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相交不过一日,你便这般信我?焉知我不是做出这些模样说这些话来骗你。”
宁如海微笑道:“聂兄,一个人会说谎,但剑不会。一个人是怎样的性格,便练怎样的武功。奸邪之徒使不出那么直的剑,荒淫之辈也练不出那么刚劲的剑气。习武如学文,毫无捷径可走,你在上头下了多少功夫,它便回报你多少。聂兄杀性大这个我信,但那淫心嘛……嘿嘿……”
聂辛眉被这他故意发出的笑声逗的一乐,旋又板起脸,道:“淫心如何?不过你放心,我便淫心再盛,对着阁下这副尊容,却也是下不去手的!”说到后来自己又先禁不住,揉着肚子笑软下去。
宁如海心中微荡,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要摸他脸,聂辛眉一怔,侧首避开,他一省,忙道:“脸上有血。”
聂辛眉“哦”了一声,然而此地无镜,他便干脆凑上前去道:“那你帮我擦了。”
宁如海便用中指沾了点水在他眉尖轻轻一捺,那抹血色淡去,却将他的眉毛润的黛羽般黑。他偏又是双眼尾上撩的凤眼,如今垂目低睫一动不动,自上望下去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宁如海忍不住问:“聂兄,为何江湖称你为‘赤面□’?我看聂兄分明不是……”
聂辛眉向后退了回去,睁眼笑道:“那是年轻时候唬人玩的。我那会儿子年轻爱折腾,弄些胭脂什么的把眉毛染了,又学关二爷把脸抹成红色,哄着人玩。初时人人都叫我‘赤面剑魔’,□那是后来。”
宁如海点头道:“原来如此。”
聂辛眉又道:“倒是你,既是钦点的探花郎,按理说前程似锦不可限量,怎么却巴巴地跑去做了捕快?”
宁如海道:“我自幼习武,原本的志向便是当名捕快。只是我家世代书香,没有一例不科甲出身的。我答应家父赴考,却也迫他允我考取功名之后不得逼我做官,放我去做捕快。今上见我意坚,便遂了我这心愿。”
聂辛眉皱眉道:“当捕快有什么好?你这般念念不忘!人家求一功名而不可得,你倒好,甩手就给扔了。”
宁如海笑道:“人各有志。官场水深,浮潜不易,倒不如做捕快,惩奸除坏降魔卫道,倒还自由痛快。”
“当真自由痛快?”
宁如海微微一笑,道:“但求无愧于心。”
聂辛眉面色不豫,别过脸,冷冷地道:“宁捕头这探花别的本事我是没见,这说话的本事我却是当真佩服!再与你说下去,只怕我便要买块豆腐来先一头碰死了。”说着也不待他再说,转过身去盘膝入定。宁如海见他如此只是一笑。二人各自打坐调息,一时寂然无声。
☆、第九章
至得天明,二人收拾了上路,经过昨日一役,撇开自始至终放水装傻的谈笑平,那雷大先生与司徒汉虽双双受伤,但听他们所言东南霸主夺威王的人已然赶到,对方显然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还有一个对聂辛眉恨之入骨的雪衣仙子裴璇。
“我看那裴姑娘模样好,身世好,又对你痴情一片,你却是哪里看不上人家导致佳人因爱生恨?”
聂辛眉白眼一翻:“模样好,身世好,送你。”
宁如海笑道:“人家喜欢的是你,可瞧不上我。”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喜欢了我,我便定要喜欢她吗?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何况……”聂辛眉眉头一皱,欲言又止,只道,“你不知道……总之,女人真是这世上最麻烦的生物,当初是我年轻不懂事,如今要我再去招惹女人,我是打死也不干的了!”
“呃……”
“怎么?”注意到宁如海的声调走的很有些奇怪,聂辛眉不觉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眼望前方,脸上的神情也变的很是奇怪,似有些尴尬,又似更多为难。
他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一片蔓草绿林,榕树伸展着柔长的枝条搭下一张张巨网,微风拂过叶片轻摇,碧草丛中又生着各色野花,迎风摇曳,好一幅入画□!
两个美的仿佛不识人间烟火般的女子站在画中。
左首是个身着浅碧衫子的妙龄少女,双鬓垂鬟,右首却是个白衣长裙长发披肩的女子,二人皆是一般的天人之姿,只那绿衣少女秀眉微蹙双目含怨,似有无限心事,而那白衣女子却是神色冷淡不嗔不喜,瞧去有如玉雕雪琢一般。
他乍看之下还以为那白衣女是裴璇,正自吃惊,再细看时才发现那女子虽也是一身白衣,看去却比裴璇稍长几岁,容色之美更是平生仅见,那绿衣少女与裴璇虽也算是绝色,比起她来却也稍逊一筹。他不觉暗赞一声,随口问:“你认识?”
