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劳拉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
我一怔,抬头仔细瞧瞧,这才知道是出了大丑。原来那怪物不过只是绘在墙上的壁画,只因为那画工着实太好,绘得栩栩如生,而我适才的精神又太过紧张,以至于一时看走了眼,反应过激了。
我讪讪地从劳拉的身上爬起来,脸皮微微发烫。要知道我独行散盗张大勇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各种机关陷阱不知见识过多少,往日里总自诩经验丰富。想不到今日里在番邦外国倒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还平白让西洋人看了笑话,真真是不应该。
劳拉却是个眉目通透的女子,见我脸色不佳,遂温言安慰道:“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顾及我的安危,也不至于看走了眼。”
我干咳两声掩饰脸上羞意:“咳咳,这番邦画师的画技倒好,绘了这么个狗头怪物在此,倒把我吓了一跳。嘿,子弹也打完了,现在这匣子炮便与烧火棍没区别。”
“这可不是一般的怪物,它叫阿努比斯,是埃及神话中的神仙,负责在冥河上驾驶一艘渡船,接送死者的魂魄到地狱。”
唉,我当是什么神仙,不就是咱们中土的牛头马面吗?想来神通也有限得很。
正说话间,石门那头突然传来哗哗水响,似有什么大型动物从水中爬出一样。这可就奇怪了,我们现在可是在金字塔的底部,哪有什么水呀?我也是忙晕头了,居然大喝一声:“什么人!”
出乎意料的是门那边居然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张爷,是我们!别开枪,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我一听之下大喜过望:“对面可是胡老爷子和黄三兄弟?”
“正是我们。”
胡春来与黄三浑身湿漉漉地自石门内走出,只见他们俩脸色虽有些发白,因为寒冷还有些瑟瑟发抖,身上倒看不出有什么损伤。一见面,我们三人立刻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哈,你们两人跑哪儿去了?适才看见红头阿三的尸体,可担心死我了。”
黄三“呸”地向地上吐一口唾沫,拍腿叹道:“别提了,小孩子没了娘,说来话就长哪……”
当下我们便将各自的遭遇细述一遍,我们这才知道胡春来他们三人适才为什么会不见踪影了。
原来胡春来他们三人沿着甬道向前爬行,根本没注意到卡那森被卡住,也没发现有什么下行通道,只顾着一路向前爬行。大约在二十分钟前,胡春来便发现一个精制的翻板机关,以胡春来的身手自然可以轻巧避过,但红头阿三却不慎落入机关之中。胡春来与黄三急了,便也自那翻板中跳下,没料到下面竟有一条地下暗河(根据最新科学研究,金字塔附近本应有一条大河,建造金字塔的石料便是从那河中运来。想来这条暗河便是当年古埃及人将大河之水引入地下形成)。幸亏胡春来与黄三的水性都不错,虽然在地下暗河中被阴寒的河水冻了个半死,却没什么大碍。至于红头阿三遭遇到了什么,因为他们落入河中之时已与红头阿三失散,是以他们也不清楚。
听黄三手舞足蹈添油加醋地说完之后,劳拉有些失望:“那么说来,暗河之中并没有路可通地面喽?我们岂不是还是被困在了地下?”
胡春来嘿嘿一笑,把烟杆子倒转过来在地面虚画一个三角,又画出几条直线:“这是胡夫金字塔,这是我们刚才爬的甬道,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你们说说,我们现在应该在哪儿?”
我细细一打量,惊叫道:“依着这图的指示,我们现在岂不正在狮身人面像的底下吗?”
