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平一愕,不觉微微变了脸色,沉声道:“你胡说些什么!”
宁如海道:“其实我当日便觉得奇怪,我与聂辛眉进入那处古墓,那蝠王为何认定我是飞天神捕,而你们又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竟能那般凑巧地赶在我俩之后进入古墓正在我俩追捕蝠王的时候现身?想来那蝠王应是从你那得到我的假身份,至于后者。”他顿了一顿,“那日我们在殓房分手之后,你一直便派人注意我俩的行踪,待得我俩进入古墓,你便带着雷大先生等人由另一处通道入内,造成发现聂辛眉在古墓内j杀妇女的假象。”
谈笑平拂袖道:“当真异想天开胡说八道!”
宁如海深深地看着他,道:“是不是异想天开胡说八道,谈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定州这回数起奸杀案,闹的满城风雨,似是生怕别人不知是聂辛眉所为,甚至明知朝廷已派飞天神捕前来还要连续犯案,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另有内情。但真正让我开始起疑的,还是玲玲的死。”
谈笑平皱眉道:“便是你借宿那家的那个小姑娘?”
宁如海点头道:“定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聂辛眉怎会那般凑巧特意挑我借宿的人家下手?若非他动手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我注意,那便是他的目标一开始便是飞天神捕身边的人!”
谈笑平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宁如海继续道:“如今想来,想必你早由裴璇的形容猜出了聂辛眉的身份,但碍于燕云冲无法动手,所以那夜蝠王特意将我引往得妙观,经由我手引出聂辛眉。聂辛眉受此冤枉定然不甘,我的出现正好给了他插手的机会,他以为他是运气能与我一同追查此案缉拿陷害他的真凶,却不想这件案子原本的目标便是他。”
谈笑平冷冷地道:“似聂辛眉那种y魔,设计除之,有何不可?”
“设计除之,本无不可,但你们为了除掉聂辛眉,却牺牲了那么些无辜女子的性命。你身为捕快,却与蝠王那等奸邪之徒勾结,知法犯法,当真便能心安吗?”
谈笑平冷然道:“这些都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辞,你无凭无据,现在人人又都知你与那y魔有染,说出去别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宁如海轻轻叹了口气:“谈兄。”他道,“我虽与谈兄相交日浅,但我知道谈兄绝不是那贪赃枉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这个计划断然不是你想出来的。我便是想不通,聂辛眉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要这般处心积虑地置他于死地?”
谈笑平稍稍沉默了一下,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多干净的人多干净的事,哪里不是恩怨情仇利害得失。宁捕头,你是圣上钦点的名捕,与我们这些个地方上的小人物云泥之别,许多事,你能挺起腰板说不,但我们……嘿!说来这回的事,本不该牵扯到你的。”
宁如海道:“你们原本设计的是卫捕头。”
谈笑平苦笑道:“朝廷发下的通报,本是着令飞天神捕来查此案,所以你当日到来,我们谁也没有怀疑。”
宁如海道:“不错,这件案子刑部一开始确是发放给卫捕头的。但中间出了些曲折,一时也说不清楚。我顶着卫捕头的名字前来,本是不欲声张只想了结此案,倒不是故意欺瞒。”
谈笑平道:“可知人算不如天算!若早知来的是你……”
宁如海道:“谈兄,你这话未免太小觑飞天神捕了。难道今日来的若是卫捕头,他便无法勘破这其中机窍不成?谈兄,我与你说这许多,只想告诉你,有些事我知你不易,我并不是想与你为难,我也知你是代人受过,你有苦衷不能明言,前日你在古墓中也曾手下留情放我二人生路,你的情义,我是记得的。如今我只想向你打听一下裴姑娘的下落,至于能不能请动她出手相救,那是我的事,你便连这个忙也不肯帮吗?”
谈笑平欲言又止,半晌方道:“宁捕头,承你错爱,谈某愧不敢当。不是谈某不肯告诉你,实是……”
“实是什么?”
“实是他当真不知道,却要如何告诉你?”
