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道:“都是死于一剑封喉。但那些死者身上却都有多处剑伤,不排除死前曾遭虐待的嫌疑。”
“那今晚这个呢?可有多处剑伤?”
他一怔,摇头道:“这倒没有。”他想想,“或是因为我突然到来……”
“天亮之后你带我去看之前那些尸体。”
小道士的语气不容置喙,他看他一眼,道:“好。”
听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小倩似是怔了一怔,然而很快便又板下脸来,手一晃熄了火摺子,道:“回去吧。”
得妙观的厢房很干净,床也比想像中柔软,他一倒下去坠入梦乡,直到被一阵钟声惊醒。
他睁开眼睛,窗纸上透出白光,天已大亮。
他起身简单地洗漱梳洗后步往前殿,观里的道士正在做早课,一片催人欲睡的诵经声中,他朝里瞅了瞅:没有小倩与燕云冲的影子。
谈笑平在大殿外头的院子里冲他招手。
二人见过礼,谈笑平先问:“睡的可好?”
他点头,却问:“燕观主还未起来?”
谈笑平神神秘秘地笑:“那燕观主向来只有他想见你的时候你才见得着他。”
他又问:“这得妙观什么来头?”
谈笑平向四周看了一下,小声道:“今上崇佛重道,这些个出家人都是惹不起的角色,据说这得妙观后头的人连太师和伍相都要……”话未说完,突然一个小道童跑过来叫:“谈施主!谈施主!府里有人找!”
谈笑平道声少陪,匆匆地跟那道童去了,他正想着谈笑平那没说完的话,突然鬓角一凉,一道剑气划过,削落他一根发丝。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头,小倩果在廊角瞅着他。
“怎么不躲?”
“剑气无杀意,何必躲?”
小倩哼了一声,拂然道:“无趣!”他问,“几时走?”
他一怔,小倩便紧接着道:“你答应了带我去验尸。”
他省起,笑笑道:“等谈捕头回来,我们便走。”
小倩眉头一皱,道:“当真麻烦!”他突又跳过来问,“你与谈笑平,谁的官大?”
他失笑,道:“定州与允州平级,我与谈捕头自也是同级。只是允州乃是西南边陲的蛮荒之地,自是远不如定州繁华。”
小倩冷笑:“越是繁华越是污秽,倒不如蛮荒之地来的干净。”
他平心静气地道:“凡事有利必有弊,皆是一体两面,世外桃源虽好,却非世间发展进步之道。与其消极避世,倒不如积极面对。”
小倩嗤之以鼻:“屁!你总说积极面对,那你抓了那么多贼,却不知这世上最大的贼便是那坐在金殿上的皇帝?你倒是把他先抓了再说!”
他好脾气地笑,道:“莫谈往后先顾现在,你不要随我去验尸吗?”
“可不得去验尸!”这回说话的却是谈笑平。先前见他还在前门,眨眼却已到了近前,一张花花公子的俊俏面孔黑的像抹了层墨,见到他俩,径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今早又从河里打捞上来一具女尸。”
他与小倩对望一眼,同时眼睛一亮。
☆、第四章
所有的殓房似乎永远都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腐臭气味,定州的殓房也不例外。他看了一眼小倩,小道士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眼前的尸体,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之色。
躺在殓台上的这具尸体正是玲玲。她的皮肤已被泡的发白,美丽的脸也有些浮肿,洁白的身体上有数道皮肉外翻被利器划伤的伤痕,颈间一道细细的红痕,切断气管。
谈笑平在说话:“这聂辛眉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接连两晚连续犯案,全然不将官府放在眼里!卫兄,朝廷既派你过来勘查此案,还望你多多费心,尽早将那□捉拿归案,以安民心。”
他道:“这是我份内之事,自当尽力。”
谈笑平叹道:“可惜至今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说话的当口他看了一眼小倩,后者正掀起死者身上的白布探□去细看,不觉咳嗽一声,道,“这些受害者死前都曾遭受奸污,道长不看也罢。”
小倩点点头,放下白布,却又去看死者双手,谈笑平正待说话,他突然问:“谈兄,这尸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发现的?”
谈笑平转头道:“这是今天早上打渔的船家拉网的时候拉上来的。这也是他的晦气。这尸体上本绑着石头,本是不该这么快浮上水面被人发现,但偏生好死不死落在那船家之前布下的网里,他一网拉上来,原以为网到大鱼,却不想竟是具死尸!”
他目光闪动,道:“那网是船家昨晚撒下的?”
