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安抚着,而祁嘉却坐在客厅桌子旁,整个身子僵硬无比。我走过去叫了她一声,她也不为所动,可我仍旧从她脸上看到了一脸的固执和决然。
祁嘉从来都是谁规蹈矩的那种小孩,听爸妈的话,体贴并且孝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即便是跟我们混到了一起,也只是静静地抿着嘴在一旁看着我们打打骂骂。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大概是她这一辈子做的最最出格的事情了吧,也是最最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对是错,可是看到她那张倔强的脸时,我只有满腔的动容,我想说这是我见过的,最最勇敢的祁嘉。
06
祁嘉坚决不肯妥协的去打掉孩子,她妈妈哭闹了好一阵子最后也没了法子,只能以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抗拒。
我想到她现在还在学校里念书,怀胎前三个月又那么重要,便想尽量守在她身边,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了钟越的好处。一个电话过去,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代完毕,然后问他:“你看这事能办不?我都帮了你那么多忙!你帮我是绝对应该的!”
他在那头笑笑,不答反问:“那,你假装嫁给我?”
“我呸!”我皱起了眉头,骂道:“你怎么狗改不了吃屎呢?我堂堂黄花大闺女,嫁给你以后还怎么改嫁?谁敢要我?”
“我是狗你就是那坨屎。”他慢条斯理地在电话里回应我,然后在我气急败坏中,恢复了正谁,“没问题,下周一你就去A大报到吧,依然是你在澳洲学的专业,你学不学都无所谓,反正你是为了照顾朋友,我也是为了让我的未婚妻有张大学毕业证。”
我不屑地努了努嘴巴,满意地挂掉了电话。
然后我就心满意足地拉着祁嘉去医院看周律了,他的伤口差不多痊愈了,大概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出院。
看到我们来,周律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遥遥地冲着我们笑。他还真的很少笑得这么明目张胆,嘴角上扬四十五度,一口大白牙都露了出来。护士早就把他那一把胡茬给剃干净了,倒也是眉清目秀的帅小伙。
我绕了过去,学着程程那得瑟劲儿问起来:“妹妹一直都没来看你,想妹妹我不?”
他的眼睛里眯出了笑意,视线却在祁嘉身上转了一圈,昂了昂下巴道:“妹妹太多,想不起来,再说有祁嘉陪着,没功夫想。”
嘿!这个没良心的!
我以为他也不过是嘴贫,压根没注意到他这是对祁嘉一见钟情了,只顾着在旁边跟他唠嗑他程程姐的事情。比如她新开了一家酒吧,虽然钱是找她爸拿的,但用她的话说好歹还是打了欠条的。我们都笑她,要是她爸知道她开的是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一定会把她当场掐死的。
周律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可我还是注意到中途他有片刻的黯然,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果然,我听到他用着一副极其自嘲的口气对我说:“我要也有这么些朋友,那就不怕寂寞了。”
一听到这语气,我就知道他肯定不快乐,那副不羁的外表下其实也是一颗脆弱的心。于是我知心姐姐的范儿便上来了,拉近了凳子好奇地问他:“你也有啊,你有我们这些朋友啊,不过,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
他又苦逼地笑了下,眼睛慢慢地低垂了下去,我只看到那长长的眼睫毛在不谁意地颤抖着,跟昆虫的小翅膀似的。然而也许就是这只蝴蝶的一次振翅,便引发了很久以后的一场风暴。
这个世界不快乐的人多了去了,不论贫富与否,不论高低贵贱,甚至不论大人小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快乐,我们没必要把自己的不快乐扒开给别人看,因为别人也未必有那个心情来照顾你的不开心。世界那么大,傻逼给谁看呢。
祁嘉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旁,本来还在看我们说话,后来便魂不守舍仿佛失了主心骨。我跟周律默默地对视一眼,然后周律轻轻地开了口:“祁嘉,我有点口渴。”
“啊?哦,哦,好。”祁嘉惶惶然地抬起头,然后起身朝着一旁的水瓶走去,因为太失魂落魄,不小心撞到了凳子,差点就栽倒。我吓出一身冷汗,奔过去扶住了她,忍不住斥责道:“你小心一点啊!碰到了宝宝怎么办!”
祁嘉也后怕地点了点头,整理了下情绪才转身去倒水。然后我听到了身后周律几乎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你说祁嘉,她有宝宝了?”
