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木乃伊,大约就是在建筑金字塔过程中死亡的工匠吧。”
我吐吐舌头:“好大的手笔。昔日秦始皇筑长城,隋炀帝凿运河,不过征发全国人口的三分之一,结果引发天下动荡、群雄逐鹿。古埃及人还真实诚,八成人口都来为法老修墓地,居然还能忍得住不造反。”
劳拉道:“埃及的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尼罗河的定期泛滥为埃及人提供了肥沃良田,所以古埃及人从不缺乏食物。也许这就是埃及法老可以动用如此多的人物修筑金字塔的原因吧。对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继续前行,看看还有什么发现吧。”
在成千上万具木乃伊中穿行而过,饶是我胆大过人,也不自禁地有些心中发毛。至于卡那森勋爵,那就更别提了,要不是我一路拉着他,他恐怕根本走不完这段路。令我稍感意外的是,劳拉却表现出很大的勇气。这些木乃伊已悬挂于此五千年之久,经防腐处理之后虽皮肤肌肉都收缩了,但乃保持着临死前的神态,看上去可怖至极。但劳拉居然还能够一边前进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势,倒显示了她极好的专业素养。
走了五六分钟,我们总算穿过这座木乃伊丛林,迎面又见一道石门。到了此时,前面便是刀山火海说不得也要闯一闯了。我定定神,伸手推门,哪知刚刚把门推开一条小缝,一阵阵尖锐的笑声在我身后突然响起,我的头皮立时就麻了。
我白着脸慢慢转回头,问:“刚才你们俩谁笑得那么难听?”
“我没笑。”
“我……我也没笑。”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向身后看去。
那些木乃伊似乎察觉到我们的视线转来,竟然都微微晃动身躯,将头转向我们,空洞洞的眼窝死死地盯着我们三人。蓦地,又是一阵阵咯咯咯、嘻嘻嘻、哈哈哈的笑声响起,我们这才发现笑声竟是从木乃伊的口中传出。先是一具两具木乃伊嘴里发出笑声,然后笑声像是会传染似的,百尸、千尸、万尸俱都摇晃着身子纵声尖笑,那笑声中仿佛有说不出的嘲弄与恶毒之意。
古老传说,若盗墓之时听闻鬼哭,说明此鬼怨气极大,很难降伏。若是听见鬼笑,则说明此鬼不但凶悍而且狡诈,应速速退出才是。此刻万尸齐笑,岂不是说这万具木乃伊皆为凶悍狡诈的恶鬼,这可该当如何是好?
劳拉再忍不住,一抬手向着那些木乃伊连连扣动扳机。几具木乃伊应声中弹炸裂,残肢断臂飞溅一地,但那笑声却未停歇,反而越发地大声了起来。转瞬劳拉便将枪膛中的六发子弹打空,待要再装子弹却哆嗦着双手怎么也装不上去。
我被那鬼笑声闹得心中烦躁至极,喝道:“管你是什么僵尸粽子,有种便出来与张爷爷我单挑,笑个什么笑!”说罢,翻手扣住最近那一具木乃伊的下颌,用上分筋错骨手的手段用力一拉,喀哒一声便拉脱了它的下巴,而后它的笑声立即便止了,接着一件物事从那具木乃伊的嘴里掉将出来。
我定睛一看,立刻恍然,捡起那物事对劳拉笑道:“原来是它搞的鬼。”
原来那物事竟然是一个铜制的口哨。想来每一具木乃伊口中都同样塞了这样一个口哨,因为木乃伊形貌丑陋,是以我们都没有仔细打量,倒没注意到。待得我将另一扇石门推开,造成空气流动后,空气自口哨中通过,便响起哨声。那哨声原本与笑声也并不是很像,但在此有不下万具木乃伊悬挂,映衬得气氛恐怖,于是我们先入为主地便把那哨声当做笑声了。
低头一看,卡那森已被刚才那阵鬼笑吓得手脚酥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涎水不住自口角流出,颤抖地指着那些木乃伊,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音节,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一见大事不妙,看这情形卡那森是要被吓傻了,二话不说两个大耳掴子便扇过去。只听得“啪啪”两声脆响,卡那森两颊高高肿起来,以与他身材极不相称的敏捷动作跳起来对我瞪起牛眼:“你……你这个野蛮人,为什么打人?”
我冷脸一撇嘴:“我若不揍你,你的魂儿早吓散了,即便救回来也是个白痴。”
卡那森还要再骂,却被劳拉扯住,细细将刚才发生的事以及鬼笑声的来由给他讲述。卡那森终究还不算是那种彻底昧了良心的人,明白过来之后便讪讪地红了脸,想要道歉又放不下他那勋爵的身份,只好对着劳拉直打眼色。
劳拉便上来打圆场和稀泥:“大家陷此危难境地,自然更应该团结起来,何必为一点点小事生出龌龊?”
