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现在行了吧?放心,你们那么多人,两个。”
有人过来开门,陈百威小声提醒:“祥哥,小心有变。”
陈余祥点头,大门开了,彭昆喝道:“别进来,举起双手,搜了身再说!”阿祥、阿威俩人此刻救香珠心切,果然举起双手,任人搜身。搜毕,在天井隔开距离对峙。
彭昆没想到两位如此大胆,刚才他已经策划好了,待两位进来趁机关了大门,乱棍劈打,抽去腿筋,让他们永远站不起来!至于香珠,肯定是不会放的,这辈子玩的女人无数,却从未开过苞,凭感觉香珠是绝对的黄花处女……各位手中执棍,看彭昆的眼色行事,陈余祥从细微的变化里闻出了一股火药味,原打算只要救出香珠,自己吃点皮肉苦平息此事算了,现在看来这想法是错误的,对方的念头很难猜测……
陈余祥双手抱拳:“各位兄弟,东莞、广州相去不远,且同饮珠江水,来到这米字旗翻卷的殖民地就是同乡。昨天上午是我两兄弟出手太重,现在陪个不是,昆哥若是还不肯依,我和威仔愿意以皮肉抵债,只求不要为难香珠姑娘。”
彭昆一声奸笑:“好,弟兄们,上,把这两个东莞仔的腿筋抽出来!”陈余祥见彭昆已动杀机,正要动手,旁边陈百威早冲过去锁住彭昆的喉咙喝道:“谁敢乱动,我扼死他!”
陈余祥叫声:“好样的”,同时也挟持了梁再堂。
彭昆万没料到两位还有这一招,用发颤的声音叫道:“弟、弟兄们千万莫乱乱来……陈先生,有话好说。”
陈百威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快把香珠放出来!”
彭昆道:“快,快放香珠!”
很快,香珠被人带了出来,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陈余祥:“阿祥——”
“你爹在外头等你,不要管我。南叔,你们走,这边有我。”何南接走了香珠。陈余祥对梁再堂说:“梁先生,委屈你了,我得等他们离开了水坑口才能放你。”
彭昆以为陈余祥虚怯,叫道:“姓陈的,还不放我,当心饶不了你!”
陈百威加了一下臂力,彭昆痛得啮牙咧嘴。
陈余祥息事宁人道:“阿威,不要这样,我们替南叔想想。”
梁再堂附和道:“是呀,不要为难阿昆。阿南有老婆孩子,还有房产,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彭昆又嚣张了:“姓陈的,今天你整我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你会裁到我的手里,除非你们不想在香港呆下去!”
陈百威偏是不信邪,又是一阵拳脚。彭昆惨叫,惨叫声惊动屋内的狼狗,它挤开门抖动着脖子上的金属铃铛溜了出来,它自己的主人被挟持,啮牙咧嘴向陈余祥扑来。
陈余祥急忙躲过,抓住梁再堂的身体给自己当盾牌……天井里一时大乱,彭昆看出陈家兄弟没有置他死地之意,更狂了,叫喊着要同乡下手,混乱中陈百威背上挨了几棍。陈百威火起,向彭昆脸颊左右开弓。不过十几拳,彭昆便口吐鲜血,声音沙哑了。
这边,陈余祥用梁再堂做盾牌,几个回合,狗咬不着,兽性大发,竟不认主人,从梁再堂的身上撕下血淋淋的一块肉来……陈氏两兄弟情知不妙,不敢恋战,边打边靠近大门,但门早已锁上,只有铁棚栏尚可攀爬,栅栏尖端都是利箭般的倒钩,此时逃命要紧,也顾不得太多了。
陈余祥让陈百威先逃,自己挟持梁再堂挥舞木棍压后掩护。
陈百威越过棚栏。陈余祥一脚踢开梁再堂,爬上铁栅栏,背部挨着雨点般棍棒,向外翻越时大腿又被倒钩划……
梁宅内很乱,有的说梁先生死了,有的说阿昆没气了……陈百威见余祥伤得不轻,又听得里头有人叫喊开门捉人偿命,慌忙把铁门反锁了,总算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陈百威架着陈余祥仓惶逃奔,转了几道街口,估计已逃离了危险才找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坐下,借着街灯,陈百威发现陈余祥的左腿被倒钩划了几道半寸深、半尺长的伤口,血正汩汩流……陈余祥脱下上衣,把大腿缠了几圈,才止血。陈百威说道:“祥哥,伤得这么严重,会有危险的,我背你找家诊所疗伤。”
陈余祥摇头:“不要管我,你马上回去通知南叔、文贵快逃,说这里他们出人命了。”
陈百威也意识到问题严重,急了:“那,那你怎么办?”
