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灯的照耀下,霍夫曼的脸上血色全无,张大了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地面猛烈地颤动起来,我陡然跳起来惊骇地问:“出了什么事了?地震了么?”
帐篷突然倒了下来,象群排山倒海般地向我们冲过来。我和身一滚,滚到旁边角落,尽力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个小团。待身周的动静渐渐小了,我才抬起头来叫了几声。黄三、胡春来、霍夫曼也各自从隐蔽处慢慢站起,霍夫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怎么可能?现在分明还不到十二点……”
我怒从心头起,再顾不得什么礼貌,一把揪住霍夫曼的衣领说:“你究竟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害死我们,到了现在你还不肯坦白吗?”
霍夫曼全身抖得厉害,一时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胡春来看看霍夫曼说:“他吓傻了,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我们还是先去原本关象群的地方看看吧。”
我恨恨地放开手,随着胡春来一起向外走去。
整个营地如同经历了一场天灾一样,到处是刺眼的血迹和凌乱的装备,伤员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到了原本关象群的地方,只剩下几摊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是几摊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肉饼,正中央还散落着几截大象的残躯。那头大象像是被一把极快的刀子切割过一样,整整齐齐地分做几堆。当然,我这只是个比喻而已,因为纵然世间有如此锋利的刀,只怕也没有哪个人能有这神力持刀将偌大的一头大象切成几截。
哈珀也走了过来,铁青着脸看着地上的尸骸不说话。
我问:“你不是布置了岗哨吗?岗哨看到是什么东西袭击了大象吗?”
过了良久,哈珀才朝地下努努嘴说:“岗哨,牧象土著,都在这了。”
我不死心地又问:“那么有谁看到什么异常吗?”
哈珀沉着脸摇了摇头。
这次意外对探险队造成的打击十分大,不但损失了全部的大象,还造成了七死十二伤的人员伤损失。武器装备损失遗失了大半,而帐篷等生活物资则基本上被悉数毁坏。
霍夫曼此时也已渐渐冷静下来。我斜着眼看着他说:“霍夫曼先生,如果你再这么藏头露尾不说实话,我们立刻掉头就走。九万美金虽然不少,但总也要有命才能享用。”
霍夫曼无力地捂住脸,“上帝呀,我以为现代枪械是可以对付它的。不过……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那年我们进入迷失之城,每天晚上都有人横死,每次我们听到惨叫声后赶去,都只是见到尸体,从来没有看到过那只行凶的怪物。”
我开始头痛起来了。这只怪物能在一瞬间内将一头大象分尸,定然是一只极其凶悍的怪物。
胡春来沉吟着说:“那只怪物只在深夜出现,说明它的习性是昼伏夜出;能一瞬间将大象撕碎,说明它牙尖爪利,而且体形也定然大得很。可问题是,体形如此庞大的一个怪物,它是如何通过营地外布置的地雷阵呢?难道它会飞不成?”
我脑中灵光一闪,隐隐约约像是抓住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黄三笑着说道:“胡师傅这话说得自相矛盾了,一只体形庞大的怪物要能飞得起来,那它的翅膀得多大呀。这样大的怪物,就像评书里说的,一震翅就会有风雷之声,动静决计小不了,又怎么能如我们所见这般来无影去无踪?”
黄三一言提醒了我,我一拍大腿说:“我明白了!”说着,我走到一株极大的古树下,仔细看了半晌,然后指着古树枝干上的苔印给他们看:“那怪物从陆上来,定然避不过设下的地雷阵;从天上来,又难以穿过茂密的树冠;那么便唯有剩下一个可能性了,那就是它其实是从树上来的。”
顺着我的指点,众人果然在树干上发现了巨大的爪痕脚印,胡春来亦恍然大悟:“不错,我明白了。外面的阵法其实不是对付无意间的闯入者,反而正是为了困住这只怪物而设。你们想哪,榕树根须繁多,且是垂于空中,阔叶藤亦是如此。这怪物若是在树丛中奔跃,十有八九会被挂于半空的藤条根须缠住,再加上阵法的迷惑作用,所以才被困于此中。”
说罢胡春来斜眼看看我,长叹说:“果然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无为,偶有一得。古人诚不我欺也。”
我被胡春来那假模假式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胡春来却转头向霍夫曼问道:“霍夫曼先生,现在事情已经基本搞清楚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霍夫曼想了半天,方咬着牙说:“好不容易找到迷失之城,若是就这样走了,我这辈子都不甘心。既然那只怪物的习性是昼伏夜出,那么我们明日一早照常进城考察,天一黑,立刻撤回林中,那就可以防止怪物的袭击了。”
