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昆道:“梁叔,你可听清楚了?维多利亚海域宽广,一具尸体那么淼小,您老就算能活三百岁也断然难找到,不要再浪费口舌了,人家有意刁难。”
文贵愕然:“阿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阿南连连让步,一片诚意,你还说出这种话来,要不,我也不管了。”
彭昆见时机成熟:“梁叔,尸体肯定已经到了何南手中,现在故意出难题。还有这位文贵也是他们一伙的,我建议把他轰走!”
梁再堂说:“文贵,我本打算成事之后重偿你,没想到你和他们是一起的。”
文贵盯着彭昆半晌,说:“你还真有几下子,我倒是小瞧了你。”转对梁再堂:“梁先生,我俩能不能单独谈谈?”
彭昆唬地站起:“来人啦,把这个奸细轰走!”
话音甫落,苏小枫、苏小飞冲进来反剪了文贵的双手,驾着往外推。文贵一路喊叫:“梁先生,你千万不能相信彭昆,他会害你!”彭昆用眼睛示意,苏小枫等人会意用手掌文贵嘴巴,不让他乱说话。
梁再堂见彭昆要走,叫住道:“阿昆,我问你,阿南老婆的尸体是真不见了吗?”
彭昆知道梁再堂对他产生了怀疑,越是到了关健时刻越要冷静他反问:“梁叔,你是相信别人呢,还是相信自己人?”
梁再堂不语,望着彭昆。
彭昆道:“关于何南老婆的事,从头至尾我一概不知,都是阿飞跟你说的,梁叔如果要怀疑的话,再去盘问他好了,到目前为止,我可一直和你在一起。”
梁再堂本是多疑之人,想想这两天彭昆一直不离左右,怀疑消了大半说:“我没有怀疑你,把一具尸体藏起来,对你没有好处。如果他们另有企图,你说,我们应该怎样对付?”彭昆紧绷的神经松驰了,坐回了原处。这是梁府的正厅,梁再堂与彭昆各坐一方,面朝天井,中间是一张四方红木桌子,桌子上供奉天地国师神位。
彭昆瘦削的屁股在太师椅上移动几次,尽可能让自己舒服:“我们轰走了文贵,这家伙回去一定添油加醋挑唆,这更好,说明我们有底气、有防备,在心理上对他们造成了威协。我说过,不到一定时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等到陈余祥、陈百威恢复了元气他们才有所行动。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操练队伍,聘请武林高手,有向科武、曾英勇还是不够,那天你都看见了,连码头搬运工都能把他摔在地上。”
梁再堂皱了皱眉头,彭昆从这细微的表情里看出了梁再堂的心思,知道他舍不得花钱,稍停片刻又道:“梁叔应该有远见,弟兄们不会白让你养,一旦学成武艺,还可以开设镖局、赌局、妓院,从多种渠道赚钱。”
梁再堂不耐烦起来:“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走一步算一步。”
文贵被苏小枫反剪双手推出梁府,双膊疼痛,一路骂骂咧咧回了春园街市场。
已是正午时分,市场上少有顾客,小贩们或请点零钞或东倒西歪打盹,十分冷静。
何南、陈余祥、陈百威见文贵回来,一齐上来问道:“姓梁的如何答付?”
傍边的香珠戴着孝,眼如桃肿,巴巴地望着文贵——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不便说话。
文贵摇摇头:“问题比我们估计的还要严重。”
众人面面相觑,何南道:“我已经让步到这份上,姓梁的难道还有什么话说?”
文贵道:“问题不是梁再堂,那位彭昆野心不小,头一回我捎去你的话,梁再堂很高兴,表示愿意化干戈为玉帛,谁想吃饭之前,彭昆偷偷溜到一间密室与苏小飞嘀咕些什么,当时我就感到纳闷,待到吃饭时,梁再堂问苏小飞提起南婶的尸体,那小子就一口咬定尸体已扔进大海了。联想起彭昆前后的反常表现,这事值得怀疑。”
陈余祥问道:“彭昆有什么反常表现?”
文贵道:“开饭前,那小子脸色紧张,似有心事,后来和苏小飞碰了头,便是一脸的得意,这细微的表现他骗得了别人,瞒不过我,我文贵最擅强察颜观色。”
陈余祥点头:“真不明白彭昆为什么要这样,按常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贵拍着陈余祥的肩:“当时我也是这样认为,虽心里怀疑彭昆有意把尸体藏了起来,就是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今天我一去,彭昆嘴脸与昨天然截然两样,一口咬定是你们藏了尸体,有意向梁再堂发难。这时候我想起彭昆一直在着组织一个流氓团伙,专干打打杀杀的事,就是苦于没有后台,他曾经多次向梁再堂提议,梁再堂觉得花一大笔钱养一群闲人不合算,彭昆才搞出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同乡会’来。这次彭昆把梁再堂拉扯到这场纠纷中,局面越难收捡越对他有益,可促使梁再堂拍板承认他们。”
众人恍然大悟,明白了彭昆唯恐天下不乱的用心。香珠听说母亲的尸首不见,又止不住热泪长流。陈余祥揭开饭篮上的毛巾说:“大家先吃饭,以后慢慢商量对策。”说着,率先端了一钵饭。众人都饿了,各自端了一钵蹲在一处边吃边讨议。陈余祥走近文贵问道:“文贵叔,婶娘的尸体是不是真找不到了?”
