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给她看,向她解释开锁的过程。
“实在不简单。”她说着轻轻地抖了一下,很迷人,“开锁是谁教你的?”
“自学的。”
“真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先读了几本开锁的书,然后又参加了在俄亥俄州的函授学校。你知道吗,我觉得只有小偷才会上那种课。我在牢里就认识这样一个人,他上过开锁的函授大学,每个月学校都会寄一把锁给他,还附上完整的开锁说明。他就蹲在牢房里,每天都要练上好几小时。”
“监狱方面也不管吗?”
“他们认为他在学习一技之长,狱方最鼓励的就是这种事。其实,他在接受盗贼的升级教育,起初他也许是个抢加油站的,以后他会改做点别的。”
“偷东西好像比较好赚钱。”
“通常是这样,但差别最大的是需不需要使用暴力。干这行不用向别人开枪,偷东西总是比较安全、比较合理,特别是没有人在家的时候。”
“上完这个课程之后,他就变成专家了?”
我耸耸肩。“我只知道他上完了这个课程,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变成专家。不管是函授还是面授,学习总是要靠自己。”
“你是说手吗?”
“一双手和一颗心。”说这种话,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红,“是真的。我十二岁的时候,无师自通,就会开浴室的锁。只要把锁头中间的钮按下去,门就只能从里面开,从外面是打不开的。不管你是坐在马桶上还是躺在浴缸里,外面的人都别想进去。你当然也可以先把按钮按下去,然后就会把自己反锁在门外。
“我妹妹就做了差不多的事情,只是她把自己锁在了浴室里,一个劲地哭,因为她不会扭门把。这门从里面能打开,在外面却没办法。我妈妈打电话给消防队,他们把门锁拆开,把她救了出来。你在笑什么?”
“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通常会立志做消防队员,但你却决定做个贼。”
“我只决定要研究怎么开锁。我先是想用螺丝起子的头伸进锁孔里,但它的弹性不够。我换了一把又试,然后再用那种塑胶的年历片,就是推销员在街上分发、可以放在皮夹里、十二个月份看得清清楚楚、很好用的那种。我那时还不知道原理,就已经在想怎么用撬片来开锁了。”
“是一种塑胶片做成的工具。如果你碰上那种不用钥匙就能锁上的锁——你知道,就是那种只要把门带上就能自己锁上的锁——就要用这种塑胶撬片。开这种锁要看锁壁跟门柱之间的距离,才能知道容不容易,但总是有办法可以打开。”
“真有意思。”她说,又开始轻轻地颤抖。我对她谈起我早年的开锁经历,以及打开锁的那一瞬间的战栗感,她似乎很愿意听我讲。我告诉她我第一次潜入隔壁邻居家的事。那是一个下午,那家没人在家,我拿了冰箱里的冷肉片,又从面包抽屉里拿了几片面包,做了份三明治。吃完之后,我把所有的东西放归原位,这才不急不慢地出了门。
“最重要的是你打开了那道门。”
“打开门,溜进去。对。”
“然后你才开始偷东西。”
“看那份三明治算不算了。没过多久我就开始偷东西。你既然已经可以进去了,那你很容易就会想到没拿钱就这么走,好像没什么道理。开锁很有意思,不过,部分的乐趣也是来自门后面的财物。”
“危险呢?”
“这的确也是刺激的来源之一。”
“伯尼,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滋味。”
“当小偷吗?”
“是啊。”她的脸突然紧绷起来,特别是在眼眶周围,上嘴唇甚至还微微冒汗。我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她的腿微微抽动,像是扭紧的弦。
“告诉我是什么感觉。”
我的手在她的大腿上来回游移。“感觉真好。”
“你知道我的意思。打开别人家的门,溜进去是什么滋味?”
“很刺激。”
“那是一定的。”她的舌头轻轻地舐了舐下嘴唇,“害怕吗?
“有一点。”
“那也是一定的。这种刺激……呃……会有一点像性吗?”
“那要看你在屋里找到什么人了。”我笑得很开心,“开玩笑的。我想这刺激里会有一点性的成分,不过应该是抽象的,是不是?”我放在她大腿上的手没闲着,一边说一边游来游去。“要试到锁钩的适当位,”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这边敲敲,那边打打,轻轻地把门锁打开,慢慢地溜进去……”
“然后呢?”
“当然也有很粗鲁的人,直接用铁撬杆把门撬开,或是一脚把门踢开,这种人的作风是不是像那种单刀直入的性?”
