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小湖的迷恋一直持续到我到初中,很巧的是,初中分班,江小湖还是和我一个班。而维多利亚则分到了初一(10)班。 毕业的那个暑假是我和维多利亚在一起的最后快乐时光。我们一起学会了游泳。我和维多利亚一起报名学蛙泳,我们每天下午1点半在十字路口见面,然后骑车半个小时去学习。在这之前,我和郭翠翠一起学过最简单的仰泳,去过几次后她被水吓到了,以后坚决不再去了。我只好一个人骑车去学。 那个夏天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和游泳衣的记忆。每天傍晚,我们筋疲力尽地骑车回家时,都会买点巧克力、冰棍、口香糖之类的零食边骑边吃。有一次,有条“吊死鬼”从马路边的槐树上掉到了维多利亚的裙子上,我们大惊小怪了一路,谁也不敢再接近槐树边是骑车。 我们还一起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夏令营。一共一个星期,每天都睡在搭成宿舍的教室里,醒了就坐车去北京周边参加景点。学校变着法儿给我们做好吃的,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鸡肉青菜盖浇饭,夜宵是粥加咸菜。我只参加了三天夏令营就退出了,因为参加“地道战”原址后回学校的路上我大吐不止,大队辅导员把我送回了家,一进屋门我就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她低头俯视我的那张漂亮白皙的脸。 暑假的一天中午,我在三楼楼道里碰到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手里拿着个饭盒,正要去食堂打饭,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刚搬来的邻居,可能是客房部住的客人的孩子吧,因为这座楼从一楼到三楼都是军队内部的招待所。我们两个盯着对方看,都觉得挺有意思。后来我们又碰见了几次,他说他叫程鹏,也是刚小学毕业。“你是什么星座的?”他问我。 “我也不清楚……”我想了一会儿,“可能是双子吧。”我总感觉我有双重性格,我家没有星座书,我吃的一种零食里面会把星座卡片当赠品,我就得到过一张双子座的星座介绍,星座分析我觉得也摸棱两可。 “哦。”他好像挺失望的样子。 第二章 奇怪的孩子(1) 我再次在路上遇到了我的神秘的朋友,她拉着我询问我最近有没有捡到漂亮的玻璃。在她面前,在这件事面前,我永远是她的下级,她一直在催促我多捡点玻璃,有时候我把自己捡到的宝贝交给她,她总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说我捡的玻璃达不到标准,不能能让魔法显现。 我盯着她,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她提高声音又问了我一遍:最近你有没有捡到什么漂亮的玻璃? 我突然开窍了,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我明白了这只是一个谎言,明白了我早前的一无所知。我甚至恨自己为什么突然明白了,但我无法阻止我的大脑,它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魔法这回事,也没有什么玻璃造成的神话。 我无法再装下去,就像我第一次相信她一样,我现在完全不相信了,如果换成是郭翠翠或者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同学,第一面就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打量她,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了:她平凡至极,土啦吧唧,穿着校服,比我矮一头。很显然,她只是一个玫瑰学校低年级的学生。一个比我小的普通女生。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奇怪而陌生的孩子。 “你怎么了?”她问。 “我知道了。”我说。 “知道什么了?”她试图引导我的回答,“你不懂我的意思,我说的……”她轻松从容解释道。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 我突然被激怒了:“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 我快步向前走去,走着走着,我就跑了。好像要跑翻这条路,好像我要跑出我愚昧无知的少年时代。我发现我如此痴,我觉得非常失望,我多么希望这些玻璃真如她所讲,我多么希望宝石能实现理想,可这都是假的,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只有我,毫不犹豫就相信了她。为什么她要骗我?因为我看上去好骗? 你这个骗子,我替你难过。 那个秋天,我家也跟着院里的许多住户一起搬到了离学校更近的一个军队大院。郭翠翠一家就住我们隔壁,比原来更近了,王阳家不够级别,没搬。小小年纪我们就学会了攀比,嫌贫爱富,只跟同级别的圈子里的小孩玩。 我很少再碰到那个女生,就算再相遇我可能也认不出来她吧。 这件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像附在身上的光环消失了,我又恢复了原貌。