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那个酒鬼常常取笑我,但也会在必要的场合替我拦酒,只是常常念叨若是她嫁了人,还有没有人帮我挡酒了。我对此常常嗤之以鼻,拉着林尚的胳膊鄙夷她:“要嫁人也是我先嫁给林尚,你就别梦了!”
可是现在背着我的人,还是不是林尚?
我醉眼迷蒙,想努力去辨别,却还是无力地趴到了他的背上,意识一放松便彻底沉入了梦境中。
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有朦胧的月光从半拉的窗帘中倾泻进来,我皱着眉头克制住头疼,眼珠子四处一转,才发现这个地方实在陌生。屋里没有任何声响,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我慢慢地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理清了思绪。一定是钟越带我来的,那这个地方不是钟家就是他的住所了。
下床后路过那窗帘半拉的窗户,窗外万家灯火,霓虹斑斓,我仿佛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远眺这个与我无关的世界。
脚下没有穿鞋,一股凉意慢慢从脚心传了上来。我将窗帘拉严实了,踮着脚走过去轻轻地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客厅里也没有开灯,却有一束昏黄的灯光从对面的房间照了过来。透过那束光,我看到偌大的客厅里空旷得寂寞。
循着光走过去,透过门缝才看到钟越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凑近了看他,他依然是眉头紧拧,睡梦中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烦心的事情。我抬头四周环顾了下书房,一整面墙都是书柜,凌乱地摆着各种书和CD碟片,书柜旁还摆着一个古老的放音机。我走过去研究了一会儿还是没敢动,便掠过去到窗口把半开的窗户关了起来。
身后的钟越发出了声响,我惊得赶紧回身,他又换了个姿势睡了过去。电脑依然是开着的,屏保中的几条鱼来来回回不知疲倦地游着。他的手下垫着很多文件,还有几张被他胳膊压皱了。我走过去试图抽出来,却不小心碰到了鼠标,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一张美女的背影图,倒没想到他还会放明星照片当桌面,不过那美女背对着我,我也不知道钟越喜欢的到底是哪个明星。
我见电脑上并没有开着的文件,便手撑着桌面凑过去准备关机,轻轻的一声“啪”,不料惊动了钟越。他猛地抬起头,我也吓得赶紧往后缩,却在扭头的瞬间,他的嘴唇直接划过了我的脸颊。
很凉,本就因为醉酒烧得滚烫的脸因为那一道薄薄的凉意,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和惬意。我下意识地抚住脸,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也一副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睡眼惺忪,恍惚地看着我半天,然后视线慢慢集中到了我的嘴巴上,在我怔忪间毫无预兆地吻了过来。
我只感觉到脑袋仿佛有烟花炸开,轰地一声,然后碎成了斑斓流彩。我的心脏紧紧一缩,急忙把脑袋移开,声音都在打着颤:“你干嘛!想耍流氓啊!”
他的眼睛中映出了点点的光,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微醺的酒香。听到我的话之后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朝着我倾下身子,伸出手罩住我的后脑勺,嘟囔了一句:“接吻眼睛睁那么大干嘛!”语音才落,他已经用力地扣住了我的脑袋再一次吻了下来。
是轻柔的,一寸一寸辗转着的,亲吻的同时还间或轻咬我的嘴唇。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紧闭的眼睛,依然紧蹙的眉宇下,浓密的睫毛正在微微地颤动着。就在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喷薄出来的气息滚烫而炙热的时候,我终于清醒过来,伸手甩了他一巴掌,在他震惊中,狠狠擦了一把嘴巴骂道:“牙都没刷,接什么吻!”
那一句有气无力的话,撑不起我的气势,却给了我落荒而逃的机会。
02
回到家之后我仿佛还在急促地喘着气,不知道是一路奔跑所致,还是钟越那个莫名其妙且糊里糊涂的吻。我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嘴唇久久都不能平静。
并不是没有接过吻,当初和林尚在一起甚至是我先亲的他。那天是他的生日,老实说他从来没有提过,我便也真的没有想起来,当天还是坤子嚷嚷着提了出来。我来不及准备礼物,也不想随便买个东西敷衍,只好在饭局的时候拉着他去洗手间,在走廊偏僻处轻轻地跟他说:“我有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他眉眼上扬,温柔地看着我。
我四周环顾了一下,确定没人后终于鼓足了勇气,踮起脚尖就在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即便之后我故作镇定,不以为意地昂着脑袋盯着他看,可是内心却仍旧如有一面小鼓咚咚地擂着。林尚在我给他的出乎意料的吻中慢慢地红了脸,然而眼睛的笑意更浓,良久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挂着我的鼻子说道:“礼物,我很喜欢。”
但这次仿佛有些不同,我整个人仿佛都要烧起来了,从天灵盖一直到脚底,发出爆裂般巨大的轰炸声,然后我仿佛被彻底点燃,直至燃烧成灰烬。
那晚我彻底没心情睡觉了,醒来的时候还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我妈早上下班回来刚好带了包子豆浆,看到我的脸便说:“今天去报到,多擦点粉。”
对了,今天要去A大报到了!我咬了个三鲜包站起来从她身边经过,忍不住还是丢了一句:“擦什么粉?又不是去你们夜总会报到!”