宁如海点点头,苦笑道:“她们是来找我的……”
聂辛眉与他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面露难色,诧异之余却也不免大乐,挤兑他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人家都说我这油头粉面的是y魔,想不到你探花神捕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这欠下的风流债却也不少!这般绝色也入不了你法眼,眼界未免太高了些吧?”
宁如海苦恼道:“聂兄莫要取笑!这都是家母做下的荒唐事,实在是……唉!一言难尽……”
聂辛眉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不愿见她们?”
宁如海点头。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替你打发她们。”
宁如海一怔,问:“什么事?”
“想到再说。你答不答应?”
宁如海看着他,缓缓点头,低声道:“你要什么,我自都答应……”
聂辛眉不待他说完,挺身走了出去。
春阳暖人。薄薄的金光洒下来,山风轻拂,带着花香草香叶香,熏的人陶然欲醉。
也欲睡。
聂辛眉觉得眼皮有些发沉,他紧了紧拳头,指甲刺进肉里,微微的刺痛让他清醒。
那两名女子看着他,最后那年纪较长的白衣女率先开口:“宁如海呢?”
她的声音一如她的人,冰冷的不带一丝暖意。
聂辛眉回答的很干脆:“他不想见你们。”
那白衣女冷冷地道:“不知杀了你,他还想不想出来见我们。”
聂辛眉挑了一下眉:“好大的口气!”
白衣女冷冷地道:“我向来只说实话,他推你出来送死,你倒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当真愚蠢。”
聂辛眉被她激起怒气,声音也不觉冷了下来,冷笑道:“你不妨动手一试,谁死谁活,各凭本事!”
那白衣女还未说话,那绿衫少女已抢着道:“师姐,我们不是来与人怄气,他……宁大哥既不想见我们,我们便回去罢。”
那白衣女冷笑道:“未过门的妻子不想见便可不见,那到了真过门那一天,也由得他说不见便不见?”
聂辛眉一怔,失声道:“未过门的妻子?”他不防竟是这层关系,不觉又打量了一眼那白衣女,啧啧摇头,“怪不得怪不得,若我未过门的老婆是这么个冷血怪物,我也不想见的。”
那白衣女神色不变,却道:“不是我,是我师妹。”
聂辛眉又是一怔,转头看那浅碧衫子的少女,那少女却也正偷眼看他,目光触到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低下头去只顾拨弄衣带。
聂辛眉有点头痛,他不怕刁蛮强势的女人,但这娇娇软软的柔弱型却恰是他的死穴,到嘴边的狠话放不出去,嘴张了两下,最后只憋出一句:“这个……这个还行……”
那白衣女冷冷地道:“既是还行,你还挡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叫他过来。”
聂辛眉摇头道:“这可不行。我答应他替他打发掉你俩,可不能食言。”
那白衣女道:“打发掉我俩?好大的口气!”这话先前聂辛眉说过,经她说出来,却少了讥诮更多寒意。她稍稍一顿,又道:“你这般为他出头,你是他什么人?”
聂辛眉眼珠子一转,突然促狭心起,笑嘻嘻地道:“我嘛,我是他相好。”
此言一出,别说对面两个女子大感意外,便是远处的宁如海也差点掉了下巴,那绿衫少女吃惊地抬起头看他,连那白衣女冰雪般的脸上也露出一点诧异之色。
见她动容,聂辛眉心情大好,得意洋洋地又道:“有男人喜欢女人,自然也有男人喜欢男人,有什么奇怪的?谁规定男人一定要喜欢女人女人一定要喜欢男人?他与我虽碍于世俗不得结合,但我俩早已海誓山盟生死相许,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已许下啦。姑娘,虽然对你很是抱歉,但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你这么漂亮,不愁找不到好婆家……”
那白衣女突道:“你是聂辛眉?”
聂辛眉一怔,不觉微微变色。
那绿衫少女忙道:“你别紧张,我们没有敌意。只是我们过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他……宁大哥与你在一起……”她声音莺莺呖呖,甚是婉转动听,说到“他”,脸上泛起红霞,明艳之极。
聂辛眉在心中大叹宁如海艳福不浅,却听那白衣女道:“听说你是江湖上有名的y魔?”
聂辛眉听她口气极是淡漠,殊无轻蔑鄙薄之意,一时倒也不便发怒,只哼了一声道:“是又怎样?不但有名,还是最有名呢!”
“就凭你这雏儿也敢自夸y魔?不是天下人都瞎了眼睛便是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瞧你这副模样,别说y魔,怕是鱼水之欢都没享受过几回吧!还是说你这y魔的y都是意y?”
聂辛眉不防由这冷艳至极的女子口中竟说出这种话来,一时又惊又怒又是错愕,下意识的手按剑柄,一张脸涨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