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仁,你就先这里呆一会儿。我已经和你母妃说好了,她待会儿就会过来,到时候你就支开这些宫人,就可以和你母妃见面了。”宜妃温柔的抚着她的脸,眼里写着喜爱和怜惜。
“谢谢宜妃娘娘。”意仁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满是喜悦,又有些委屈的扁嘴道,“父皇不让我见母妃,意仁去求母后也没有用,还是宜妃娘娘对意仁最好。”
“皇上怎么会不疼公主呢?”宜妃眼光温柔,“好了,我要先走了,意仁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的。”
宜妃向身边的宫女半夏,半夏会意上前将宜妃扶起,高声道,“娘娘,刚才奶娘来报说,二皇子又吐奶了,请娘娘过去看看。”
“宜妃娘娘,您先去照顾二弟弟吧,意仁就待在这里,不会有事的。”意仁乖巧的说道,向她眨了眨眼。
“那我就先回长庚宫看看二皇子,这里离湖近,意仁一定要小心,离远一点。”宜妃神情写着担忧和关心,看向身后的宫人道,“你们几个,好好看着公主,千万别让公主出事了。”
“是。”宫女太监们齐齐回道,宜妃也朝意仁眨了眨眼睛,笑着轻声道,“那我先走了,意仁要小心些。”
“知道了,宜妃娘娘慢走。”意仁笑得可爱,心里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了的激动和兴奋。
宜妃神色温柔,扶着半夏的手往长庚宫的方向走去,直到看不见漱玉湖,她的神色开始冷了下来,“该下的东西都下了吗?”
“娘娘放心,奴婢刚才扶起娘娘时,已经将指甲里的粉末撒到公主的衣物上了。”半夏小心翼翼的回道,“至于彤炜馆那边,奴婢也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宜妃又恢复了一贯的亲切笑意,“本宫得去照顾佑澈了,可惜接下来的好戏本宫看不到了。”
“皇上和湘嫔都在漱玉湖吗?”李乔珂看着这个脸生的小太监,开口问道。
“回锦嫔娘娘,湘嫔娘娘说想去湖边透透气,所以皇上吩咐摆驾漱玉湖。”小太监连忙回道,“奴才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但是奴才职责在身,还请娘娘能先让奴才去漱玉湖打理着。”
“你只是无心而已,没什么要紧。”李乔珂挥了挥手,“既然你还有任务在身,赶紧去吧。”
“多谢娘娘,奴才告退。”小太监松了一口气,连忙退下了。
“主子,那咱们还去常棣堂吗?”藏月看着李乔珂问道。
“现在当然是去漱玉湖了。”李乔珂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可是皇上吩咐过主子的伤口不能碰水的,要去湖边主子可要小心点。”藏月有些担忧道。
“我是去看湘嫔,又不是去游泳。”李乔珂的脸上带了些明媚的笑意,“再说,哪里就这么娇弱了,去就是了。”
于是主仆二人一路往漱玉湖走来,没看见圣驾,倒是看见了一个身穿华服的小女孩,往湖里不耐的扔着石子,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连忙回头,惊喜的唤道,“母妃!”
李乔珂愣了一下,看了看她的装束倒是猜到了她的身份,这一定就是意仁公主了,只是奇怪她竟然一个人在这,“公主认错人了。”
“你是谁?”意仁看清了来人,心中不免失落,又看见她一袭红衣,仿佛想到了什么,“你就是锦嫔?”
“公主竟然认得我。”李乔珂眼里并无笑意,她可不相信许充容的女儿会对她有好感,何况皇上和湘嫔并不在这里,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公主一个人在这太危险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都是因为你,父皇才会把我和母妃分开。”意仁听到她说回去,心中怒气更盛,“我不要回康宁宫,我要和母妃在一块,可是父皇不让我回去,都是你害的。”
“公主自己装病倒来怪我咯。”李乔珂皱眉道,想想自己又何必和一个小孩子置气,于是出声道,“来人啊,把公主送回去。”
“你!”意仁听她说起装病的事,更加气愤,捡起脚边的石子就朝她扔了过去。
“主子小心!”藏月连忙挡在了李乔珂面前,乱飞的石子有一颗砸到了她的额头上,一下子红肿了起来。
“藏月!”李乔珂看藏月受伤,眼里升起一丝怒气,看向扔石子的意仁。
意仁看见真的砸到了人,自己也是害怕,看到李乔珂的眼神,更是畏惧的不自觉往后退去,结果刚才捡石子时离湖边太近,现在一退后脚底一滑,整个人栽进了湖里。
“啊!”意仁惊慌的喊叫起来,拼命的扑腾着,害怕不已。
“快来人啊!公主落水了!”李乔珂喊叫起来,连忙向意仁跑去,她刚想跳下水,忽然看见一条银白的水蛇游动着向意仁靠近。
“不要喊!”李乔珂怕她拼命喊叫更加吸引来水蛇,连忙大喝一声,意仁一惊,就看见李乔珂捡起了湖边的石头,用力的朝自己砸来。
“啊!”意仁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她要以牙还牙的杀了自己,更加扯开了嗓子喊叫起来。
李乔珂看见水蛇断裂成了两半,沉入湖底,刚想跳下湖去,就听到一个威严中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来人!快把公主救上来!”