糟糕!一个不留神竟然说出来了。我回头看了下祁嘉,意会到她眼神里的意思,我便直接说开了:“嗯,祁嘉怀孕一个月了,宝宝很健康。”
“宝宝生出来以后一定很可爱。”周律的嘴唇抿在了一起,明明是想要努力让嘴角上扬的,可最终实在是没有笑出来。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有些后知后觉,当时周律提到祁嘉时的口气,还有望着她时的眼神,谁来这一切都早有痕迹可循。
喜欢上一个人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一眼?还是万年?
07
再接到钟越的电话时,我已经没有以前的反感和抵触了,甚至还有心情扬着调子跟他打趣:“我的未婚夫啊,这个时候怎么惦记起我来了?”
他却不接我的话,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来我办公室。”
到达地点之后,我看到的人不仅仅有钟越,还有坤子。他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吊儿郎当地斜睨着钟越,而钟越却依然是双手交叉放在膝前的姿态,稳稳当当地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什么状况?”我一屁股坐到坤子旁边,一眼就看到他被撕裂的衬衫。
坤子吸了吸鼻子,无所谓地说:“打了一架。”
我才刚打完一架,他又跟着打了一架?果然是我的兄弟啊,如此心心相惜心有灵犀心电感应着。可是当我的脑子转了一个弯之后,不由惊诧出声:“难道是你俩?”
“怎么可能!”钟越嗤之以鼻地扫了我一眼,“我不会轻易动手,那是莽夫才会干的事情。”
这话说的道貌岸然,明显是指桑骂槐。坤子当即踹了下桌子:“那也只有莽夫上司才会有莽夫下属!他妈的请你以后好好管理你们商场里的保安,不要动不动就血口喷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在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中,我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还是因为施维那个祸水。下午施维来逛百货商场的时候,不知怎么被保安请了出来,怀疑她偷东西非要搜身。小姑娘没经过事情,当场被吓得哭鼻子,委屈地打了电话搬了坤子过来。坤子这人说话又不经过大脑,别人说话稍微冲了点,他就直接卷袖子用拳头说话,于是事情便闹大了。
钟越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问我:“未婚妻啊,这是你的朋友,你说怎么办?”
我狗腿地一笑:“那能怎么办?当然凉拌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嘛!再说了,不是没从人家姑娘身上搜到东西吗?是你们自己保安失误在先,不能怪坤子先动手打人。”
钟越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看着我半晌才皱起眉头一副疑惑的样子:“乐遥啊,看你这样护着别的男人,我很不开心啊。”
“别!千万别不开心!你就别逗我了,赶紧让他回去吧,这点小事还要麻烦您这是何必呢?”
“凭什么?就凭你一句话?我放了他,你能请我吃饭?”他闲闲地翘起腿,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我。
我看着他一副黄世仁的嘴脸,最后一捏拳,恨道:“行!两百块以下随便你挑!”
后来钟越开着车载我去找饭店的时候,他还伸手抚了抚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即将嫁入豪门,你怎么不修炼下自己?跟我吃个饭要两百块以下?还让我挑?我能挑什么?”
“喂!我们吃个肯德基也只要一百块不到好吧!”我这个人没有仇富心理,但对于这种不了解平民老百姓还大言不惭的人,我便要深深地表示谴责了。
他斜我一眼:“在国外吃汉堡没吃够吗?还吃这种垃圾食品!”
当车子停在一家金碧辉煌的西餐厅外后,我真想扎根在门外长成一棵树。钟越头疼地伸手把我拖了进去,我痛心疾首地跟着他走,还没吃就想把东西全吐出来。
他惨无人道地点完餐,服务生惨无人道地上了菜,我惨无人道地自己割着自己的肉。那么丁点的菜,还不知道能不能饱腹,可他妈的怎么动辄就千儿八百的啊。我一手拿刀一手拿叉,看着主盘里的菜,实在不敢下口。这一口,该多少钱啊,我妈手下的鸡该卖几次啊!
然后就在我痛苦地嚼着鹅肝的时候,钟越突然开口了:“乐遥?”
“啊?”我下意识抬起头来,却看到烛光中,他的眼睛里那点点的光芒。然后我整个人在这红酒的芳香中微微醉了,脑袋有些迷糊,因为我听到他晃着酒杯幽幽地对我说:“要是我真喜欢上你就好了,你还挺有趣的。”
我大概是真醉了,因为我都没力气把自己杯子里的红酒泼他身上了。
Chapter 06.我不过是随时拉上来跑龙套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场
01
酒精在我的身体里四处窜动着,我抑制不了血液中翻腾的热量,思维仿佛抽散的毛线团,全部胡乱地糅在了一起。
我的酒量实在太差,两杯红酒下肚就脑子不清醒,还会酒精过敏,起一身的红疙瘩。幸而醉了之后酒品不那么差,除了会大哭大笑外,一碰到枕头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