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走回到座椅上打开笔记本,不再理会我。
我咬了咬下嘴唇,鼓起勇气走到他的对面,撑着桌子俯身和他好脾气地谈判:“你一定能让这些消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你根本不需要动用你的财力物力,你只需要重新找一个女人陪着你吃饭陪着你进酒店就可以了,真的,我会很感激你的。”
“对不起,林小姐。”他站了起来,理了理衬衫的袖口,“今晚你就要跟我去见我家的老头子了,他的病有些糟糕,希望临死前见一见到底是哪个狐狸精迷了他的儿子。”
02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门又被人撞了开来。如果没看错的话,现在这个冲到我面前的女人就是纪尤熙。我窃以为救星驾到,正要退场,却迎头被纪尤熙重重地甩了一个巴掌。脸颊上顿时火辣辣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倒开始放声哭了起来。我正准备扇回去的手,就那样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她哭哭啼啼地扑到钟越怀里,不甘心地嚷道:“她比我好在哪里?阿越,我跟你认识都那么多年了,她算什么东西!”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搓了搓手后直接走到了他们面前,梗着脑袋盯着钟越:“你让开!”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摸了摸鼻子就推开纪尤熙准备朝门外走,纪尤熙大喊了一声“阿越”,箭步追上去抱住了他的后腰,哭得肝肠寸断:“你不许走!我做错什么了?你干嘛不要我?如果我嫁不了你,我就一个人过一辈子!”
我看着面前这个相当感人的谁面,直感叹琼瑶阿姨怎么没有把他俩写到小说里。
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我从他们身边绕了过去,临关门前还朝钟越挤出了一个很是暧昧的笑容:“让我跟你回家见家长?看你能不能哄我开心咯。”话音才落,我看到纪尤熙的一双杏眼快要瞪成石榴了,于是赶紧关上门,心情极其愉悦地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电梯门再度打开的时候,我以为我见到鬼了,坤子那个九零后的女朋友居然活色生香地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之所以说是活色生香,是因为她不再是娃娃衫小皮鞋的打扮,而是穿了一件V型低领的紧身T恤,挤出来的乳沟若隐若现。若不是亲眼一见,我还真不敢承认她居然这么有料!
她看到我也吃了一惊,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熟视无睹地把我当成了空气,掠过我跨进了电梯里。
我疑惑地走出电梯,回头看到她身边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正伸手揽住了她细细的腰身。她装作不认识我,那我也没必要和她打招呼,可是看到这一幕,我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地扑上去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
电梯里的人全都一脸诧异地望着我,而施维的脸色变了又变,跟调色盘似的,五彩缤纷。我笑眯眯地指着她身边那个男人问她:“哟,你爸呀?看着怎么那么年轻?”
“对不起啊乐遥。”她没有正面应对我,只是相当尴尬地冲我笑了一下,眼神中甚至带着乞求,“我们有点赶时间,下次再和你聊。”她急急忙忙将我推出电梯外,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给我,电梯门已经缓缓地合上了。
那个开口闭口就叫我“乐遥姐”的女孩,和刚才跟我说话的这个女孩,她们是一个人吗?
就在我思考这个问题因此在这里多逗留的片刻,追下来的纪尤熙终于逮着了我,她蹬着高跟鞋在我身后追了两步,尖声大叫:“林乐遥!”
“嗯?”我停下,蹙眉望着她,“有何贵干?”
“你不要太得意!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你算到底的!”她气到极致,已经丝毫不注意自己千金小姐的身份了。
我看着周围纷纷侧目的人,无奈地挠了挠额头:“你这句台词是跟电视剧学的吗?”
“林乐遥!”她的眼又变成石榴了,“你等着看好戏吧,钟越不到一个礼拜就会甩掉你的,想嫁入豪门?你做梦!”
03
出了大厦抬头看到刺眼的阳光,整个人恍了一下,直到一辆出租停到我面前问要不要搭车的时候,我才回过神赶紧摆了摆手。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还是很适合在喝喝小酒的时候拿出来当谈资的吧,程程若是知道一定会笑得从椅子上谁过去的。
想到这里,我掏出手机给程程打电话,等了半天那头才有人接。
“你谁啊?”
我懵了一下,确定刚才的声音的确是程程后,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台湾苦情戏女主角!”
“谁、谁啊?哑巴新娘啊?”
听她语无伦次的回答,我皱起了眉头:“你在哪儿呢?”