她的嘴撅起来了。“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有一点。”
她的眼睛似乎转成蓝色了,眼神天真无邪。我的手指放在她的下巴上,托起她的脸庞,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吻。“你会知道的。”我说。
“啊?”
两小时之后,你会亲眼目睹。
我这么想是有道理的。她就是那种很会用电话套话的人,也许明天一早她能从经纪人那里问出韦斯利·布里尔的地址,但是需要等那么久吗?那个经纪人会警告布里尔吗?再说,如果他在这件事里也插了一脚,又为什么要透露消息给她呢?
换个角度来说,彼得·艾伦·马丁的办公室就在第六大道和第十六街的交叉口,说不定在他下班之后溜进去还能够找到什么我意想不到的线索。至少,我能够早几小时知道布里尔的地址,免得再费一番工夫,也不会引起什么疑心。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这事就和闯空门一样有吸引力——你不知道会找到什么,有时还会喜出望外。
“但是你就得出去了。”鲁思说,“人家会看到你的。”
“我可以化装。”
她的脸色亮了起来。“也许我们可以化个妆,不知道罗德尼有没有留下化妆品。我可以帮你化,我看先贴两撇小胡子吧。”
“我今天下午真的留了两撇胡子,但效果不怎么样。只要一化装,大家就知道你化妆了,反而会特别注意你,适得其反。你等一等。”
我走到衣橱边,找出那顶假发和便帽,拿进浴室,对着镜子调整出最好的模样,然后走出去给鲁思看。她好像还挺欣赏的。我夸张地弯腰致意,假发和帽子落在了我的面前。她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夸张。
“没那么好笑吧。”我说。
“哦,天哪,这太滑稽了。如果用两个发夹,就不会这样了。头发万一掉在街上,脸可就丢大了。”
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想,但我没说什么。我没告诉她我昨天独自出去过,我觉得现在说出来很让人难堪。
我们大约是九点左右出门的。我的那些工具和塑胶手套都放在口袋里,还多带了一卷我从医药柜里找到的胶带。我想应该不用打破玻璃,不过有卷胶带在手边会很方便,因为我没去过马丁的办公室,也不知道会碰到什么状况。鲁思在她的皮包里找到了两个发夹,把假发别在我的真头发上。我现在可以潇洒地鞠躬,不用担心假发会滑下来。当然,帽子是会掉下来的。她本来想用别针把帽子也一块儿别起来,但我想这样就够了。
出门后我向她借了罗德尼的备用钥匙,把三道锁全部锁好,然后把钥匙还给她。她把钥匙放回皮包之前,还看了它们一会儿。“你可以把所有的锁打开。”她说,“不用钥匙。”
“我是一个很有才气的人。”
“当然。”
去那幢房子的路上,我们没有遇到任何人。屋外的空气新鲜清爽,好像比昨天晚上温暖一点。我差点就把我的感受告诉了她,幸好我想起了她说过我不该出去的,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她说,在屋里关了两天,出来一定觉得很舒服,我说,对,真的很舒服。她说,全市的警察都在找我,我还走在街上,一定会觉得很紧张。说这种话未免神经质了一点,但我还是说,对啊,是有点紧张,不过还能够控制。她挽着我的手臂,我们朝东北方向前行。
有她在身边是安全一点。一男一女依偎着走在街头,就算有人看到我,也不会怀疑我是正在逃避拘捕的江洋大盗。现在的我比起昨天是安心了许多。我觉得开始时她有点紧张,但过了两条街之后,她好像放松了许多。她告诉我,她实在等不及我们俩一起进入经纪人办公室的那一瞬间。
“‘我们俩’是什么意思,宝贝?”
“除了你和我还会有谁?”
“不行。”我说,“办不到。我是个贼,你是我最信得过的同伴。你留在外面,替我把风。”
她撅了撅嘴。“好玩的事都被你占尽了。”
“长官当然该有点特权。”
“两个人一块儿动脑筋总比一个人强吧,伯尼,四只手也比两只手能干。如果我们两个都进到马丁的办公室的话,速度会快一点。”
我对她说人多手也杂。到了第十六街和第六大道的交会口时,她还在抗议。我看准了马丁办公室的位置,斜对角刚巧是家咖啡馆。“你在那边等吧,”我说,“坐在雅座里面,喝杯可能不是顶好的咖啡。”
“我不想喝咖啡。”
“也许再加个英国松饼会让你想喝杯咖啡。”
“我不饿。”
“那就吃个丹麦梅酥吧。他们那里的丹麦梅酥很有名。”
“真的?”
“我怎么知道。你可以在窗边举灯笼,举一下走陆路,举两下走水路,鲁思·海托华在海的另一边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