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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哭声

作者:姜永育 | 分类:奇幻 | 字数:6.7万字

第7章

书名:神秘的哭声 作者:姜永育 字数:3.4千字 更新时间:12-13 11:19

我已经筋疲力尽了,连卸妆的力气都没有,当然,我是最近才开始学着化妆的。十点钟左右,半梦半醒的我听见拉米罗出门的声音,然后听见普鲁登西亚来了。她每天负责收拾我们凌乱的房子。我迷迷糊糊听见她出去买面包和牛奶,不久又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开始很轻柔,而后很坚决。我以为又是普鲁登西亚忘带钥匙了,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我气急败坏地仓皇起身,对着坚持不懈的敲门声大喊:来啦来啦!甚至都没想过穿上点衣服,这个蠢货不值得我这么费事。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但门口站着的不是普鲁登西亚,而是母亲。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也不知道。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她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盯着我披散的头发、

浓重的睫毛膏、眼线、眼袋和嘴唇上残留的口红,以及身上那件极度暴露的睡衣,以她的道德标准那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我受不了她的目光,不敢正视她。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有从宿醉中清醒,也许是因为她严肃冷峻的态度让我毫无招架之力。

“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我说,努力掩饰着她的不期而至给我带来的不安。

“不,我不想进去,我着急走。只是来给你带个口信。”

当时的情形紧张又荒唐,我做梦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母亲和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在很多事情上曾经如此相似,现在竟变成了两个互相猜疑的陌生人,像街上的流浪狗一样虎视眈眈地推算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她一直站在门口,严肃、挺拔,梳着高高的发髻,鬓角已经隐现斑白。她紧皱的双眉下,眼神正直而高傲,目光中充满了谴责。当她停止了冷冷的检视后,终于开口了。然而,虽然我怕得要命,她要说的话却没有丝毫谴责的意思。

“我只是来给你捎个口信,不是我要找你。至于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但我认为你应该接受。你好好考虑吧,晚到总比不到强。”

她甚至没有踩一下门檻,除了给我一个地址,约定当天下午的见面时间,一分钟都不曾停留,直接转身离去,毫无告辞之意。我正在惊讶她没有对我作出任何指责或评论,她冰冷的话已扔过来了,就在她准备下楼梯的时候。

“好好洗洗脸,梳梳头,穿上点衣服,别弄得像个妓女似的。”

午饭的时候我把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告诉拉米罗。我不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不明白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背后隐藏着什么,我不信任他。我恳求拉米罗陪我一起去。去哪儿?去认识我的父亲。为什么?因为他要我去。要你去干吗?我不知道,怎么也想不出他要见我的原因。

我跟母亲约好时间下午在那个地址会合:埃尔默西亚大街十九号。

漂亮的街道,豪华的庄园,跟以前我负责送货的时候拜访的那些豪宅一样。为这次见面我精心打扮了一下,选了一件蓝色羊毛衫,一件便装大衣和一顶左耳上方优雅地斜插着三根羽毛的精致小巧的帽子。当然,这些都是拉米罗给我买的,这是我第一次穿上不是我母亲或我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我穿着高跟鞋,头发披散在背上,几乎没有化妆,因为不希望下午又遭到批评。出门前我在镜中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镜子照出我身后的拉米罗,他微笑着,双手插兜欣赏着我的身姿。

“你简直美极了,你会让他震惊的。”

我想用一个微笑来感谢他的赞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是的,镜中的人很美,却很陌生,跟几个月前的我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像个老鼠一样怕得要命,后悔自己怎么会接受这个非同寻常的请求。到达那里时,从母亲的眼神中,我看出来她对拉米罗和我一起出现非常反感。当她发现我们俩想一块儿进门时,看也没看我就拦住了。

“这是家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留步。”

她没有停下来等待拉米罗回答,而是直接转身穿过铸铁和玻璃建成的威严的门厅。我很希望拉米罗能陪在我身边,因为我需要他的支持和陪伴,但我又不敢面对母亲,无奈只好悄悄跟他说他先走,然后快步跟上了母亲。

“我们来找阿尔瓦拉多先生,他在等我们。”她对看门人说。看门人点点头没说话,准备送我们去楼梯。

“不用了,谢谢。”