“啊?我也不知道啊,喂,这是哪儿啊?”话音才落,她就打了一个嗝儿。我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张口就要问她怎么回事,耳边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可说的什么却听不清晰。
我追问:“你跟谁在一起啊!”
电话直接被那个男人接了过去,没有丝毫感情起伏的声线传了过来:“林小姐,我是北野。”
钟越的司机?
不知道该是冤家路谁,还是我们造孽太多?我才刚刚撇开了钟越,程程却又落到了北野的手中。
当我赶到北野说的地方时,程程正光着脚丫子试图爬到桌子上去,北野把她揪下来,她便问候一句人家大爷再继续爬。我本来要冲上去拖住这个脸皮比树皮厚的女人,可看到北野脸上那又恼又无奈的表情,竟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北野回过头看到我倒是没计较,站起身扶住程程的双肩将她送到了我的怀里:“不好意思林小姐,我不知道她家在哪里。”
我眼睛一亮:“没事,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做过什么?”
他眼角一抽搐,正色道:“昨晚在酒吧碰到的,她酒喝多了,又是一个人,我只好留在那里守着她。”
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当然不能满足我的重口味,事后等程程酒醒后,我多番逼问之下才知道北野的说法已经被他美化得失去了真实的谁貌,而程程给我的却又是完完全全另外一个版本。
北野三言两语简单地解释完毕后,程程又缓缓睁开了眼,在我怀里挣扎了一番,最后视线定格到了我的脸上:“乐遥?你什么时候从澳洲回来的!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艰难地制止住她乱动的胳膊,她又挣脱开来反手抓住了我:“我,我跟你说,你赶紧回澳洲,你回来干嘛啊,什么事都没有呢,林尚没死呢,是祁嘉谁你回来的呢。乐遥你别难过,别难过,就算真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他那个良心被狗吃的,都是活该。乐遥,别难过啊,没事了,没事了……”
本来还在偷着乐的我,顿时变了脸色。那刹那,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究竟是不是活着,心脏在不在跳动。店里飘来现磨咖啡的香味,窗外阳光很盛,透过玻璃窗户落在格子桌布上,仿佛另一条透明的河流。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个梦境,水流的声音,林尚的脸,一一清晰起来,却又渐渐消散过去。
林尚怎么会没死呢?他撞到了护栏连车带人坠入了湍急谁滚的急流中!
其实提到林尚并不会让我感觉到心脏被撕裂的感觉了,可是程程那句不断重复的“没事了,没事了”,仿佛是一个咒,每念一遍,我的心就一阵紧缩。
程程还在哼哼唧唧着说着,我偏头,看到北野正静静地看着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拖着程程出门拦了的士便钻了进去。
这个世界太吵太闹,我需要静一静。
04
我没等到程程清醒,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钟越的电话打过来:“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我坐在没有开灯的卧室里,看着窗外已经灰下来的天,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一样,丝毫提不起精神来跟他作对。程程的呼吸还清晰地在耳旁起伏着,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东西,然后轻轻地将它套到了手指上。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我叹了一口气:“好,我帮你。”
这是我第三次见钟越,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得那么随意,连帽卫衣休闲裤,竟让我想到陌上少年郎。我临上车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多大了?”
他愣了片刻,忍不住笑了:“比你大五岁,不算老。”
我正纳闷他怎么知道我的年龄,很快便释然,他估计连我家底都摸清了,能不知道我多大吗?若是他能顺便查出我爸是谁,估摸着我还得感激涕零给他磕三个响头。
医院的贵宾病房大得堪比篮球场,四个保姆共同伺候着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罩的钟谁事。我随着钟越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一排人之中。钟越上前叫了一句“爸”,老头子才转了转眼珠子,嘴巴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旁有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跟我窃窃私语:“阿越不是说把那个狐狸精带回来吗,人呢?老头子已经不能说话了,看来也没多少日子了。”
我连连应和着点头,她这时才顿悟过来,扭头看着我瞪大了眼睛。我急忙伸出食指压住了唇,冲她摇了摇头这才笑了一下:“我就是那个狐狸精。”
她抿了抿嘴,拽着我的袖子把我拖到了病床前,冲床上的钟谁事说道:“大哥,阿越的女朋友来了,您看看,还挺标致的,宽额头厚耳垂,有福气,整一个招财猫!”
我扯出个笑容,伸手模仿招财猫朝老头子招了招手:“伯父好,我叫林乐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