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约翰尼·斯威夫特事先把它们移走,以防止万一他没立刻断气,有人会打电话求救——假设他真是自杀的话。”乔又给了一个很有创意的剧本。
斯卡佩塔没有回应。关于电话线的事,她除了布朗森医生稀里糊涂地告诉她的那些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电话线、死者的手机和枪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丢失吗?”
“这个你得问马里诺。”她说。
“我想他已经来了,除非还有别人的摩托车也和飞机一样吵。”
“我很惊讶罗莱尔还没以谋杀罪被起诉。”乔说。
“死亡方式还没有确定,你不能以谋杀罪起诉任何人,”斯卡佩塔回答,“目前没有确实证据足以将案情指向自杀、谋杀或意外,尽管我实在看不出这案子是个意外。如果死因的厘清无法让布朗森医生满意,到头来他将会判定为死亡原因不明。”
走廊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难道不能用点常识?”乔说。
“你不能依靠常识来判定死亡原因。”斯卡佩塔说。她真希望他把这些讨人厌的话留在心底就好。
会议室门开了,彼得·马里诺抱着公文包和一盒脆奶油甜甜圈走进来,惯常的装束:黑色牛仔装和黑色皮靴,背后印着哈雷标志的黑色皮背心。他没理会斯卡佩塔,直接在她身边他常坐的座位上坐下,把那盒甜甜圈往桌子对面一推。
“真希望我们可以拿那个弟弟的衣服去作硝烟测试,可以拿到事发时他身上的所有衣物。”乔靠在椅背上说。那是每当他想发表高论时的习惯姿势,尤其现在他更想这么做,因为马里诺在旁边。“在柔和的X光下看看那些衣物,用箱式X光机、扫描式电子显微镜或X射线光谱分析仪观察。”
马里诺瞪着乔,很想揍他似的。
“当然,除了弹药硝烟,你身上可能化验出的残留物应该不少,水管啦,电池啦,摩托车油和油漆什么的,就像上个月我们在学校的实验课程上做的。”乔说着拿起一块被压扁、一大半糖霜黏在盒子里的甜甜圈。“你知道它们的下落吗?”他望着桌子对面的马里诺,边舔着手指。
“好精彩的实验课程,”马里诺说,“我真奇怪你怎么想得出来。”
“我问的是,你知道那个弟弟的衣服的下落吗?”乔说。
“我觉得你可能是法医节目看多了,”马里诺把一张大脸对着乔,“用你的豪华平板电视看了太多哈利·波特电影,以为自己集法医病理医生、律师、科学家、犯罪现场调查员、警察、柯克船长和复活节兔宝宝等角色于一身。”
“对了,昨天的现场模拟大大成功,”乔说,“可惜你们全都错过了。”
“那些衣服到底哪里去了,彼得?”文斯问马里诺,“我们能知道他发现他哥哥尸体的时候穿着什么衣服吗?”
“据他说,他穿的衣服没什么大不了,”马里诺说,“据说,他先是进了厨房,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流理台上,然后直接回自己的卧室去小便。然后他洗了个澡,因为那天晚上他必须到他开的餐厅去工作。他偶然看了一眼房门外,瞧见那支霰弹枪躺在沙发后面的地毯上。这时候他全身光溜溜的,这是他的说法。”
“听起来像是胡扯。”乔说,嘴巴塞满了。
“依我看,这可能是一件中断了的盗窃案,”马里诺说,“或者某件事被打断了。一个富有的医生很有可能惹上恶人的。有谁看见我的哈雷夹克了?黑色的,一边肩膀上有骷髅头和人骨图案,另一边有国旗的那件?”
“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什么时候?”
“那天露西和我在修理天线,我把它挂在衣架上。回来一看,不见了。”
“我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可恶!那件衣服很贵的,装饰贴片也是特别定做的。可恶,要是被谁偷了……”
“这里没人会偷东西的。”乔说。
“是吗?偷别人的创意呢?”马里诺瞪他一眼,又转脸对斯卡佩塔说,“这倒让我想起来了,等我们讨论现场模拟……”
“那不是现在讨论的主题。”斯卡佩塔说。
“今天早上我来,就是因为有几个点子想和你们讨论。”
“另外找时间吧。”
“我有几个好点子,档案放在你桌上了,”马里诺对她说,“让你在假期里动动脑筋。尤其你这一去很可能困在暴风雪里,说不定我们得等到春天才能再见到你。”
她极力压抑着怒火。他故意扰乱他们的会议,用十五年前她初任弗吉尼亚首席法医时他对待她的那种态度待她,把她当成一个误闯异域的女人,因为她是拥有法律学位的首席法医。
“我认为斯威夫特的案子会是非常好的现场模拟题材,”乔说,“硝烟测试、X射线光谱分析和其他测试呈现的是两种完全相反的结果,看学员们能不能想出原因来。不过他们从来没听过台球效应。”
“我没征询萝卜头的意见,”马里诺提高嗓门说,“有人听见我征询萝卜头的意见了吗?”