“是呀!”胡春来拍腿笑道:“我一开始就琢磨着这啥狮子人头像有些古怪,现在看来倒有解释了。其实这狮子人头像并不似我们从前想象的那样是护陵石兽,反倒像一个雷锋塔似的镇邪之物,将某些东西牢牢镇压住。”
我同意地点点头:“不错,依照我们刚才的推测,这些干尸不过是某种猛兽的食物。或许,猛兽亦是看守那件被镇压之物的守门兽。”
劳拉的眼睛亮了起来:“怪不得科学家从未在金字塔内发现法老的木乃伊,想来这金字塔里的法老石像,亦不过是代替法老本人来镇压邪物的替身。”
劳拉还真不愧是一名考古专业的研究生,一说到有重大考古发现便精神大振,根本没想到我们现在还困在地下石室中,也不知何时才能得解救。不过劳拉倒不甚在意这点,她说卡特纵然勾结护陵者封锁金字塔周围,但终不可能封锁太久,不过三两天便会有人前来。原本若是没有水源的话,三天足够让人饥渴而死,但既然现在发现了地下河,水的问题也解决了,饿上几天终会有人打开金字塔的。倒不如趁这机会,见识见识狮身人面像下究竟镇压的是何物,说不准出塔之后便能够依此写出一篇论文来,揭开金字塔的秘密。
原本我是坚决不同意再度冒险,但劳拉说,依照埃及法律,任何重大考古发现者,都有权取得相当于所发现古董十分之一价值的现金奖励,于是我的心一下子便热了起来,二话没说便举起了赞同的手。
黄三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搂草打兔子,说不准还能发一笔横财……嗯……张……张爷……”
黄三正笑得开心时,声音突然如坏了的留声机一样卡了壳,颤巍巍地伸手指着我后方,嘴里发出嗯嗯啊啊之类的怪声。
一阵阴寒沿着脊梁骨直冲上我的脑门,让我全身都僵住了。我根本不敢回头看我身后到底有什么东西,直接一个就地十八翻在地上打一个滚,只听“嗤”的一声,背心一凉,背后的衣衫已被什么极锐利的物事撕破。
胡春来虎吼一声,从腰间解下绳镖挥向我身后,替我挡下攻击。我又连续翻滚几周,这才惊魂未定地向后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是毛,长相与壁画所绘一模一样的,似人又似犬的犬面人身的怪物,正立在我的身后。
不过与壁画里不一样的是,壁画所绘的怪物不过两米来高,而这个怪物身高至少有五米。它睁着铜铃似的一双大眼死死瞪着我们,涎水滴滴答答地自它嘴角滴落,味道腥臭无比。
黄三惊叫:“坏了坏了。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想必它吃惯了腊肉,今天好不容易见着新鲜肉食,犯了馋。冤哉冤哉,我黄三大好青年,难不成要丧生在这怪物嘴中不成?”
劳拉倒还镇静,抬起左轮手枪“砰砰”几枪射去,哪知子弹射在那怪物身上,却如同击在铁石之上,俱被弹开。反而惹得那怪物凶性大发,向我们龇牙怒吼,却不再袭击我们。
卡那森跪倒在地,不住在胸前画着十字,嘴里喃喃地说:“没用的,枪械对他是没用的。他是神!他是阿努比斯神!”
“狗屁的神!”我怒骂道,“要是神仙长成它这副鸟样,羞也羞死了。这明明是一只大怪兽嘛!想必古人没见识,见它块头大,又食干尸为生,便把它当成神仙崇拜,说它是冥河艄工。”
“你胡说,自然界怎么可能会有犬头人身的怪兽存在?他是神!他是神!我们打不过神的!”
“不!它很有可能是一个怪物!”劳拉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支持我的论点,“古埃及人有兽交的习俗,虽然与兽交合,不太可能产生后代,但亦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生出怪胎。所谓的阿努比斯,也许一开始就只是一个怪胎而已,古埃及人驱使它守护陵墓,封它为冥神,这不足为奇。”
“不可能!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怪物,怎么可能活上五千年?我们惊扰了神灵的睡眠,应该向他请罪。”卡那森一边说着,一边跪下向阿努比斯爬去,伸出手乞求阿努比斯的原谅。
这个时候,阿努比斯亦动了。
我判断这个阿努比斯,嗅到我们身上新鲜的血肉味道,早已馋性大发,只不过见我们会动会叫,与它平常所食的干尸大不相同,这才犹豫着没敢轻易下嘴。现在卡那森主动向它爬过去,看上去又是一副“很好吃”的样子,它哪里还忍得住,张开大口咔嚓一下便向卡那森咬去。我大吃一惊,欲待救援却鞭长莫及。
估计卡那森也不是十分虔诚,见到“神”要杀自己,当即就地一滚,欲待躲开,可没想到却被阿努比斯一口咬住了左腿。卡那森立马惨叫连连,高声呼救。
卡那森虽然嘴是损点、脾气也臭点,但终究是我们的同伴,我哪能见死不救!于是将手电筒往怀里一塞,一个箭步蹿到他身边,正好看到阿努比斯白森森的獠牙陷入卡那森的大腿中足有三四寸深,我生怕拉着卡那森用力一扯的话,他的那条腿当即便要废了,于是运足力气使出大力开碑手的功夫,一掌拍在阿努比斯侧面颊上。
哪知这只怪兽当真称得上是钢筋铁骨,适才连子弹都射不穿它的皮肤,我的掌力虽然雄劲浑厚,但亦不能伤害得了它,反而一股反震之力将我的手掌手腕震得隐隐作痛。
阿努比斯同样也不好受。它吃了我这一掌,虽然不像一般猛兽般头骨碎裂,但也疼痛异常,大怒下舍了卡那森,向我扑击过来。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人力有时而穷。若是一般武林高手像阿努比斯那样仗着蛮力袭击我,我只需运起大擒拿手或是分筋错骨手便能够扣住他关节脉门,使他失去战斗力;又或是用借力打力的功夫也可以轻轻巧巧地将他摔开。可这阿努比斯骨骼粗大,我这一双手哪里捏得住它的关节?至于借力打力,哼哼,我怕施展出这门功夫来,力是未必借得到,直接就得被它给一拳轰飞上半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