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帮我抹。”
“他?”
“一定是有一个男人,你不认为是个男人吗?”她用一种走音又充满希望的语调说道,一般人想自欺欺人时就会发出这种声音。“一定不会是女的,女人才不会做这种事。”
“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男是女现在我们无法得知,我们只在卧室的床垫上找到几根头发,是黑色鬈发,大约有六英寸长。”
“很好,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是谁了,对吧!他们可以用头发验出DNA,就知道不是女人了。”她说。
“恐怕不行,DNA测试没办法检验出性别,种族倒还有可能,那也要花上一个月时间,但是性别就没办法了。那么你想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擦的乳液?”
“不,但是他没有抹。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我一定会竭力反抗的。他八成想这么做。”
“你有没有自己擦上乳液?”
“我说过了,他没有而且我也没有。够了,这不干你的事。”
本顿了解了。假设亨丽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乳液和这起攻击事件没有关联。他想到了露西,为她感到伤心又觉得生气。
“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亨丽说,“告诉我你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再告诉你我赞同不赞同你说的。”她微笑着。
“露西回到家,”本顿说道,这是已知的信息,他避免讲太多、讲太早。“大约是中午十二点过几分,打开前门时立即警觉警铃没响,她呼唤着你却没得到回应。接着她听到通往游泳池的后门撞着门檻砰砰作响,于是她往那方向跑去,进厨房后发现通往游泳池和海岸堤防的门开着。”
亨丽大睁着眼睛,视线越过本顿凝视窗外。“我希望她杀了他。”
“她没有看到那个人,有可能那个人听到黑色法拉利停在车道上的声音后就跑了……”
“他在我房间里,接着跑下楼梯。”亨丽打断他,大大的双眼失神地瞪着,这一刻,本顿觉得她在说实话。
“露西这次并没有把车停到车库里,因为她只是路过顺道看看你,”本顿说道,所以在前门只待了一会儿,从前门进屋后他便自后门奔逃,她没有去追,根本没有看见他。在那一刻露西关注的是你,而不是入侵屋内的人。”
“我不这么认为。”亨丽几乎是高兴地说。
“说说看。”
“她没有开黑色法拉利,它停在车库里。她开的是加州蓝法拉利,这才是停在屋前的那辆。”
更多新信息,本顿保持一贯冷静随和的态度。“你生病了,你确定那天她开的是哪一辆车?”
“我就是知道她没开黑色法拉利,因为那辆车坏了。”
“告诉我怎么回事。”
“它在停车场时遭到损坏。”亨丽一面说一面又去研究脚趾。“你知道,就在亚特兰大的健身房,珊瑚泉市往北走。我们有时候会去那里运动。”
“你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本顿冷静地问道,没显露出丝毫兴奋的情绪。这条信息既陌生又重要,他可以感觉到它会引导到某处。“当你们在健身房运动时法拉利遭到破坏?”本顿催促她说实话。
“我没说我在健身房里。”她突然厉声说道,这敌意证实了本顿的怀疑。
她开着露西的黑色法拉利去健身房,很明显的,并未得到露西的同意。没有别人可以开这辆车,就算鲁迪也不例外。
“告诉我怎么受损的。”本顿说。
“有人刮伤了它,好像是用车钥匙一类的东西?刮了一个图案在上面。”她低头注视着脚趾,用手指拨弄着发黄的拇指。
“是什么图案?”
“出了那件事后她再也不开了,没有人会开刮伤的法拉利出门。”
“露西一定很生气。”本顿说。
“可以修好,任何东西都可以修理。如果她杀了他,现在我就不用坐在这里,担心下半辈子他会再来找我。”
“我会尽全力保证你无需为此事担心。但是,亨丽,我需要你的协助。”
“我可能永远都记不起来。”她看着他,“我无能为力。”
“露西爬上三段楼梯来到主卧室,也就是你所在的地方。”本顿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确定她可以接受接下来他要说的事,即使之前她已经听过。他一直怕她可能不是在演戏,她的一言一行都不是在表演。如果不是呢?她可能会脱离现实,产生精神障碍,彻底地代偿失调及分裂。她聆听着,但是反应并不正常。“当露西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失去意识。但是呼吸和心跳都很正常。”
“我没有穿衣服。”她并不介意细节,也喜欢提醒他自己赤裸的身体。
“你常裸睡吗?”