我心里其实也不想在此时把这事闹大,只不过一直看不惯卡那森那种白人至上的傲慢态度,寻机想打压打压他的气焰而已。劳拉既如此说了,我也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便表示将此事揭过不提,转头推开石门。便在此时,一个鲜红色的人影突然自石门中冲出,恶狠狠地向我扑来……
【六、冥河之兽】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危急时刻,我一个鹞子翻身凌空跃起空翻两周,从那个红影上空翻过。红影一扑不中之后,便颓然伏于地上,不停地蠕动起来。
“什么东西?”我拔枪对准红影。旁边卡那森与劳拉同时惊叫一声,劳拉将我手往天上一抬,道:“别开枪,那是红头阿三。”
我定睛看去,发现那红影可不正是那个印度仆役红头阿三吗?只不过他现在浑身浴血,连头脸都被鲜血糊住了,是以我一时情急下竟未认出他来。
红头阿三的模样可说是凄惨得很,眼耳口鼻等七窍汩汩渗出鲜血,背后还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他显然已是痛楚难忍,双手不停地抓挠地板,不一会儿手上的皮肉尽破,竟现出森森白骨。我赶忙扣住他双手,阻止他再自残,急问:“阿三,怎么回事?你怎么伤成这样?”
情急下我忘记彼此语言不通,只顾不停追问。劳拉反应快些,在旁把我的话翻译成英文,又问了好几遍,阿三这才清醒了一些,瞪着铜铃大的双眼看我许久,然后叽里咕噜地说出一堆洋话。我自然是没有听懂,还待再问,阿三双腿一蹬脑袋一歪,竟就这么死了。
“他说的是什么?”我对劳拉问道。
劳拉与卡那森同时摇头:“不知道。阿三在临死前也许太过惊恐,说的不是英文,而是印度土语,我们也听不懂。”
我苦笑起来。其实这也难怪,无论是什么人,哪怕他的外文说得再顺溜,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总会脱口说出最熟悉的母语。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根本不知道红头阿三究竟遇上什么危险,亦不知道跟他一起失踪的黄三与胡春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真是叫人担心不已。
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倒有一件,那就是在下一间石室里,肯定有危险性极大的事物存在,也许是陷阱,也许是复活的木乃伊,总之绝不会像这间石室一样安全。我将匣子炮的保险打开,斜指前方,慢慢地推开了石门。
第二间石室内,依旧是一具具悬挂的木乃伊,只不过与前一间石室不同的是,这间石室里的木乃伊要少了很多,很多地方只有一根空荡荡的绳索悬在那儿,木乃伊却不见踪影。
卡那森强笑着故作轻松,双手一摊道:“看来古埃及人建造金字塔的过程中,死亡人数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多。他们修建了两所工人墓地,实际上并没有都利用上。”
劳拉仔细看看四周,又蹲在地上用手轻抚地面,然后举起手一搓,乳白色的粉末纷纷从她指掌间落下。
“不!我估计这间墓室内,在五千年前也同样挂满了干尸。只不过后来这些干尸可能是因为种种原因而风化了。你们瞧,这里有许多具干尸是残缺不全的,地上还有不少的残肢碎屑,这就是证明。”
当是时,也不知怎么的,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在我们乡下,有一种风俗……”我缓缓地说道,“每年过年之前,总会将猪肉挂在壁炉上风干,做成腊肉,以备过年时食用……”
“你的意思是……”劳拉一惊,霍地站了起来。
我仔细翻看一具只剩下半截上身的干尸,沉着脸接下去说道:“这具干尸身上有明显的齿印,很显然,是被某种猛兽咬断的。”
卡那森喉结上下翻动,看迹象似乎又要呕吐了:“你是说,这些尸体本来就是作为食物用来喂养野兽的,而且古埃及人害怕尸体腐败,野兽拒食,还特意将他们制成干尸?”
劳拉道:“这让我想起了古希腊的米诺斯王,他在他的迷宫中蓄养了一只半人半马的怪兽,每隔十天,他便会送十名美女给怪兽做食物。”
卡那森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干涩,但他仍故意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样耸耸肩:“哦,好可怕的怪兽。很明显,古埃及人蓄养这只怪兽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法老的地宫。可惜,五千年的时间过去了,什么样的食人怪兽也该老死了吧,古埃及人的绝妙布置并没有派上用场。”
“要弄清楚这一点并不难。”劳拉走到石室另一头,将手搭在石门上,“只要推开这扇石门,就能完全清楚了。”
我的喉咙突然有些发干,略略一犹豫间,劳拉竟已将石门推开。石门一开,一个兽头人身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作势向我们扑来。卡那森“啊”地怪叫一声,转身便跑。
也幸亏是我反应快捷,不进反退,飞身将尚在愣愣站着的劳拉扑倒在地,同时匣子炮一扬,一梭子弹便对着那怪物扫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