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贼喊捉贼!原来这里的人是你杀的!”
宁如海一惊,却听围住他的八人中有两人一齐叫道:“胡说八道!”
那中年书生微微一笑道:“你认得这闭气截脉的功夫倒也有些眼力。可惜你猜错了,这些人虽死于闭气截脉之下,却不是我杀的。”
聂辛眉道:“便算不是你杀的,必也与你师出同门了?”
那中年书生面色一沉,冷然道:“那孽徒玷辱师门人神共愤,早已不是我崆峒弟子了!”
聂辛眉笑道:“原来你是清理门户来了!嘿嘿,他们替我除了要对付我的人,我便替他们挡下你这追兵,一报还一报,也算报了仇了!”
那边宁如海被八人困在阵中,那八人论单打独斗全不是他对手,然而这阵势却甚为巧妙,不论他如何挪移冲突,始终身陷阵中难以脱身,他耳中听得那中年书生与聂辛眉的对话,心念忽动,扬声叫道:“前辈可是崆峒五子之中的‘银尺先生’吴春山?”
那中年书生微笑道:“秀才十几年不曾踏足江湖,不想竟还有人记得秀才的名字。”
聂辛眉冷冷地道:“什么银尺先生,我看是无齿先生才是!”
他口中说话手中不停,转眼间二人剑来尺往已逾百招,银尺诡谲多变,竟压的聂辛眉素来洒脱的剑气处处受挫,然而剑气遇挫愈强,银尺虽占上风,却终是不能将剑气全盘压制,反倒时不时被剑气反攻过来,好几次险险划过他衣襟。那银尺先生不觉赞道:“你这y魔虽然罪大恶极,剑术却实在了得,可惜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宁如海扬声道:“前辈,聂兄之事实有内情或有冤屈,还请前辈停手听晚辈一言!”
银尺先生吴春山笑道:“探花神捕不用多说,你受这□所惑听信于他,这个消息便算没传遍武林这定州城内却也是谁都知道的了。我本为追讨我派孽徒而来,不想却遇到你二人,也是天意。宁如海,我怜你素有侠名,多年清誉来之不易,想你只是一时糊涂被这y魔迷惑才做出与正道为敌的错事。我不为难你,待我除掉这y魔再来与你说话。”
聂辛眉气极反笑,他本生的极美,这一笑便如石上花开芙蓉初绽,饶是吴春山见多识广也不觉心中一动,心道:怪不得探花神捕也被他迷惑,这y魔生的倒好。
就这一念之间,剑光暴涨!
只见剑光疾驰,聂辛眉这一剑竟由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一时间四面八方皆是剑芒,银尺被这一片剑芒压制,吴春山只觉四面生寒,这点点剑芒竟记记都是杀着,便如一张吞天噬地的剑网向他扑罩而下,竟是避无可避!
“不可!”
宁如海便在这瞬间出手了!
那组阵的八名男子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从指尖到脚趾,连半招一步也不能动!
聚气为锁御气为链!
同时被锁住的那还有那一片剑网!
只听宁如海叫得一声“走”,拉过聂辛眉纵身便走,吴春山大怒之下一尺劈出,宁如海回身一掌,二人劲力在空中相撞,只听“波”的一记闷响,宁如海借势飞跃更速,吴春山却身子一晃,只觉手臂隐隐发麻。
他又惊又怒,高声喝道:“宁如海,我怜你一番英名得之不易,不想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想来你也是个欺世盗名的伪善之徒!你们这些个名捕神捕,果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宁如海只作不闻,二人疾奔了好一阵,量得吴青山再追不上,他这才停下脚步,转头疾问:“你可有受伤?”
聂辛眉抿着唇不答。他脸色本有些苍白,这一路疾奔下来也未见泛红,只额角隐有点汗,却是并无异样。
宁如海见他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又道:“聂兄先前那一剑,可是传说中的‘八方风雨会中州’?”
聂辛眉甩开他手,冷冷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宁如海好脾气地道:“那银尺先生本不为追我们而来,犯不着与崆峒结仇。”
聂辛眉冷笑道:“他是正道中人,英雄好汉,要杀我这邪魔外道,可不是我要与他结仇。”
宁如海道:“吴先生不知聂兄为人,受了传言蒙蔽,也怪不得他。便是我未见聂兄之前,不也不知其中真相吗?”
聂辛眉冷笑道:“他口口声声说你受我所惑,真是好生抬举!现今这样,你跟着我反倒露形,不如咱们大道如天,各走一边的好!”
宁如海一怔,道:“聂兄这是要与在下分手?”