皇上大步往湖边走来,脸色一片阴沉,他的身后跟着一干妃嫔,陆婉看着李乔珂,眼里有着浓浓的不解和担忧。
意仁被救上了岸,吓得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大眼睛惊怔的睁着,不住的抽着气。刚才被意仁遣走的宫人们赶来看到这一幕,连忙跪倒在地,公主非要让他们走开,可谁知道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意仁别怕,父皇在这。”皇上看见意仁这副模样,放软了语气摸着她的头,“没事了,别怕。”
“父皇…父皇!”意仁这才反应了过来,紧紧扯着明黄色的龙袍不肯撒手,嚎啕大哭。
“赶紧叫太医!”赵德全连忙喊道,几个小太监慌张张的跑着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一声怒喝,宫人们一个个扑通跪下,拼命磕头道,“皇上恕罪,公主说要一个人玩一会儿,嫌奴才们碍事,让奴才们走的远远的,奴才们不敢不听,可是奴才们万万没想到公主会落水啊,皇上。”
“看护公主不力还敢顶嘴狡辩。”皇上脸色阴鸷,“赵德全!把这群贱奴都拉下去,杖责一百!”
“皇上饶命啊!皇上!”宫人们喊叫着被拖了下去。
李乔珂怔怔的站在那里,皇上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尴尬的像个笑话。
“公主!”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许充容听到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看到浑身湿漉漉,不住颤抖着的意仁,心疼不已。
“母妃!”意仁看到许充容,一下子哭喊了出来,径直扑到她的怀里,死命的抱住她,“母妃…意仁好怕…”
“公主别怕。”许充容温言安慰着她,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用手帕擦拭着她身上的水渍。
“父皇…”意仁总算稍微恢复了过来,一双大眼睛盛满了泪水,委屈又害怕的指着李乔珂,“她…她要杀我…锦嫔娘娘要杀我…”
四下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乔珂身上,有疑惑担忧,也有幸灾乐祸。李乔珂都不理会,只是看着皇上,认真说道,“皇上,臣妾没有。”
皇上这才抬眼看向她,眼里却是一片冰冷,那样的眼神令她一惊,他竟然不信她吗?
“锦嫔…锦嫔拿石头砸我…她还不让我喊出来…她要杀了我…”意仁哭得声嘶力竭,害怕又虚弱的伏在许充容的怀里,瑟瑟发抖着。许充容看见她这副模样,心疼的仿佛被剜了一块肉,满脸的泪水,看向李乔珂的眼里满是怒气和恨意,“锦嫔娘娘如果讨厌我,大可以冲着我来,可公主不过是个孩子,娘娘怎么忍心下的了手?”
“许充容,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从来没有…”
“跪下。”
李乔珂为自己辩解着,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看向她,眼底是肃杀和阴沉,看她站着不动,皱起了眉,“朕说跪下!”
她怔怔的看着他,跪倒在地,他不再看她,仿佛再多看一眼都是多余一般。李乔珂握紧了藏在袖里的拳头,忍住酸涩的眼眶不让自己哭出来。
“皇上!您要相信主子!主子没有要害意仁公主啊!”藏月连忙帮李乔珂解释。
“把她的嘴给朕堵上!”皇上怒喝一声,龙颜大怒。
李乔珂捂住藏月的嘴,轻轻摇了摇头。他竟然连解释也不愿意听,就这样让她在这么多妃嫔前跪下,她感觉得到她们嘲笑和轻蔑的目光,却连冷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上,公主风寒还未完全根除,今日又落水受惊,接下来恐怕会发起高烧,请尽快让公主换上干净衣物,万万不能再耽搁了。”太医诊了脉,连忙回道。
“皇上,臣妾求您,将公主送回由仪宫诊治吧。”许充容看着开始咳嗽的意仁,双颊已开始烧红,眼里写满了恳求,“臣妾求您了,皇上!”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将公主送到由仪宫吧。”
“多谢皇上!”许充容松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欣喜,怜惜无比的抱着怀中的意仁。
“皇上,您还没有让锦嫔起身呢。”陆婉见皇上没有再问的意思,连忙跪下道,“臣妾求皇上宽恕锦嫔。”
皇上上前扶起陆婉,“你有身孕在身,赶紧回宫休息。至于锦嫔,褫夺封号,降为才人,幽居彤炜馆,任何人不得出入!”
陆婉还想再劝,普洱连忙拉住了她的主子,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倒是可能迁怒主子。
皇上起身离开,半晌,李乔珂扯出一个笑容,他竟然连一个眼神都不留给自己,就这样漠然的宣判了她的罪行。
她感觉到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多可笑,早上他还温柔的嘱咐她不要让伤口沾水,现在却冰冷无情到这样的地步,帝王的心意,她一开始就猜错了。
鲜红的烛泪燃烧着,彤炜馆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安静的连风声都如此清晰。她拿起银剪,将烧焦的烛芯剪断,看着晕黄的烛光,她还有所希冀,希冀他会坐在她面前微笑看着她剪着烛芯,她就会把今天的一切都告诉他,只要他来,只要他会来,然而他没有来。
她看着晨光照进屋子,燃了一夜的蜡烛仍在苟延残喘,不肯熄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她拿起银剪,剪下用枫叶夹着的那页书,看着纸张被一点一点的吞噬,直到最后的“相思”二字也被火焰消灭殆尽,蜡烛就此熄灭,烛心升起一股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