这一声既出,谈笑平立时变了颜色,只见厅上帘幕无风自动,一人自外信步走来,宽袍缓带气度高雅,眉宇间自带一段风流,便是宁如海也不由在心中喝了声彩,心道:好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谈笑平退了一步,眼中掠过一丝惧意,却又极快地掩饰过去,对宁如海道:“宁捕头,给你引见。这位便是京师裴总捕头的二公子,裴玦。”
宁如海心中一凛,起身抱拳道:“久仰。”
☆、第十七章
宁如海这声久仰却也并非全然客套。
京师里很多人都知道,裴华瑞裴总捕头家有三位公子一位小姐,小姐裴璇固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三位公子也是各有声望。大公子裴琰从的是文职,三公子裴瑛现在禁军中效命,二公子裴玦文武双全,却并未在朝中求取功名,反而游走于江湖之间,逍遥于山水之地,颇有几分游戏人间的姿势。他虽非公门中人,但因身份特殊,也常与公门中有来往,宁如海虽未曾与他谋面,但在诸多案件中却也听闻过他的声名,知他是个再细致谨慎心思缜密的人,不想今日竟然在此相见。
裴玦听他客气,却只是一笑,不急不徐地走到几旁,谈笑平早已起身为他让座,待他坐下后又亲手为他奉上一盏未动过的新茶,他端起茶碗浅啜了一口,这才道:“宁捕头客气。探花神捕大名如雷贯耳,我常听家父提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条好汉子,伟丈夫。可惜。”他话锋忽转,“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宁如海平静地道:“听二公子这话,想是认识聂辛眉的了。”
裴玦美玉般的脸上掠过一丝伤感,道:“怎不认识?他与舍妹还是在下介绍认识的。怎知……”
宁如海紧接着问:“二公子既与聂辛眉有旧,又是裴姑娘的兄长,怎么裴姑娘前往古墓犯险,二公子却并未同行?”
裴玦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宁捕头,实不相瞒,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唉,便算他做了再多错事再多的人骂他恨他要杀他,我终是……唉!我怎忍心亲手伤他……”
宁如海不动声色,却道:“公子既对他尚有旧情,还请公子代向令妹求情,请她惠赐雪蜂神针的解药救他一救。”
裴玦变色道:“他运过功了?”
宁如海苦笑道:“是我不好,我不知那雪蜂神针的机窍,自作聪明为他运功抗毒。”
裴玦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半晌,突道:“宁捕头,你喜欢他?”
宁如海没有否认。
“你俩才认识三天。”
宁如海道:“有时朝夕便可抵一世,三天已经尽够了。”
裴玦有些伤感地笑起来,他生的本极贵气,这般略带伤感地笑,眼波里便显出万种柔情来:“朝夕便可抵一世。”他道,“当初我何曾不是与宁捕头一般心思。可惜……唉!他那人最会哄人,你瞧他那副骄傲的模样,绝计想不到他哄起来人有多令人难以招架。舍妹是最骄傲不过瞧不上人的,却只见了他一回便对他掏心掏肺连魂都奉上去了。我看着宁捕头,便如同看到我那傻妹妹一样……”
宁如海咳了一声,提醒他:“裴公子,你扯远了。”
裴玦“哎呀”一声拍了下脑袋——普通人做这个动作十个人里十个人显的傻气,偏他做来却是优雅之极,只听他笑道:“可是扯远了。宁捕头要找舍妹却是来晚了,她昨日已然走了。”
宁如海失声道:“走了?”
裴玦点头道:“不错。她只当你二人已逃往他处,她是个死心眼,当下便追了出去。”
宁如海疾道:“可知她往哪里去了?”
裴玦笑道:“怎么?宁捕头还想追过去不成?别说我不知她往哪里去了,便是知道,你现在追也是来不及的了。舍妹的轻功在江湖上也算有点名气,宁捕头的轻功嘛……呵,何况舍妹脾气古怪,只怕你说她不动。”
宁如海不待他说完抱拳说声“告辞”起身欲走,却听他继续道:“不过宁捕头要的只是雪蜂神针的解药,这解药嘛,却也不是只有舍妹才有。”
宁如海站住,目光炯炯地望向他,裴玦却似毫不在意,只端起茶碗又啜了一口,唇角含笑,一时竟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玩笑。
宁如海缓缓坐下来,突道:“二公子,你既与聂辛眉是旧交,令尊又是京师总捕,想来对他身上背的那近十件案子应该都很了解的了。”
裴玦一怔,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碴,心念疾转,却是不动声色只微微点了点头。
宁如海道:“龙家庄灭门一案,现场留下血字姓名,又有证人指证,看上去似是铁证如山。但那证人被尸体压在底下只是听到有人怒指凶手是赤面□,其实并未见到凶手的真面目,而血书更是谁人皆可为之,所以这证据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经得起推敲。”
裴玦默不做声地看着他,屈起手指在桌面轻轻磨动。
宁如海又道:“凌波仙子秦笑可一案,因为当事人已疯,所以证言证词皆来自秦笑可的家人好友。但人人皆只能指证秦笑可与聂辛眉过往甚密,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二人确有私情。而秦笑可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肉,也因孩子的流产无从得知。所以这桩案子,其实也可算是一柱悬案。”
裴玦似笑非笑地道:“秦笑可家教甚严,除他之外,并没有其它的异性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