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的早晨,宫女们正在御花园洒扫庭除,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脸上,宫女疑惑的一抹脸,红色的粘稠液体让她猛然一惊,抬头看去,一具女尸死不瞑目的吊在树上,脸色是死人一样的惨白,张开的嘴里却是一片鲜红如血一般,可怖至极。
“啊!”宫女害怕无比的一声尖叫,惊破了后宫平静的清晨。
“见过皇后娘娘。”李乔珂施礼入座,今天来的人倒少,倒像是约好了不来一般,气氛却有些奇怪的凝滞,她发现大家向她投来或怀疑或害怕的复杂眼光,收回眼时看向云嫔的座位却是空无一人。
“锦美人,你宫里的宫女珠儿今晨被发现吊死在了御花园,这事你可知道?”皇后开口道,脸上看不出神情。
“回皇后娘娘,嫔妾方才在来的路上已知晓了此事。”李乔珂从容回道,“只是珠儿真正的身份不是彤炜馆的宫女,她其实是云嫔安插在彤炜馆的眼线,所以昨天,嫔妾已经打发她回去找她的正主了。至于她为什么要寻死,臣妾丝毫不知。”
“原来是这样。”皇后的神情却看不出半点赞同之意,“可是据发现珠儿的洒扫宫女说,珠儿吊死在了朝向东南的树枝,双目圆睁的朝着彤炜馆的方向,而且嘴里塞满了鲜红的彤草,死状尤为惨烈。太后一向心慈好生,这件事让太后很是不安,现在宫里又人心惶惶,本宫不得不弄个明白。”
“皇后娘娘要弄个明白,嫔妾也说的清楚。珠儿是云嫔的眼线,而且嫔妾昨日已经打发她离开了彤炜馆,珠儿便不再是我宫里的人。至于她为什么要寻死,要以怎样的方式寻死,都与嫔妾无关,嫔妾也没有兴趣知道。”李乔珂直视皇后的目光,毫无畏惧。
“锦美人何必如此激动,倒像是本宫说错了一般。”皇后口吻有些冰冷,“你身居美人之位,自然不需在意一名宫女之死,本宫作为六宫之主,却不能不料理后宫大小事宜。”
“皇后娘娘恕罪,嫔妾一时失言,并非有意要冒犯娘娘。”李乔珂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嫔妾只是希望娘娘能查个水落石出,也绝不会让自己蒙冤。”
“锦美人说这话,就不怕因果报应吗?”一个好听却略带哭腔的女声此时传来,云嫔步入殿内,眼眶泛红似乎刚刚哭过,倒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见过皇后娘娘。”云嫔盈盈施礼,眼里带了些歉意的泪光,“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有意失仪,只是听见锦美人如此颠倒黑白,嫔妾实在是忍不住。”
“先入座再说吧。”皇后看她哽咽欲泣的模样,可怜的让人忍不住心疼,李乔珂只是冷冷看着她,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多谢皇后娘娘。”云嫔入座,看向皇后道,“禀告娘娘,臣妾清晨得知珠儿吊死在了御花园的消息,心中又惊又悲,臣妾不知珠儿竟如此烈性,以致今日之事,宫内人心惶惶,臣妾有错。”
“这是什么意思?云嫔,你讲清楚了。”皇后发话道。
“回娘娘,珠儿虽不是广藻宫的宫女,但她的妹妹玉儿却在嫔妾宫里当差,姐妹情深也常常来往,嫔妾本想将珠儿也讨了来让她们姐妹在一块儿,谁知新人入宫时却将珠儿分配到彤炜馆去了。嫔妾也就作罢了,可谁知锦美人知晓后,竟怀疑珠儿是嫔妾安插过去的眼线,昨日更是将珠儿赶出了彤炜馆,要她来投奔嫔妾。嫔妾本想收留珠儿在自己宫中,谁知珠儿一片忠心竟是不肯易主,嫔妾叹其心志,本想今日亲自登门向锦美人解释,谁知还没成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云嫔以帕拭泪,微微叹息一声。
“云嫔真是好口才啊。”李乔珂冷笑一声,“难怪珠儿一面对我忠心耿耿,一面又愿意将这些为难烦忧悉数告诉娘娘,可见云嫔娘娘贯会笼络人心。”
“锦美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虽不知哪里得罪了锦美人,与美人结下了嫌隙,但这栽赃嫁祸,空穴来风之事,我却绝不会做。”云嫔半是气恼半是委屈的看着李乔珂,又望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之言也许不足,臣妾今日还带了玉儿前来,她昨晚还见过珠儿,两人聊了许久,想必会有珠儿寻死的线索也未可知。”
“既然如此,那就传玉儿进来。”皇后发话道。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一个哭得双眼通红的宫女进了来,肿的和核桃一样的眼睛似是有些害怕的看了李乔珂一眼,立刻磕头向皇后哭诉道,“请皇后娘娘为奴婢的姐姐做主啊。”
“珠儿之死宫里流言蜚语不断,本宫为平息众议,也要使太后安心,自然要弄个明白。你知道些什么,尽管如实说来。”皇后神色严肃,看着这个害怕的宫女。
“是,姐姐昨日哭着来找奴婢,说是锦美人认定她是云嫔娘娘的眼线,将她赶了出来。其实,其实…”玉儿瑟瑟发抖着,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不用怕,你就实话实说。”皇后皱眉道。
“其实这不过是表象,锦美人实际上是想要姐姐做她的眼线,帮她打探云嫔娘娘宫里的消息。姐姐一开始拒绝了,可是锦美人就拿剑指着姐姐的脖子威胁她,姐姐害怕极了,只好先从彤炜馆里逃出来。云嫔娘娘可怜姐姐,想收留姐姐在宫里,可是姐姐不敢抗拒锦美人的命令,又不想害了云嫔娘娘,两相为难下这才会上吊自尽啊,皇后娘娘。”玉儿不住的磕着头,眼泪夺眶而出。
“这么说…珠儿是为了保全嫔妾,才会寻死。”云嫔惊讶不已,看着皇后,“皇后娘娘,嫔妾虽从未想害过珠儿,珠儿的死却是与嫔妾有关,嫔妾有罪。”
“云嫔既然愿意认罪那就再好不过了。”李乔珂脱口而出,“省的又是一堆的指鹿为马,胡说八道,如此嫔妾的清白也分明了。”
“放肆!”皇后怒了,“锦美人,跪下!”