我们穿过宽敞的大厅,开始爬楼梯。母亲走在前面,步伐坚定,几乎不用扶锃亮的木质扶手。她穿着一件我没见过的外套。我战战兢兢地走在后面,紧紧地抓住栏杆,就像在暴风雨的夜里抓住一个救生圈一样。没有人说话,我的思绪就像一级级台阶向上蔓延,如潮水般越来越汹涌。第一个平台。为什么母亲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此轻车熟路?第二个平台。将要去见的那个人,他长什么模样?为什么时隔多年后心血来潮要见我?主楼层。我用力把纷乱的思绪推到一边,没有时间多想了,已经到了。右手边的大门。母亲冷静地按了一下门铃,毫无胆怯之意。门很快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仆出现在门口,她穿着黑色制服,戴着顶纯白色压发帽。

“下午好,赛尔万达。我们来见老爷,我想他应该在书房。”

赛尔万达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面前站着一对幽灵。当她终于反应过来,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有力,从房间最深处传出来。一定是他的声音了。

“请她们进来!”

女仆让到一边,依旧惊惶不知所措。我们根本不需要引导,母亲似乎了如指掌。穿过一道宽阔的走廊,路过几个贴着墙纸、铺着地毯、挂着家族成员肖像的大房间,我们来到一扇对开的大门前。左边的那扇门开着,母亲和我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房间中央等着我们。威严的嗓音再次响起:

“请进!”

庞大的体型,巨大的办公室。宽阔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高高的书架上摆满了书。这个魁梧的人注视着我,先是盯着我的眼睛,然后往下看,又往上看,反反复复打量着我,探究着我。他咽了口唾沫,我也咽了一口唾沬。他朝我们走近几步,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轻轻地拍了拍,仿佛是为了确认我真实存在。然后他扬起一侧的嘴角,笑中饱含着岁月沉淀的忧伤。

“你跟你母亲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

他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与我对视,一秒、两秒、十秒。然后,虽。然没有松开我,却把目光转移到母亲身上,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苦涩的笑容。

“多少年过去了,多洛雷斯。”

她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于是他放开我的胳膊,把手伸向她。并不是想握手问候,只是想寻找一点接触,一个轻轻的触摸,仿佛希望她能伸手回应。但她只是站着不动,毫不理会他的请求,直到他仿佛突然从梦魇中惊醒一样,清了清嗓子,然后努力用平静的语调礼貌地请我们坐下。

我们没有被安排坐在堆满文件的大书桌旁,而是来到了书房的另一个角落。母亲坐在一把软椅上,父亲坐在她对面,我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在他们俩中间。三个人都很紧张,很不自在。他点燃了一根哈瓦那雪茄,她则端坐着,双膝并拢、脊背挺直。而我,全神贯注地用无名指挠着沙发酒红色的布套,似乎要抠出一个洞来,好让我像壁虎一样爬进去消失。周围充满了烟雾。他又清了清嗓子,似乎准备说点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母亲就开口了。虽然话是对我说的,但她的眼睛还是盯在他身上。她的话让我不得不抬起目光面对他们。

“好吧,希拉。这就是你的父亲,今天你终于认识他了。他叫冈萨罗·阿尔瓦拉多,是一名工程师,也是一家炼钢厂的老板,一辈子都住在这座房子里,以前是少爷,现在是老爷。时间过得真快啊。很久很久以前,我来这里为他母亲做衣服,然后认识了他,然后……三年后就有了你。不要以为我们之间发生的是恬不知耻的少爷欺骗可怜的小裁缝这样的惊险爱情故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二十二岁,他二十四岁,我们俩都很清楚自己是谁,对方是谁,我们在哪里,以及我们将面对什么。他没有欺骗我,我也没有抱什么非分之想。这段感情无疾而终,是因为它原本就不该开始。决定结束一切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抛弃了你和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不跟他联络的也是我。你父亲曾经试图不放弃我们。开始很坚决,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后来他结婚了,有了两个孩子,是两个男孩。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他的消息,直到昨天收到他的口信。他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今天他想认识你,不过现在我们就要知道了。”

她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注视着她,目光中充满了爱意。她停下来后,他又等了几秒钟才接过话茬,似乎在思考,揣摩着如何准确地表达出他真正的意思。趁此机会我细细地观察他。当时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是这样一个父亲赋予了我生命。我肤色偏黑,母亲也是,在我能记起的有限的几次对父亲的想象中,从来都是把他描绘成跟我们一样的人。深色皮肤、深色头发、身材轻盈。而且我一直都把他的形象和周围那些男性的面貌特征联系起来:邻居诺尔波特、好朋友们的父亲、挤满小区酒馆和大街的那些男人,普通人的普通父亲,也许是邮局办事员、售货员、小职员、咖啡馆服务生,顶多是一个烟草店或小百货店的老板,或是赛巴拉市场某个蔬菜摊的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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