我就是爱跟她对着干,乐此不彼不亦乐乎!我们俩若是能休战,那估计就世界末日来临了。
A大我高中的时候来过一次,还是和林尚来这里的图书馆找资料。那个时候便和他说,高考后一定要到这里来,哪里也不去,就和他在一起。谁知道,我那么快就飞去了澳洲,离开这片土地整整两年。
我从程程家门口走过,本来说好了她来送我和祁嘉去学校的,可是半途又说临时有事,给了我车钥匙让我直接去提车。我连驾照都没有,这车开得实在是胆战心惊,更何况身边还坐了个孕妇祁嘉。
等红灯的时候堵了一阵车,我前天夜里没睡好,这会儿昏昏沉沉地开始犯困了。变灯的时候没留意,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然后眼前的情景混乱了下,一辆不知道从哪里拐出来的车直接和我的车擦了一下。车身一震,熄火了。我靠到椅背上,看着前方那辆拉风的敞篷跑车,无奈地扭头对祁嘉说:“怕什么就来什么!”
面前的跑车里下来一个人看情况,牛仔裤穿着显得腿挺长的。他敲了敲我的车窗,烦躁地皱起眉问我:“怎么处理啊!”
听那口气,我顿时来了气,瞪着他说:“是你自己突然拐出来的。”
“我知道!”他很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所以让你开个价儿。”
我一听这个词心里就生起一团无名火,摇上车窗骂了一句:“开你大爷价!”说完便发动油门把车开走了,只听到那人在身后一连跌的咒骂。
可是冤家路窄这个词真的不是凭空捏造,等我们安全抵达A大门口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辆跑车。车的副驾驶坐着一个妆容精致的长发美女,戴着大大的圆耳环,手腕上不知道多少镯子手链,叮铃咣啷地下了车。
我急忙找了个位子停了车,拉着祁嘉就往学校里走,却还是被那人看见了,老远就冲我喊:“你别走!你是神经病吧!给你钱你还不要?”
我只觉得肚子里一股恶气没处发,站在学校门口又觉得和他撕破脸不太好,只得停了下来,抱住胳膊等着他走到我面前。他见我没回应,便耸了耸肩,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半天,却没掏出任何东西,回头冲那个美女喊了声:“送只笔给我!”
那美女踩着八厘米高跟歪歪扭扭地跑了过来,他接过笔直接抓过了我的手,我挣脱了几下没挣开,他便直接在我的手背上写下了一串号码:“我号码!要是想要那笔钱了就来找我!”
除了钟越,我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了!好歹钟越还没他嚣张得这么赤裸裸,他从来都是用阴招对付我,可是面前这个人是毫不自知地猖狂着!
我甩了甩手腕,仰着脸对他慢慢地扬起了嘴角,然后没有任何情绪地一字一顿道:“有钱不如赞助失学儿童!败类!”说罢,拉着祁嘉扭头走了。
03
第一天上学,在各种复杂的情绪中成功混了过去,下课后我便跟祁嘉去了程程新开的酒吧。刚好这天周律出院,坤子便去接了他一起来庆祝。
这间慢摇吧不大,但气氛不错,听程程说有很多帅帅的老外会来。我们坐在卡座的沙发里抱着骰子叫得惊天动地,程程时不时地捧着果盘和爆米花过来,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我一声:“乐遥!你少喝点酒!别到时候又赖我!”
我可是吃一堑长一智,被钟越那一个吻吓得不敢再乱喝酒了,而且身边男人这么多,谁知道有没有藏一条狼呢。
周律坐在祁嘉旁边,一直保持着沉默,我举起面前的甜百利问他:“还没问过你呢,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造型,嗯,那么个性!”
“玩乐队的。”他晃了晃手中的啤酒,抬起眉看向我们,“浪漫点叫流浪歌手。”
“哇塞!”程程不由大惊小怪起来,“那你给我们唱上一首!来嘛!来一个!来一个!”
在程程的吆喝声中,周律只得无奈地站起了身,走到台上从吉他手里拿过吉他,便坐在了高椅上。
灯光很适时地暗了下来,只有一束从他的头顶挥洒下光芒。我听到他一把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一股沧桑,亦有一抹哀愁。
他唱的是老鹰的《加州旅馆》,酒吧里烂熟的歌曲,但我们仍旧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