“嫔妾无错,为何要跪!”李乔珂抬眼直视着皇后。
皇后刚要说话,忽然一声高亢的喊声传来,“皇上驾到—!”
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走了进来,满屋的女子纷纷跪下行礼,皇上坐到皇后刚才坐着的位置,伸手将皇后扶起。
“今日你这里倒是热闹,朕老远都听到了。”皇上扫过满屋子的人,目光落在了李乔珂身上,她每次一激动就会脸色绯红,现在双颊更是红的如落霞一般,“朕听闻早上御花园死了个宫女,是为了这件事吗?”
皇后将事情以及刚才玉儿的话都说了一遍,皇上听完,又看了李乔珂一眼,“你有吗?”
李乔珂有些惊讶的抬起了眼,沉默了一瞬,咬唇笑道,“臣妾没有。”
皇上抿了抿唇,拿起了桌上的茶盏,“宫女珠儿卖主求荣,心怀鬼胎,现已伏罪自裁,宫女玉儿栽赃诬蔑锦美人,实在可恶,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上…皇上饶命啊!”玉儿吓得魂飞魄散,绝望的叫喊着,忽然紧紧抓住了云嫔的裙角,“娘娘救救奴婢啊…娘娘…”
玉儿的声音越变越小,直到听不见了。云嫔脸色惨白,她算好了一切,李乔珂无论如何也撇不干净,只是她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强势的维护李乔珂,根本不听她精心准备的证词。她摆好了所有的棋子,把李乔珂层层困住,可是皇上才是棋手,他根本不是要解开这棋局,而是直接把棋盘推翻了。
“不过是一个宫女,何必让皇后这么劳心劳力。”皇上把手中的茶盏递给了皇后,“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给皇后便是。”
“恭送皇上。”妃嫔们齐齐跪下,皇上走到李乔珂身边,伸出了手。李乔珂看着他的眉眼,眼里流露出一丝脆弱和无助,握住了他递来的手。
皇上轻笑,拉着她走出了重华宫,皇后神色淡淡的没有说话,云嫔柔美的脸上,眼里却掠过了深刻的恨意。
是夜,重华宫中。
“皇上就如此宠爱锦美人吗?”皇后看向皇上的眼睛里没有责怪,而是有些许的担忧。
“其实皇后也知道此事疑点重重,无论珠儿是受人指使,还是畏罪自裁,锦美人总是有不可推脱的责任。”皇上轻揉着眉心道,“既然如此,朕不如帮她这一回。”
“锦美人性子太烈,皇上能压下这一回,臣妾担心的是,她再这么不知收敛,日后只会惹出更大的麻烦。”皇后认真的看着他,“还是皇上打算就这么一直护着她?”
“朕这次护着她是因为她说不是她做的。”皇上的眉目深邃,“朕,信她这一回。”
“既然皇上这么说,臣妾就放心了。”皇后最怕的是皇上完全信任李乔珂,现在看来,这次皇上虽然强势的护住了她,但对她的容忍也不如以前了,而帝王的信任又能经得起几次的消磨和考验。
“好了,不说这个了。”皇上看着安静的宫殿,开口问道,“意仁呢?怎么没看见她在这?”
“公主昨晚受了惊吓,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太后很是不放心,把公主接到康宁宫去了。”皇后回道,“公主思母情切,昨夜哭闹不止,皇上真的不准备让公主回到许充容处吗?”
“小孩子换了地方哭闹总是有的。”皇上面色冷淡,“朕的女儿,不能待在她的身边跟着学坏了。”
皇后见皇上面色不郁,于是不再提起,换了个话题,“天色不早了,皇上今晚宿在哪里呢?好让侍寝的妃嫔准备着了。”
皇上略一思索,“朕今天早上没在你这看到玖妃,今晚去看看她吧。”
皇后低头饮了一口茶,茶叶在水里浮沉,入口却是无味。她放下茶盏,果然还是喝惯了的茶习惯,这今夏新进的六安瓜片虽好,到底缺了一缕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