【五、千年古城的诱惑】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霍夫曼便迫不及待地将我们一个个从吊床上拉起来,整装待发。
昨天我们见到的那栋建筑物,其实不过是一栋类似哨楼一样的防御工事,离迷失之城还有一段的距离。
原始丛林中行路甚难,我又没睡饱,只低着头叼着面包跟在队伍最后边走边打哈欠。忽然听到前头传来一阵欢呼,我精神一振,加快几步走上前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高大的城门耸立在我的面前。
这城门大约五六米高,刁栏斗檐虽已残破,但能看得出具有很浓郁的秦汉建筑风格。城门两边延伸开去,都是用黄土垒成的城墙,只是经过两千年的风吹雨打,大多都已坍塌,但一眼看去,仍可想象此城当年的壮观华美。
按着霍夫曼定下的方略,今日我们不会在普通民居上花费太多时间,而是直入城市正中的王城探险。他的这个决定我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需知无论古今中外哪朝哪代,珍玩珠玉大多都集中在统治者手中,只要在王城里随手取走几件珍玩,收获可比在民居城搜刮半日都要丰富。
走了约有两个多小时,王城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迷失之城的王城建筑在城市中央的一个人工岛上,整座王城皆以青岩铺地,所以两千年的时光过去,保存得依旧完好,四周寸草不生。护城河水宽约十丈,唯有一座石桥与外界相连,石桥两边耸立着一十二个石俑护卫,模样栩栩如生。
霍夫曼激动得手脚颤抖,几乎不能自已。霍夫曼刚想拔腿走上前,胡春来伸手拉住霍夫曼:“好像感觉有点不对劲呀,你看那几个石俑,我怎么老觉着他们的目光直盯着我们呢?”
胡春来这么一说,我也警醒起来。仔细一看,果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但凡古墓前充作仪仗的石人石马,莫不将面部神态雕刻得尽可能威武一些,以显示墓主人的威严。但这几具石俑却面目僵硬表情扭曲,连眼珠子都凸出眼眶,倒像是遭受了极大痛苦的模样。最为可怖的是,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之气,令人一看之下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寒颤。我暗地里寻思,看这些石俑神态如此逼真,几乎同真人一模一样,听闻南方一些少数民族有将尸体炼制成铜尸、铁尸的秘法,这回莫不是遇到了“石尸”吧?
霍夫曼细看之下,也皱起了眉头,“的确是不太对劲,看这些石俑的服饰面目,却像是一千年前缅甸当地人的形象,可迷失之城已经消失了两千年了,按理这些石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讨论一阵,自然是讨论不出什么头绪来的,末了只得派了个西洋佣兵,让他先上桥抵近观察。临行前又反复叮嘱,让他千万不可用手触摸石俑,以防古人在石俑上抹了什么毒,只需确定桥上没有装设什么机关就好。
那西洋佣兵很是谨慎,握着枪保持随时击发的姿势一步一步走上石桥。其余人等亦打开枪上的保险挚,只待一有不对便开火支援。那佣兵走上桥,四处扣扣摸摸了一阵子,确定桥上并无机关,这才微笑着打出个安全的手势。大家伙都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奇变陡生。探路佣兵突然身子一晃,如同是喝醉了酒一样,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七歪八斜地在桥上游来荡去。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碰倒了一个立在桥边的石俑,那石俑轰地一声倒在地下,碎成了好几截,无数甲虫自石俑体内爬出,扑向那探路的俑兵,然后顺着佣兵的口鼻等处钻入他的身体。探路佣兵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双目惊恐地睁得老大,不过四五分钟,他的动作便停了下来,皮肤渐渐化作跟石俑一般的岩灰色,眼见是活不了了。
土著苦力们突然骚动起来,口里大声呼叫“那卡索、那卡索”,黝黑的面目霎时间失去血色,恍若白纸。在洪山结结巴巴的解释声中,我们方才明白了原委。
原来所谓“那卡索”是缅甸的一种降头邪术,将一种虫卵封入活人体内,此虫孵出吃光人的内脏之后,便即分泌出一种体液使那人尸体表面化作岩石一样坚固,随即便陷入漫长的冬眠。除非那具尸体破碎,邪虫接触到空气,它才会再度醒来。不过此虫不能在空气中久活,是以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寄体,否则便会死去。我定睛一看,果然发现有数只来不及爬入那佣兵体内的甲虫四脚朝天翻倒地上,都已死去。
那甲虫如此厉害,石桥上又不知有什么玄虚,居然令刚才那个佣兵突然发狂,众人脸上都现出畏惧之色。霍夫曼急得直跳脚,想下令扎制木筏渡河吧,又恐耽搁时间太多,等天色一晚昨夜那只怪物又来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