文贵摇头:“可以找到。我想,当天晚上他们扛了尸体不会走得太远,应该说,凡和苏小飞一起的人都知道,这样一来,彭昆肯定不放心,会设法转移尸体,可惜我们失去了机会——昨晚上派一个人盯梢苏小飞绝对可以找到。”
陈余祥点头,说:“我认为还有希望,当时黑灯瞎火,掩埋时不会想到还要转移,因此不可能记得很仔细,贵叔的分析很正确,昨晚他们绝对去寻找了,至于是否找到,不能肯定。”
文贵点头:“阿祥说得很有道理,今晚我们一定要派人去盯梢苏小飞。一旦找到证据,我们一纸诉状,向法庭讨个公道。”
文贵还没说完,市场大门口出现一彪人马,一个个拿着棒棍,杀气腾腾。
陈百威眼尖,叫道:“不好,彭昆领人来了!”
陈余祥、南叔、文贵忙放下饭钵,纷纷拿起扁担准备应战。
今天的彭昆不全是冲着何南等人而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还一路狂妄地叫喊:“你们这些人都讨厌我,老子没有队伍,一直忍气吞声,今天老子抖起来了,先给你们这样狗眼看人低的混帐一点颜色瞧瞧,弟兄们,打呀!”
一时间市场大乱,打杀声,哭叫声、砸东西的声音乱做一团,胆小的抱头鼠蹿,哭爹叫娘。胆大的收拾东西逃走。
陈余祥一马当先迎上去:“彭昆,休要连累别人!”
彭昆滴溜着一对小眼睛:“这是我跟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既然送上门来了,也要一起收拾,弟兄们,上!”
同乡会的人都领教过陈氏兄弟的武功,见两位站立在前,都有点胆怯。
彭昆叫道:“不要怕,他俩一个残废,一个活埋了十多天,好收拾!”
众人果然胆子大了,挥棍扑了过来。
陈余祥、陈百威分两路迎战。
同乡会虽人多势众,但是一群乌合之众,没经过正规训练,或砸了自己、或伤了同伙、或被二陈用扁担击倒在地。
彭昆站在卖猪肉的案桌上指挥叫喊。
菜市场棍棒叮当响做一团,鱼、海鲜、肉、蔬菜遍地都是。
陈余祥毕竟伤未痊愈,行动不便,一不小心挨了几棍,渐渐不支。
陈百威的体力也大不如前,也慢慢招架不住,准备撤退。
站在高处的彭昆见了,手舞足蹈,大声叫好。
香珠提篮躲在暗处,右手捏着一个饭钵,想帮忙又怕打了自己人,听彭昆的声音,于是奋力将饭钵掷去。
彭昆冷不防后脑勺挨了一下,回过头来,恰逢香珠第二个饭钵掷来,扣在脸上……傍边的苏小飞忙帮摘彭昆马脸上粘着的饭粒,叫道:“抓住她开荤!”
苏小枫是个好色之徒,一见香珠身子就酥了,听了彭昆的命令,跳下案桌,向香珠扑去。
香珠见有人扑来,迅速躲向另一木柱上,与苏小枫捉起了迷藏。
苏小枫见香珠腰上束着一道“孝带”,把身子束紧了,胸部上的一对东西比平常耸得更高,这撩起了他的欲火,恨不得一把搂在怀里。无奈香珠机灵,左右躲闪,只好不追了,涎着脸嘻嘻笑道:“我不抓你,我们亲亲嘴就可以放你走,还有你的奶子我也想摸一摸。”
香珠乃黄花闺女,有人当面说这种下流话,羞得把篮子里的饭钵一个接一个扔来,虽没打中,苏小枫脸上却溅满了饭粒。
饭钵扔完了,苏小枫又扑了过来,香珠一急,回头便跑。苏小枫见香珠离开了躲藏的廊柱,喜不自禁,像一头淫性大发的公猪,奋力追赶。
香珠前面只有了一条通往告士打道的路,边跑边叫喊:“祥哥救命——”陈余祥与陈百威正在吃力招架,哪里听得到。躲在案底下的文贵看见了,对正在厮打的何南叫道:“阿南,流氓追你女儿!”
何南本无力气招架,见那边有人追她女儿,急了,叫道:“祥仔、威仔,快救阿珠——”说完扔追了上去,文贵,也紧随其后。
陈余祥、陈百威早想撤退,只是担心南叔、香珠,这时听到何南说有人追阿珠,回头一看,见他们撤退,也拨腿赶在文贵后面。
市场里的彭昆见自己人占着上风,使悠闲地摘脸上饭粒。
彭昆虽然长着一张马脸,肤色黑如牛粪,却极爱讲究,了的是博取女人喜欢,此时他一面照镜,一面摘饭粒,唯恐漏掉,待到有人来报告陈余祥跑了,才回过神来吼叫:“还不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