“你很清楚我对你那些创意有什么想法,”乔对他说,“老实说,相当危险。”
“准在乎你的想法啊。”
“学会还没破产是我们运气好,不然要整顿的话可是要花大钱的,”乔好像从没想过马里诺总有一天会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想想你们所做的,真的很幸运。”
今年夏天,马里诺的一出现场模拟剧让一名学员精神受创,她退学以后威胁要控告他们,所幸后来就没了下文。斯卡佩塔和学生们一想到马里诺要参加训练就精神紧张,不管是现场模拟还是其他活动,甚至一般课程也让他们如临大敌。
“别以为我构想出现场模拟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些。”乔又说。
“现场模拟是你的构想?”马里诺大声说,“还不是偷我的创意。”
“这完全是酸葡萄心理。我不需要偷任何人的创意,更别说是你的。”
“噢,是吗?你以为我分辨不出自己的东西?阿莫斯医生,伟大的法医病理专家,你根本没有足够的知识可以想出那些点子。”
“够了,”斯卡佩塔提高音量说,“都别说了。”
“我刚好有个非常棒的构想,在一处扫射枪击的现场发现一具尸体,”乔说,“可是当子弹被起出时,弹头上有类似格子或网状的图案,因为子弹是穿透一片窗纱射中受害者的,他的身体倒下……”
“那是我的构想!”马里诺猛力敲着桌子。
第20章
那个塞米诺尔族印第安人是一辆停在加油站不远处、满载玉米穗的老旧白色小货车的车主,Hog已经观察他好一阵子了。
“有个烂货把我的皮夹、手机都偷走了,我想大概是趁我洗澡的时候吧。”那人站在公用电话前,背后是雪铁戈加油站,许多十八轮大货车进进出出。
Hog听着那人反复对昨晚的事发着牢骚,满口抱怨诅咒,因为这下子他没了电话又没钱住汽车旅馆,只好睡在货车驾驶室了。他连冲澡的钱都没有,光冲个澡都得花五美元,而且除了洗澡水以外什么都不提供,连肥皂都没有,贵死了。有些人为了省钱,只好两个人一起洗,他们跨过雪铁戈附设餐厅西侧的一道没有油漆的隐秘围篱,把衣服和鞋子堆在围篱内的长凳上,然后走进一个灯光昏暗的水泥小隔间,这里只备有一组莲蓬头,地板中央有个生锈的大排水孔。
淋浴间里老是湿漉漉的。莲蓬头漏水,水龙头也吱吱嘎嘎地叫。大家自己带肥皂、洗发水、牙刷和牙膏进去,通常是用塑料袋装着,连毛巾也得自备。Hog从来没在里面洗过澡,不过他很注意那些衣服,好奇他们的口袋里装了些什么。钱、手机,或许还有药品。女人淋浴的地方设备类似,位于加油站餐厅东侧。她们从来不会两人一起进去,而且总是洗得很慌张,为自己赤身裸体感到难为情,害怕突然有人进来找麻烦——确实有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会进来胡作非为。
Hog拨了放在他后口袋里一张折叠好的绿色卡片上的八〇〇电话,那是一张长方形的卡片,大约八英寸长,一端有个可以用来挂在门把手上的大孔和切口。卡片上印着许多信息和穿着鲜艳衬衫、戴着墨镜的卡通柑橘人物。他是在执行上帝的旨意,是为上帝效力的上帝之手。上帝的智商有一百五。
“柑橘病虫害防治计划感谢您的来电,”熟悉的语音说,“为了检查通话质量,您的来电可能会被录音。”这甜美的女声继续说,如果想报告发生在棕榈滩、戴德县、布劳沃德县和门罗县的虫害,请拨打以下的号码。他看着那个塞米诺尔人爬上他的小货车,他的红格子衬衫让他想起某个伐木工人,立在圣诞商店门口的那尊雕像。他拨了自动语音给他的那个电话号码。
“农业部。”一个女人接听。
“请帮我转柑橘巡查员。”他边说边盯着那个塞米诺尔人,想着鳄鱼摔跤。
“我能为您效劳吗?”
“你是巡查员吗?”他问,想着他一小时前看见的和南二十七号公路平行的水渠岸上的那条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