“我到定州本为追查到底是谁在背后冒我名号栽赃于我,如今既已知是蝠王,我自会顺着他那条线追查下去。我俩又不是什么交情什么关系,你肯信我为我辩解助我脱身,我自是感激,但现下我俩再在一起反倒成了敌人追踪的目标,倒不如就此分道扬镳,之后各查各事,倒还方便。”
宁如海怔了半晌,缓缓道:“聂兄说的也有道理……”
聂辛眉朝他一拱手,道:“后会有期。”说着转过身背对着他,再也不发一语。
宁如海长叹一声,抱拳道:“既如此,聂兄保重。”
聂辛眉只是不语,宁如海无奈,只得转身离开。直到四下里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聂辛眉才缓缓转过身,看了一眼宁如海离去的方向,但见丛林寂寂,已是人远无踪。
他突然脸色骤变,身子一晃,向后倒了下去。
☆、第十一章
“他便是那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的赤面y魔聂辛眉!”
裴璇一言既出,在场诸人却是无人吃惊,便连最该变色的宁如海都是一脸平静。那雷大先生眯起眼睛看他,慢慢地道:“宁捕头似乎并不意外。”
宁如海淡淡地道:“江湖上用剑的高手虽多,登峰造极的名家却实在不多。”
司徒汉大声道:“你既早知他便是聂辛眉,你还与他一同查案?”
宁如海道:“便算他是聂辛眉,这桩案子也与他无关,我与他一同追查这桩案子,又有什么稀奇?”
裴璇冷冷地道:“谁说与他无关?他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杀害那无辜女子,现场诸人皆是人证,宁捕头,你想包庇他为他翻案,只怕得先将我们这些人尽数杀光才行。”
谈笑平忙道:“小姐言重了!宁捕头素有侠义之名,怎会包庇凶犯?我们不要错怪了好人……”
蝠王在旁阴恻恻地道:“他亲口承认早知那人是聂辛眉,又强说这案子与他无关,当真好人。”
雷大先生将手一摆,对宁如海道:“闲话少说!宁捕头,我等今日为聂辛眉这魔头而来,誓要诛杀y魔,宁捕头若不肯出手相助,我等也不勉强,但还请你站过一旁不要插手,否则……”
宁如海是怎么回答的?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现场突然变的一片混乱,裴璇与谈笑平向他攻来,而雷大先生与司徒汉则与宁如海斗在一处。
一时间这狭小的石室内剑气掌劲刀光扇影乱作一团,每个人都在动,这间石室的每个角落都变成战场,每个人都在厮杀,却并非每个人都在搏命。
至少谈笑平绝不是。
他的铁扇点穴是江湖一绝,然而今日他的扇子却总在紧要关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只他身法精妙,裴璇借着他扇影掩护,杀着却是连绵不绝扑杀过来。
谈笑平不愿拼命,裴璇却肯。她不止是拼命,她简直是不要命。
她不要命,聂辛眉要命。
她想拼命,他却不想和她拼命。
是以剑光虽烈却始终有所克制,剑气虽凛,却是守多攻少,一时竟呈僵持。
而那边,宁如海左掌与雷大先生对掌正在紧要关头,二人头顶都冒出丝丝白气,他右手掌刀对上司徒汉的铁拐,后者久攻不下不觉焦躁,铁拐使个玉石俱焚的招数,搏命般地抢攻上来。
便在这时,蝠王突然出手了!
寒光一闪,他的钢爪恶狠狠地向宁如海扑去!他深恨先前宁如海追击,出手毫不容情,钢爪疾抓他后颈大椎、脑后玉枕两处要害!宁如海听得耳后生风情知不好,然而左右夹攻正急,却是全然无法腾出手来,千钧一发之即,原本攻往裴璇的一道剑气突然转向,间不容发地自宁如海身侧穿过直取蝠王,只听一声惨叫,一只钢抓连同半截小臂飞向半空!血光飞溅中,聂辛眉只觉眼前一花,却是裴璇扑到身前,银光一闪,他避无可避只得抬手一挡,只觉手腕处如被蚂蚁叮了一口,一线寒意由脉门直窜而入。
裴璇放声大笑,谈笑平恐他反击,急忙上前将她挡在身后迫她后退,宁如海趁着这一乱突然发力逼退雷大先生二人,两步跨到他身边拉起他手便跑,他眼角瞥到裴璇狂笑的脸,心中泛起不知是苦涩还是哀悯的滋味。
笑声渐渐远去,寒意却渐渐地加剧。
他只觉自己似是坠入了一个冰窖之中,寒意自每一个毛孔钻进来针一般扎着骨头,便连血管中流动的血液也似变成了冰水,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也似冰针,一根根扎进气管里,扎在肺上,他想屏住呼吸,然而本能又让不容他选择,总在昏迷的那瞬间被呼吸的痛楚刺醒,又在下一个屏息间濒临失去意识的边缘。
温暖姗姗来迟。
不但迟,而且弱,那一丝暖意便如空旷冰原上一点明灭不定的火苗,微弱的似乎随时都会消失,然而星星之火终于渐渐壮大成势,暖意开始在四肢内游走,呼吸渐渐稳定之后,他勉力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宁如海有些发青的脸。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宁如海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