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茶盏猛的撞击到茶碟上,云嫔双手有些颤抖,似是气愤又有些害怕,她看着面前面露惊慌的杜美人,“我让你去试探孙青窈,你竟然放火烧了绿猗阁?”
“嫔妾只是想教训她一下,谁知道火会烧的那么凶,竟然把人都烧死了…”杜若笙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了下去,她虽然一时气极让小太监去烧绿猗阁,可没想过竟然会闹出人命,而且还惊动了皇上,她也是始料未及,“娘娘,皇上已经让大理寺的人来彻查,会不会发现是嫔妾…”
“先别自乱了阵脚。”云嫔到底还是冷静些,“绿猗阁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有什么证据也都被大火毁了。大理寺的人要查,无非就是那两具焦尸,面目全非的死人能看出什么来。你派的是谁去放火?”
“是…常福。”杜若笙小心翼翼的回道,“他是嫔妾宫里的人,平日里嫔妾也不怎么重用他的,那天嫔妾顺眼看见了他,就吩咐他去做了。”
“算你运气好,摊上了这么个想出头不要命的奴才。”云嫔扶额锁眉,杜若笙竟然将这种事吩咐给任意宫人,“六宫里这么多太监,真要细细查起来,失踪横死的也不计其数。就算查到鹿鸣居,常福失踪你就咬定不知情,再者你既不重用他,说他是受人指使陷害你又何妨?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活人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那也是死无对证。”
“多谢娘娘指点。”杜若笙听她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可同时心里升起一股更大的不安,云嫔处理起这些事情轻车熟路,尤其是她脸上的冷漠表情,让她莫名的心寒和害怕。
“你这一步虽然失误,到底也是伤敌八百。”云嫔心里盘算着,“孙青窈被烧伤了手,只要让她好不了或者留下什么疤痕,就算皇上可怜她赐她住在琉璃殿,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可是…怎样才能让她的手好不了?”杜若笙听云嫔提到琉璃殿,心里一阵不爽快,孙青窈没侍过寝,与皇上又有什么情分可言,可是皇上竟然让她住琉璃殿,凭什么?
“这就要看你的舅父了。”云嫔眼神锐利,杜若笙这么笨笨的,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在动用她的关系时,不用费那么多的脑筋,“薛太医是太医院院首,让他给孙青窈配个二等太医应该不难吧。马上就是盛夏时节,这伤口要是化脓未愈,想再恢复可就难了。”
“可是万一孙青窈的手留下疤痕,皇上怪罪下来,岂不是连累舅父。”杜若笙惴惴不安。
“孙青窈不过是个未承过宠的小小才人,配个二等太医哪里就委屈她了?”云嫔冷笑一声,“至于皇上,若孙青窈没有了那副皮囊,他厌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怪罪。而且这事合情合理,又不算滥用职权,有什么好怕的。杜美人,我可是在为你筹谋,孙青窈要是痊愈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报这失仆之仇啊?”
“娘娘处处为嫔妾着想,嫔妾都听娘娘的。”杜若笙连忙福了一礼。
“最近风头紧,近期不要再闹出什么事了,否则到时候引人注目,两罪齐发,可就难说了。”云嫔提醒她,谁知道杜若笙会不会在这个关口又整出点幺蛾子。
“是,嫔妾知道了。”杜若笙听话应道。
“李才人,这是今日的早膳,请慢用。”小太监掀开竹盖,取出一个梅花状的食盒,打开盒盖先取出了放在正中的荷叶粥,然后是一碟包子,最后是一碟萝卜丝。
他收回手,快速抬眼觑了一眼李乔珂,都说原先的锦嫔娘娘是个明艳张扬的绝顶美人,这话倒真是不假。虽然脸庞似乎略微清瘦了些,但是那双明眸,有着后妃都没有的凌人目光,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李乔珂随意的用筷子挑着萝卜丝,似是无意的问道。
“奴才小钟子。”小钟子答道,眼睛却不住的往李乔珂那瞟,见她看过来,连忙低下头。
“小钟子,昨晚宫里火光大作,你可知是怎么回事?”李乔珂放下筷子,审视着他。
“这个…”小钟子似乎有些犯难,但一看到李乔珂的目光,还是如实回答道,“昨晚绿猗阁走水,孙才人的一个丫环叫水姜的被烧死的蹊跷,皇上已经下令让大理寺的人来彻查此事。”
“那孙才人呢?有没有受伤?”李乔珂忙问道,一旁的藏月听到水姜被烧死,震惊的捂住了嘴。
“孙才人被烧伤了手,皇上已命孙才人迁居琉璃殿。”小钟子仿佛自悔说的太多,连忙转了话题,“李才人请用膳,奴才过会儿再来收回碗筷,奴才告退。”
“怎么会这样?前几天水姜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会突然没了呢?”藏月还没从惊怔中恢复过来,有些惧怕的看着李乔珂,“主子,这是不是又是云嫔她们的阴谋?陷害了主子还不够,现在还要对付与主子交好的孙才人。”
“青窈待人平和,会这样针对她的还会有谁?”李乔珂有些气愤,“云思裳不过是嫉恨我而已,居然还会对青窈下手,我当时就该撕了她那副嘴脸。”
