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知无后报也耶。古人云: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迟早耳,诚至言也。】但恐此去再好为不忠,杀害良善,纵恶恣淫,贪得无厌,不但生前受妻淫,妾淫,女淫,媳淫,种种恶报,此后永堕地狱,再无出期矣。”李林甫道:“某千余年备尝苦毒,自悔无及,焉敢复蹈前辙。”王摇首道:“呓,但恐你一得人身,却又忘了人今日矣,你此去虽不能得相位,也还贵显为乡贰重臣,可以有为,切不可又前邪念,负了上帝恩德,鬼判可送他阮家去托生。”
那神又呈上一册,道:“唐家只此李义府一案了。”王恨道:“李猫儿耶,笑里藏刀,腹中怀刃之人,情罪皆难恕者,发去聂家为子,若能改过则已,倘凶顽肆恶,不但阳世不得善终,死后再受孽报,也足正其罪了。”
那神禀道:“赵普一事,宋太祖屡讼天庭,谓他因一言而害德昭廷美,可谓稔恶。但查他之相业,颇有可观者,所以也在疑案中,上呈大王金判。”王叹道:“此何言能,负心报,冥府报最重。【余见诸劝善书云,负心者,冥司极恶,但今人负心者,车载斗量,但恐冥司报不得许多】况负圣主之恩而害其子弟耶,他不过贪富贵之心重耳,今着他生于吴姓,还做一个富贵显官,酬他的相业好处,使他老而无子,斩其血嗣,家资仍为众分去,贪富贵而富贵俱失,害人子而亦绝其子嗣,死后永不出地狱,每日受拔舌之苦也,就可以报他媚人害人了。”因叫道:“玉环过来,就把你做他的续配,以完前孽罢。”玉环道:“我在生时,初为王妃,后做天子之亚后,我此去宁可不要丈夫,岂肯配一臣子。“王摇着头,笑道:“你不要说这体面话,他不比安禄山还高几分么?”又笑着道:“你也认不得他了?”判官可把赵普前世的原形揭出来,那判官上前,吹了一口气。玉环一看,原来就是寿王李瑁,差惭满面,低头无语。王笑道:“你认得了么,虽是今世之事,乃生前末了之缘耳。”那赵普欣欣自得,玉环粉面低垂,一同去了。
那神又禀道:“宋家奸邪各案仅已完讫。只有秦桧父子祖孙一案,昨日岳忠武王亲降阴府。”向十位殿下道:“秦桧罪恶虽重,受罪多年,亦不为少,替他说情,叫他放往阳世去走一遭。看他改过不改过,给他一自新之路,众位殿下因他罪重,不曾放他来,命小神口禀,看大王尊意如何?可放他去不放?”王道:“你可知岳王的心事么?”那神道:“小神冥普下吏,焉能知上圣襟怀。”王笑道:“岳王在那时身为大元戎,秦桧虽是奸相,焉敢就私自害他,高宗德信奸言,据于和议,有多一半是他之过,故秦桧尚可从轻议,况且岳王若不为秦桧所害,不过与张浚、韩世忠、刘结、杨沂中诸君,后人称为名将而已。焉能到今日血食各秋。庙貌而祀,你看杭州府他的坟莹,汤阳县他的故里,何等峥嵘,他之功于岳王亦不小,在当日为岳王之罪魁,今日又可谓之功首了,【此是实情,不知岳王果同此心否。】岳王欲放他往阳世去者,或他能改过迁善,寻一自新之路,亦未可知,此正是岳王以德报怨,正直慈悯之心,但不知此去若何。既然有此,不可负了岳王的美意,且放他去做一个编氓,到艾家为子,倘能力行善事,后世渐渐的超拔他,若还按恶不改,他一个小民,尚不能流毒于众,在生受杀身之惨,回来沉于狱底,永无出期,岂不是公私两尽,我主意如此,你回去说了,看阎君尊意定夺。”那神道:‘小神谨遵。”
又禀道:“阎君说,秦桧父子若十分断重,他非秦桧之亲子,若稍从轻判,又不足尽秦桧之恶,所以也置疑案中,他父子现带在台……(下有缺文375字)”
“……你可知严嵩的来历么?”那神道:“小神正在疑惑,他当日往生,并不曾经由地府,不知何故,求大王详示。”王道:“他原是一个历动魔王,上在无厌国中,【果尔,则无怪乎当日有钱痨之称了。】下至苦海,皆为他所据。帅领魔兵十万,称为无厌大王,他杀害生灵无限,上帝将他囚于大狱,数千年来,颇知海心改过,上帝慈悯,见他有善念,不忍将他终弃,故使他托生阳世,位极人臣,富可敌国,原要他做一番好事,便可超拔为神。不想他得了人身,恶性复萌,欺君误国,戮害忠良,饕食无厌,自堕恶孽。今我体上帝好生之仁,还叫他去做个宰相,若能做个忠臣,致君泽民,尚可以盖前愆,还不致于堕落,倘仍肆恶如前,阳世现报,其父子死后,永化蛆蝇之属。再想人身,万劫不能矣,慎之慎之,送他往贵州马家为男子去,严世蕃他那里是严嵩之子,一个魔王焉得有后,乃嵩乞地人之手而抚之,冒为己子耳,他害人利己之罪,生前已斩首来示报之矣,其奢侈建之罪业还要去受一受。”