“我喜欢。”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早上回去睡觉前有没有将睡衣脱掉?”
“可能有吧!”
“所以不是他做的?不是攻击者做的,先假设他是个男性。”
“他不需要这么做,虽然我确定他想要这么做。”
“露西说她最后一次见到你是在早上八点左右,那时候你穿着红色缎面睡衣和褐色毛巾质地的睡袍。”
“这我赞同。因为我想到外面,坐在阳光下游泳池边的躺椅上。”
更多新的信息。他问:“当时是几点?”
“我想就在露西离开后。她开着蓝色法拉利离开后没多久,噢,不是马上。”她用平板的语调纠正自己,凝视着窗外白雪皑皑、阳光闪耀的早晨。“我当时在生她的气。”
本顿缓缓起身放了几根木柴到壁炉里,火星往上蹿向烟囱,火苗贪婪地吞蚀着如枯骨般的松木。“她伤了你的感情。”他拉上网状窗帘说道。
“当有人生病的时候,露西就变得不是那么亲切了。”她越来越专注平静地回答。“她不愿意照顾我。”
“乳液又是怎么回事?”他问,其实他早就心知肚明,但去彻底了解更为明智。
“你说呢?很了不起呢。那是个恩惠,不是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这么做?她能这么做,是我的恩惠,她是高兴了才做,否则都懒得照顾我,我开始头痛并和她起了争执。”
“你在外面游泳池边坐了多久?”本顿问道,试着避免因为露西而分心,避免去想露西遇见亨丽时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同时他也发觉到反社会人士蛊惑人心之令人惊叹的影响,连明理之人都难逃。
“没有很久,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十五分钟?半个小时?”
“我猜大概半小时。”
“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或者船只?”
“没注意到,也许什么都没有。露西到我房间后做了些什么?”
“她打电话求救,等救护小组的同时检查你的生命迹象。”本顿说道,决定补充另一项细节,虽然很冒险。“她拍了照片。”
“她拿出手枪了吗?”
“拿了。”
“我希望她把那男的杀了。”
“你不断地说那是个男性。”
“她拍照?拍我?”亨丽问。
“你失去意识但状况稳定,她在你被移动前先拍了照片。”
“因为我看起来像是受过攻击?”
“因为你身体姿势很不寻常,亨丽,就像这样。”他伸长手臂举过头顶。“你脸部朝下,双臂伸直向前,手掌向下翻。就像你已经知道的,鼻子流血,身上有一块块淤青。右脚拇指骨折,虽然这点是后来才发现的,但你似乎不记得是怎么断的。”
“可能是下楼梯时碰的。”她说。
“你记得?”他问着。在这之前她不记得或者不承认任何有关她脚趾的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我去室外游泳池的时候,那里有石造台阶。我想自己可能踩空了一级还是什么的,因为药物、高烧和一切的作用。我记得我在哭,我还记得,因为很痛、非常痛,我想过打电话给她,但想想还是算了。她不喜欢我生病或者是受伤。”
“你去游泳池时跌断了脚趾,然后想打电话给露西却没有打。”本顿想厘清这点。
“没错,”她自嘲地说,“我的睡衣和睡袍在哪里?”
“整齐地折叠好放在床边的椅子上,是你折好放在那里的吗?”
“有可能,我身上盖了棉被吗?”
他知道接下来她要问什么,但是告诉她实情很重要。“没有,”他回答,“被子被拉到床尾悬搭在床垫上。”
“我什么都没穿,她却还要拍照。”亨丽说。她一脸木然,眼神冷酷地看着本顿。
“是的。”本顿说。
“这很合乎情理,像是她会做的事。到底是警察。”
“你也是警察,亨丽。你会怎么做?”
“和她一样。”
第08章
“你在哪儿啊?”手机震动显示露西的电话号码,马里诺这样问道,“你的位置?”他总是要问她在哪里,即使那根本无关紧要。
马里诺自成年至今只当过警察。称职的警员最不会遗漏的细节就是位置,若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就算是拿着无线电对讲机呼救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