陈余祥摇头:“我会没事的,先休息一会儿,等恢复了体力再慢慢跟上来,能赶上一起逃命最好,追不上以后每月的初一我都去湾仔码头等你,直到我们见面。”
陈百威点点头,泪流满面。
陈余祥道:“我们时运不济,一出门就遇上麻烦,这还在其次,连累了南叔、文贵两家,我的良心不安……”陈百威不敢久留:“祥哥保重。”说完转身消失在街灯照不见的黑暗里……陈余祥目送陈百威离去,因失血过多,浑身无力,双眼发黑,本想斜躺着休息片刻,无奈蚊子闻着了血腥纷纷飞来,紧接着,街那边又传来了打杀的呐喊声。
陈余祥洗耳细听,果然是广州同乡会的人在追赶他们。
他们打着灯笼,正向陈余祥所处的这条巷涌来,灯笼上书写的“梁”字清晰可辨。陈余祥不敢久留,正想着去路,前面已没了去处。
陈余祥所处的位置是别人的厕所,见喊叫声渐近,只好硬着头皮躲了进去,不再在乎臭味。
大约七、八个广州仔执着灯笼笔直走过去,陈余祥这才松了口气,思考如何脱危,没想到后面又来了一群,紧接着,先过去的那一群又折了回来。
有人问话:“怎么,不过去找?”
折回的人答:“他妈的,是条死胡同。”
陈余祥大气不敢出,庆幸自己还算冷静,否则现在已经束手就擒。
陈余祥盼望着他们早早离去,突然有人叫道:“弟兄们,快来看,这里有血迹!”
众广州仔探过头,果见一路血迹,沿着路线,终于在陈余祥坐过的地点发现了一滩血迹:“好哇,就在这附近!”
现在不再存有饶幸心了,陈余祥寻找木棍、砖块什么的,转念又想:我伤得这么重斗不过他们,倘是平时兴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正想着时,见厕所的另一头搭在一堵围墙上,顶上是坚硬的水泥瓦,奋力一撑,随着外头广州仔的惊叫,陈余祥已落脚在了隔壁的小巷。
逃!心中只有这个念头,陈余祥一腐一拐地转过几条巷,后面的喊声犹在耳伴,突然横刺地冲出一个人来将他搂住:“哇,我总算找到你了。”
陈余祥差点魂飞魄散,听出是女人的声音,定了定神。女人道:“亲爱的,我等了大半夜都没生意,今儿总算有你上门。”
陈余祥很快明白,这是位夜晚接客的下等妓女,如今逃命要紧,先进屋再说:“小姐,家在哪?快领我去!”
妓女喜道:“我就知道今晚会走桃花运的,你我真是有缘,亲爱的,你是几年没见女人了吧?看把你急的!”
陈余祥不敢多说,推着妓女就走。
妓女领着他七转八拐来到一栋简陋的平房前驻足,然后慢悠悠地掏钥匙。
陈余祥已听到“得得”的脚步声,十分焦急:“小姐,快一点好不好?求求你!”
妓女“扑吃”一笑,干脆站立了不开门:“我敢打赌你一定一辈子没碰过女人,好罢,我们先谈价!”说完,双手一抱,摇晃着全身……陈余祥哀求:“姑奶奶,求你开门,有人追杀我,那喊叫声正是冲我来的!”妓女果然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失声哭道:“什么,你不是来做我生意的?”
陈余祥:“小姐,我今晚包了你,这样行吧?哪怕一次不干我也照价给钱!”
妓女破啼为笑:“我瞧你就是个情种,最懂得怜香惜玉,既然包了我,我定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这是我的本行工作,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
陈余祥:“你有完没完?是不是存心让我给人打死?”
妓女猛醒过来:“啊,我差点忘了有人追杀你,这就开门!”
灯笼的光辉已照射到这边来了,妓女总算开了锁,陈余祥惊恐万分地躲了进去,听任命运对他的裁决……外面是苏小枫的声音:“小姐,看到有人从这里经过吗,一个男的。”
妓女:“我一直就在这里等客人上门,亲爱的,好容易等来了你,便宜点,两块银洋上床,来呀,嗯。”
苏小枫提起灯笼一照,妓女故意啮牙咧嘴:“先生,我美不美?”
苏小枫啐道:“美你个头,死八婆,老母猪!”
脚步声远去,妓女掩了门,拨亮灯,边解衣扣边说:“亲爱的,没事了,他们都给我打发走了,我们上床快活去。”
惊魂未定的陈余祥喘着粗气:“我都给吓得阳萎了,做不了爱。”
妓女道:“给我瞧瞧,这就给你治疗。”
陈余祥见这女人唠唠叨叨没完,忍痛把扎伤口的布揭了:“请你先治好这里的伤。”
妓女打灯照看,失声尖叫:“天啦,伤成这样会死人的,快去医院!”
陈余祥摇头:“我没那么娇贵,随便用点盐开水洗洗就行。”
妓女肉麻了很久,稍稍定神:“我还是不敢看,太吓人了,开水没有,刚好有一瓶新配的药水,你自己拿去清洗,比盐水还管用。”说着,从床底下拖出一只木盆,里面有大半盆看似很脏的水,然后将一条毛巾放在水里。
陈余祥一看很恶心,没办法只好用手拿起毛巾沾了药水在伤口洗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