从各个方面看,我只是千百万孩子中毫不起眼的一员,我只是无数只红苹果中的一只。尽管我自诩比他们更敏感、多情。但就是这点,也从没有人看出来过、在意过。 也许那个女孩子发现了,但她只是骗了我。 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学部的四合院似的教室,搬到了明亮的初中部教学楼。初中部教学楼和高中部教学楼遥遥相对,中间有一楼的走廊和二楼延伸的空中走廊。教学楼为白色,四层高。下面是高大的柳树,正对着篮球场。教学楼左边是阶梯教室,供开会和中午吃饭用。怕同学无聊,中午吃饭时,阶梯教室还放动画片。玫瑰学校的高中校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校服,运动服是天蓝色,设计精良,后面印着玫瑰学校的标志。穿上玫瑰学校高中校服的大哥哥、大姐姐每一个都是那么生动活泼、和蔼可亲,还特有思想。 刚开学我们开始了军训。班里大部分还都是原来小学的同学,别的学生也基本上是从附近的小学转过来的。我竟然在新同学里见到了程鹏,我们居然分到一个班了,在这之前他可没说要上玫瑰学校。从他看我的神色里我也发现我们都对这个巧合忍俊不禁。 那几天真是秋老虎,阳光猛烈,我们站在操场上汗如雨下,每个人都晒得黑里透红,抹了防晒霜也不管用。 按说有个美丽的开头也应该有个美丽的结局,哪知刚开学我和程鹏就闹了一场纠纷。他分在我后面坐,天时地利人和,上课时我们经常趁老师不注意聊天,就连班主任的历史课都不放过。结果那天他说了一句话我急了,灵机一动趁他不注意把他铅笔盒拿了过来。 “还给我!”他小声地吼,还用手捶我的椅子,像是威胁又像是撒娇,简直是标准的小孩举动嘛。 “就不还,看你怎么办!”我得意洋洋地说。 “我数三下啊,你要是再不还我我就告老师了。一、二、三……”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站起来了,“报告老师,林嘉芙偷我铅笔盒。” 我被他的敢说敢干吓了一跳,只好也跟着站了起来:“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跟他开玩笑……”话一出口,我也觉得不对劲,怎么能在上课时跟同学开玩笑呢? 李老师盯了我们几眼:“你们俩下课一块儿去我办公室,好好谈谈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同学们都笑起来,我耷拉着脑袋,哭笑不得,心里充满对他的怨气。从一开学我就发现李老师很欣赏我,她大概三十多岁,说话带山东口音,特别亲切随和,这次我肯定给她留下了坏印象吧? 下课后,我们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谁都没理谁。幸好李老师只是批评了我们几句,就让我们走了。 从此以后,我们就刻意谈忘了我们那有趣的相识,每次见面都不忘怒目相对显自己清高。我已经没必要告诉他了,其实我不是双子座。 我慢慢在新搬进去的大院混熟了。本院只有一幢楼,楼后面有个比例不算小的花园。里面树木和杂草丛生,花坛里种着品种各异的玫瑰和月季花,晚上经常有大人在里面聊天、溜弯。 同楼住着许多上初中高中的孩子,住在8楼的兔兔比我小一岁,也在玫瑰学校上学,喜欢画日本漫画,长着两排洁白又整齐的牙齿,左右两颗漂亮的兔牙让她有了“兔兔”这个昵称。可她却说最想要的是像我那两条长腿,也许是因为受了日本的美女漫画里的影响吧。 她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双方父母早就认识。她父母关系很冷淡,平时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回家以后就往自己的屋里呆着,好像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她爸爸是转业军人,现在在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后就和她妈的裂痕更深。兔兔跟我说她更喜欢她爸爸。她父母在家基本都不做饭,所以她很早就学会了做饭。有时候我妈做了好吃的,我就叫她来一起吃,她每次都特高兴。她妈妈倒是很喜欢我,因为我每次去都会夸她长得漂亮。 我们常常去附近一个军队大院的露天游泳池里游泳。夏天的游泳池里到处是附近来游泳的学生、一家三口和三五一对的年轻人。 她穿上泳衣显得很丰满,平常穿在宽大的校服下的胸看起来不知道比我大了多少。经常有男孩凑过来和她聊天。在兔兔面前我一直都有种优越感,一直觉得我才是我们两个关系的主导,游泳时却发现自己缺乏魅力,有点失败。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另外一个同学,我和她有说有话的聊完后,兔兔一路闷声不响,直到我问她,她才委屈而不解地问我:为什么你对别人的态度都比对我好? 住在5楼的是冯泽,在西城区上学,不怎么合群。有时候我会去找他聊天,直到这时他才会滔滔不决起来。他姐姐很漂亮,上职高2年级。 和我一样住7楼的马洁在翠微中学上学。6楼住着一位玫瑰学校的高中生。我不知道他多大,就是经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他穿着高中校服和几个学生并肩骑车,偶尔还会看到他和一位同班女孩走在一起。他特爱踢足球,我们院里的小孩几乎每天晚上吃完晚饭后都聚在院子里踢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