我会在你不在场的情况下自己动手。”
“他怎么向你解说的?”他戴着面具问道。
“事实上他并没有解说,”她边戴上手套边说,“现在我所知道的不会比昨天下午他打电话到迈阿密给我的时候多。”
费尔丁皱起眉头开始流汗。“我以为刚才你在他办公室。”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这房间可能装有窃听器。想当年,身为首席法医的她曾在解剖室尝试过各种口授器材,却都因为此地太过杂乱的背景音而放弃,就算最好的发射器和录音器也一样。想到这点,她走向水槽打开水龙头,水流落在不锈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引起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