“主子平静些吧。”踏星安抚她坐下,“主子这两天心情不好,发泄一下也舒服些。只是主子又清减了些,生气毕竟伤身,还是先用了早膳吧。”
“对对对,”一直没搭上话的小文子连忙插话道,“主子不必担心,皇上已经让大理寺来查,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而且皇上还让孙才人住在琉璃殿,那可是个好地方,虽然不大,但里面的物什多是用琉璃制的,琉璃本就难得,在这夏日里不管看着住着都凉爽,孙才人这也算是…”
小文子话还没说完,藏月狠狠踩了他一脚,他自悔失言,忙住了口,笑道,“主子听奴才说了这么多一定也累了,主子还是赶紧先用早膳吧,粥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这算什么,死了一个贴身丫环,送一堆好看的石头住着就够了吗?”李乔珂知道孙青窈与水姜的关系比主仆更深,她是受尽宠爱的将军之女,不太能体会孙青窈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子能走到这一步有多么不易,但是她知道水姜对孙青窈而言,一定不只是一个丫环,“如果是动了我身边的人,我非要她付出代价不可。”
小文子没想到李乔珂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可以殷勤卖乖的讨主子欢心,可是从不敢奢望主子会将一介奴才的命也看的这么重要,他不觉的红了眼眶,“主子,奴才帮您布菜。”
“不要夹萝卜丝!”李乔珂连忙抢过荷叶粥。
“主子怀疑这菜有问题?”小文子一慌,连忙放下了筷子。
“那个小钟子,我一夹起萝卜丝他眼里就放光,巴不得我整盘吞掉似的,实在太奇怪了。”李乔珂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到底不敢碰那盘萝卜丝。
“主子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不对了。”踏星细细想来,“这里总共就三样菜,却用了能装五样膳食的梅花食盒,岂不是奇怪?要是食盒小些也就罢了,可是反而用了容量大的食盒,御膳房可办不出这样的事。”
“难不成是路上被掉包了?”藏月一生气一跺脚,“恐怕又是云嫔干的好事,现在这些东西,大概都被下了毒了。”
“那倒不一定。”李乔珂端起荷叶粥,“既然是在路上被掉的包,那么在出御膳房之前食物一定都是好的。荷叶粥是每个宫的份例,想来不会有问题,小钟子那么想我吃下萝卜丝,那么这一碟应该是后来加的。”
“主子的意思是,这碗荷叶粥和这碟包子都还可以吃?”小文子思索着问道。
“她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皇后娘娘吩咐的份例里做手脚,至于这碟包子,”李乔珂拿起一个包子,从中间掰了开,倒是找出了两颗莹润如玉石的东西,一黑一白,像是棋子一般。
“这包子里还藏着玉?”小文子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谁这么有心,送我棋子解闷吗?”李乔珂拈起玉棋,看不出什么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将一颗白棋丢到了那一盘萝卜丝里。
几秒过后,劈啪声大作,白棋竟如雨珠一般乱跳了起来,像是有灵性一般的跳出了碟子,蹦跶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这劳什子倒有些意思。”李乔珂扔起手中的黑棋复又接住,“看来是用来试毒的好东西呢。”
“主子,奴才被弄糊涂了。”小文子挠挠脑袋,指着桌上的食物,“这一盘被下了毒,一盘又放了验毒的珠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踏星,你觉得呢?”李乔珂拿起被重新擦拭干净的白棋,一冷一暖,手感也是极好。
“奴婢觉得,此事非一人所为,有人想害主子在这萝卜丝里投毒,又有人想帮主子在这碟包子里放了这试毒的物什,结果阴错阳差的撞到了一起。”踏星仔细分析道。
“那你觉得想帮我的人是谁?想害我的又是谁?”李乔珂继续问道。
“主子和云嫔向来不和,说是云嫔最有可能,但是奴婢觉得,经过昨夜孙才人一事后,云嫔她们还在这个关头生事,岂不是自取灭亡?”踏星审慎的思索着。
“看来是有人要栽赃嫁祸,趁着青窈的事情再添上一把火,自己倒落得干净。”李乔珂摩挲着光滑的玉棋子,“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一下子还真想不出来。只是又是谁在帮我呢?”
“会不会是湘嫔娘娘?”藏月灵机一动,“湘嫔娘娘对主子一直心怀感激,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来保护主子。”
“陆婉就算想帮我,也没有这么奇巧的心思,沅沅就更不可能了,如果青窈没有出事,我倒还怀疑是她,只是这样的东西,倒不像是她所有的。”李乔珂心里掠过一个身影,却是转眼消散。
“饿着肚子也想不出什么来。”李乔珂端起荷叶粥,捞了一勺放入口中,“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最后能入口的就只有皇后娘娘的这碗热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