“正是。”
“也就是说,这尸体是昨夜才被匆匆抛入河中的,而且凶手并不希望她立刻被人发现,只是因缘巧合,才被误捞了上来。”
谈笑平点头。
他道:“那这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
“聂辛眉向来胆大妄为目空一切,之前数宗奸杀灭门大案都在现场留书扬名或是留下表明身份的痕迹,前几例受害者的尸体被发现时也是随意丢弃在水中并不怕被人发现,这一回为何他却似害怕被人发现尸体?”
谈笑平怔住,半晌方道:“卫兄的意思是?”
他道:“我没什么意思,只觉这案子有一些疑点一时无法解决而已。”
谈笑平苦笑道:“近来这几起连环奸杀案已闹的定州人心惶惶,知府大人也颇为震怒,若再不赶紧破案……”他还未说完,殓房门突然打开,一个衙差急匆匆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脸色微变,道:“你和大人说,我立刻就来。”
那衙差答应着去了,他道:“可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大人紧急传我,恐怕九成是为了今早这事,不知……”
小倩截口道:“我也看的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当下谈笑平引了二人出外,口中道:“却不知小道长看出了些什么?”
小倩道:“那凶手好生残忍,受害人皆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弱女子,他也下的这般毒手!”
谈笑平笑道:“否则江湖上也不会把他列作人人喊打罪大恶极的大魔头了。二位自便,在下便先行一步了。”说着匆匆离去。
其时已近正午,二人便先去了一家酒楼祭五脏庙,二人要了个雅间坐了,小倩老实不客气地拿过菜单随手点了一溜,他抬起眼睛看看不说话,稍后有人捧了茶碗过来,待得小二走远,他才神色一肃,对小倩道:“你看出了什么?”
之前他缠住谈笑平说话,小倩便趁机将那几具尸体都查看了一番,如今听得他问却是不答,只举了茶碗揭盖闻了一闻,浅浅啜了一口,赞道:“好茶。今年明前的新茶。你也尝尝。”
他依言也喝了一口,果然满口生津齿颊留香。
小倩这才道:“那些女人不是死于剑下,她们颈上的伤口虽能致命,但真正导致她们丧命的却另有原因。”
他大感意外,不觉“哦?”了一声。
小倩便又道:“我刚才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几具尸体。虽然腐烂的程度有所区别,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乳房萎缩,□烂的尤为严重。若仅是遭受奸污不会由内部腐烂出来,特别是今早那具尸体,她昨晚才死,□内部却已开始腐坏,这是很不正常的情况。若我猜的没错,她们应都是被采阴补阳的邪功吸尽元阴而死。”他突然问,“这些死者是不是都是未出阁的姑娘?”
他点头。
“我听说苗疆有门极阴毒的功夫,便是用处女的元阴与精血练功,能够获得成倍的功力,然而吸尽处女的元阴之后须还得饮下她的鲜血,否则全身将受真气逆行爆体而出之苦。”
他恍然:“所以那凶手昨夜才要冒险前去带走尸体!”
小倩点头道:“这门邪功外人知之甚少,而这些尸体又大多在水中遭到浸泡,水流加速了尸体的腐烂,更洗去了许多原本应该留下的痕迹。你们片面地将她们□腐烂的原因归结为曾受奸污所致,再兼先入为主地认定此案是聂辛眉所为,自然落入误区。”
他道:“若这些死者皆因那邪功而死,那这事只怕与聂辛眉无关。”
小倩冷冷地道:“那也未必。他虽是以剑闻名,但也不能不许他修习邪功不是?”
他不觉一笑,道:“是,你说的对。但不管是不是他,这凶手都非抓出来不可!”
小倩点头道:“你努力,你加油。”
就说话的功夫,饭菜流水般地送上来,小倩随手每样菜挟了两筷子便命撤,一时吃毕,菜剩了大半不止。小倩摸摸肚子打个饱嗝,命那小二过来把剩下的菜都拿去分给外头街上的乞丐,他也不阻止,只让小二另拿油纸包了只只折了个翅膀的烧鸡,小倩冷眼看他,忍不住嘲笑:“哟卫捕头,这是留着晚上吃呢?”他笑笑不语,等到结帐的时候却自怀里解了枚小小的金印递给小二命他拿去沽了钱付帐,小倩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没钱,早说嘛。”
他仍旧只是笑,和气地道:“钱财有去有来,道长吃的高兴就好。”
小倩又哼了一声,这回却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他问:“道长这是要往哪里去?”
小倩道:“尸体看过了,饭也吃过了,我自是该回观里去了。不然怎样?”
他笑:“我以为道长是要带我去找凶手。”
小倩诧道:“我带你去找凶手?”
他慢条斯理地道:“那邪功既然那般诡异恶毒,想来修炼之时必有各种限定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