问严世蕃道:“你当日可觉得太过些,咳唾用美人之口为香唾孟,便溺以银妇人为溺具,交合以白绫帕为淫筹,你就不想一想今日到这里来么。今罚你去充家为男,一生逐臭,流为粪壤乞丐,仍不得其死,以正你奢淫之罪,那赵文华以严嵩为父,陷害张经、胡宗宪等,皆出某谋,做了朝廷大臣,乃以金虎子谀世蕃。更镌其姓名于上,在当时便有盛吊子的官儿之美号,尔只图容悦一时,独不惧遗羞万年乎,我看你的心肠真异于他人,你还有些余福未尽,再去受用一番,看你悔过不悔过,再来定罪。此一去虽是人形,却是兽种,易于仁就做你的名字,你须顾名思议,不可再错脚踉,把董贤之妻就与你做假女,你不应有嗣,只好得两个假子罢了。”王哈哈笑道:“你前世为人之假子,后世人又为你之假子,是可假也孰不可假也,倒也可笑。”那神向他道:“大王一番思德,放你去自新,不可负了。”那大王不住点头沉吟道:“严鹄严鹄。”忽然笑道:“祖孙父子在生时,人都称他为钱痨,今叫他去做个龟子,名叫钱为命,就把韦氏配与他暂为夫妇,再拿回来受罪。”
正说着,那王举目往下一看,见下面跪着非人非畜,一个奇形坚状的东西。问道:“那是个怪物。”【此乃兽心人质者也。】那神禀道:“此乃元世祖忽必烈所供养之国师番僧杨琏伽真也。【好国师番僧。】阎君痛恶他发宋帝诸陵,每一日夜轮受十八地狱之苦,已三百余年月,君说他在阴曹受罪,世人不知也,送到大王台下,叫他阳世受一番显报,回来再受诸苦。”王切齿蹙额道:“这厮原非人类,叫他世间去,又要杀人淫人,如何行得,阎君既送了来,只得叫他去走一遭,还叫他做个和尚,或可以稍有慈心,或不受其害,【王误矣,和尚慈心者几人耶?这两个或字,已是决无而仅有矣。】若再凶淫好盗,使其身为粉,以饱鸢鸟犬豕之腹,回来再听阎君发落,带去。”
王对那神道:“宿案俱完,你可去回复阎君,倘有不合处,不妨改正。”那神道:“大王铁笔之下,不但无冤人,而造人亦自以为不冤。”复下来叩首道:“小神辞去矣。”恍惚之间,不见形影,到听见了许多奇异。【来叙,到听绝少不了。】正在惊疑之际,忽见一片金光,照耀半天,仙乐盈空,彩雾缤纷,异香葱郁。猛听半空中大呼道:“天符下。”只见那王忙趋下丹墀,俯伏在地,众鬼判一闪,尽皆无影无踪。顷刻间,一位金冠捕拔天官从空冉冉而下,如世间所绘三官大帝之像,两位金甲神人持节前导,到地傍列,天官立在殿陛中间,宣上帝玉音道:“有明建文皇帝因永乐篡夺一案,或系天星下谪,或是诸神下凡,应历劫数者,已经归位勿论外,其屈死诸人并首逆朱棣暨姚广孝等助逆诸臣,皆着托生,了结前案,以造罪之大小定报,施之重轻,切勿过杀,以损皇仁,钦此。”宣毕,腾空而去。
霎时金光潜灭,仍旧烛影辉煌,那王复登宝位,鬼判依然罗列。王吩咐判官道:“可将在地狱中永乐并有名众犯都拘来,听候发落。”旁边鬼判齐应一声,眨眼之间,见一个冲天冠滚龙袍的人,面恶胡长,眉愁脸苦,在前后有许多文武官员随着,有戴枷锁的,也有闲散着的。那皇帝站立阶前,众皆远远跪下,听得那王道:“适逢大符建文告你篡夺一事,你家国运将终,你可托生,身为逆贼,残灭尔之子孙,破坏尔家天下,碎谋其身,稍偿稔恶,当日是你费尽心力篡夺了天下,今日就使你混乱了天下,付与有德者,才叫做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今天上已生圣人,神器已有所归,与你来家无干矣,其助逆诸人,仍着托生随你,皆受修报,以舒神人之忿。”那皇帝道:“我是一个亲王,也是奉玉帝敕旨降生的,我有何罪,复使我为贼,况我当日欲清君侧之恶,效周公辅成王之耳,建文自己逊去,误传以为自焚,彼时国利长君,我不得不拘众人之情,今日为何使我残灭自己的子孙,破坏自家天下,负骂名于万世耶。我纵有罪过,在生已不得其死,尸为贼残,仅存一腿,负痛至今二百余年,也就可以为报了,为何还要我去受孽报。”那王大怒道:“你此言只好在阳世欺人耳目,今在我台下,尚敢摇唇鼓舌,巧语饰非耶。你说要清君侧之恶,天地间之恶,尚有忍于你以臣而篡君位者耶,【妙论】你说耻去做贼,你以臣子而篡天位,非贼而何,【问的再妙。】你说不忍残尔子孙,那靖难诸人,他的九族十族难道不是他的子孙么,【何辞以答。】尔当日残毒若此,今日叫他人屠子孙。不若使尔自屠之更畅快人心,你说怕负骂名于万世,当日方孝儒说你万世之后免不得一个篡字,久矣有骂名了,又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