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也是，除非这附近有人窃听。说吧。”
“记得昨晚我问过你的事吗？”露西盯着手印说。
“我十岁以后就没这么胖过了。”
第09章
“不是我的意思。”
书柜上方的壁钟指着正午十二点半。在凯·斯卡佩塔办公桌的对面，一个疑似杀了自己幼弟的男孩的辩护律师戴维正从容地浏览着文件。
“文那些东西一定很疼，除非是假的。我想应该是假的。”
“什么意思？”
“瞧瞧你。”露西走出浴室时，史蒂薇说。露西已经换好了衣服，精神有些恍惚，心情比刚才更加恶劣。“你的样子就像秘密探员。你真的很好看，我希望能像你一样。”
“名叫简，不清楚姓什么。约翰尼很不满意手术结果，你知道的，手术不是很成功。人在害怕或感觉不对劲的时候总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我逃得远远的，什么也没做。”
“我一上飞机马上处理。”她说。
她懦弱，她自私。
“你在哪里？”本顿说。
“你又不了解我。”
“昨晚你问了我不少事。”
她沿着鳕鱼角海岸的雪白人行道向西走去，深感孤单和懊悔。她只会逃避。她还记得获悉他死讯的那一刻。她是经由最糟糕的渠道知道的——收音机。
“抱歉，我不是故意让你不舒服的。”史蒂薇脸颊泛红，顺从地说。
史蒂薇把枕头塞在背后，被子低低地围着她的下身。她甩开遮住眼睛的暗金色发丝。在晨光中她看起来真的很美，不过露西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牵扯，况且她再次被那些红色手印吸引住了。
他在烛光中注视着她。他的脸，他看着她的眼神，将永远驻留在她心中。他很英俊，眼睛是有如老虎眼睛的奇特颜色，让人只想将一切都向他倾吐。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露西，你没问题。”
“一个酒吧服务生。显然他遇见了某人。”
戴维很年轻，深色皮肤，体格健壮，是那种五官不算俊美，但整体看起来极具魅力的人。他的专长是医疗过失诉讼，每次他到法医学会来，秘书和女学生们便千方百计找理由从斯卡佩塔门口经过，当然了，罗丝除外。她做了斯卡佩塔十五年秘书，早就过了退休年龄，对男性魅力也已免疫，除了马里诺。他或许是唯一有幸能和她打情骂俏的男人，而此刻斯卡佩塔正打电话问她马里诺人在哪里。他应该来参加这次会议的。
“和罗莱尔一起？”
“我说了，他不是一个人。”
露西眉头一皱，打量着她。“肯让人在你身上画这些东西，你还真是随和。”她想象某人在史蒂薇的裸体上画画，突然有一丝忌妒。“你不必告诉我是准。”露西无所谓地说。
“用洗甲水或者婴儿油就可以去掉了，但我相信你这儿没这些东西吧。”
“我必须立刻想办法才行，你瞧我。”她说。
“这消息是一个反社会的精神病患者提供的，”他提醒她，“我并不指望真能查出什么来。”
“那是因为你停止吃药，而且……”
一
“露西，你不能老是这样对她。”
“没关系。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史蒂薇抬起头，有如无底黑洞的眼睛充满恐惧和哀伤，“你认为我很丑，对吧，又丑又胖。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在大白天看到我。”
她关上门，上了锁，脱去衣服，没看镜子里的自己，暗暗希望这一切只是幻想或者噩梦。淋浴时她触摸着自己，看着是否有什么变化，擦干身体时也避开镜子。
“为什么要文呢？”露西望着那些手印。
“我们得走了，我有事情要忙。”露西说着拿起黑色工作裤、宽松的黑色运动衫和那支手枪，进了与卧室相连的小浴室。
“他一个人怎么过的？”
“一个女人，比他年轻很多的。”
他告诉她两年半前在拉斯奥拉斯一家圣诞商店发生的谋杀案。他把巴吉尔·詹雷特所说的细节全部告诉了她。他说斯卡佩塔对这案子没什么印象，不过当时她并不在佛罗里达工作。
史蒂薇抓过她那件黑色连帽长外套穿上。透过窗户，露西看见她在雪花飘摇中走远，黑色长外套猛烈拍打着她的黑色长筒靴。
“经过昨晚，我了解得够多了，”她上下打量着露西，“谁不希望能像你呢？你似乎什么都不怕。有能让你害怕的东西吗？”
“那就告诉她真相，就这么简单。”
“我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她说。
“你还好吗？”
“我问你是在哪里文的文身。”
“你回床上来，好吗？”史蒂薇拍拍床铺，眼神灼人。
“老天，拜托别哭啊，史蒂薇。”
“你不会有事的。”他安慰她。
她想起昨晚，感觉万分难堪且羞愧。
“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说话？”露西说。
“我一吃药就会恶心、疲倦。”
“何止最近。”
“走在普文斯镇的暴风雪里。呃，也不能算是暴风雪，已经慢慢减弱了。”她宿醉未消，有些头晕。
“他没说。我不想问他太多问题，先查出案子来再说。你能不能搜索一下HIT，看有什么结果？”
“至少也该叫对名字！”
“这里很冷，我替你盖上只是因为……”
“姓名？”
“是谁的？”
“帮我找找他吧。”
“有什么新发现？”
“不是。”
她不知道该向谁打听。她理当不认识约翰尼，也没见过他的弟弟罗莱尔或他们的任何一位友人，所以她又能问谁呢？
第10章
露西无言地望着史蒂薇到起居室拿了衣服，颤抖着一件件穿上，嘴唇奇怪地扭曲着。
“知道是谁吗？”
“谁告诉你的？”
一位名医在好莱坞某栋公寓内中枪身亡，消息来源透露，警方初步分析为自杀……
“我想请你尽快替我处理一件事，”他回答，“我这是保密电话。”
“我来试试看，”罗丝说，“最近他有点怪。”
“很好。”她撒谎。
那晚是位于市场街的麦加餐厅的淑女之夜，里面挤满看起来无比快乐、自信且怡然自得的女人。露西老觉得被人盯着看，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不爽。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她说着又想起史蒂薇。
“说什么你都谈不上丑或胖，”露西说，“而且我喜欢你。只是……唉，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
“我不想见她。请你向她解释。”
半小时过后，露西拉上滑雪夹克的拉链，把手枪和两只补充弹匣塞进口袋。
手机振动起来，她戴上耳机接听。
她锁上房门，走下门前被雪覆盖的木头台阶，来到街上，想着史蒂薇和她的怪异举止，感觉很愧疚。她想到约翰尼的事，又是一阵愧疚，忆起在旧金山，他请她吃晚餐，向她保证一切都会变好。
戴维偏着头，透过低低架在鼻梁上的牛角边框眼镜读着一份验尸报告。
“过来陪我们吧。凯也会过来玩一个星期，我们都很希望见到你。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谈谈。”心理专家本顿说。
“最近几周越来越严重。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或许和女人有关。”
她说：“只知道他在死亡前一周最后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不是单独—个人。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在动过手术之后来的，接着去的佛罗里达。”
露西弯腰整理着被褥，把被子拉高到史蒂薇的下巴。史蒂薇脸色一变，僵在那里，垂下眼皮望着床铺。
“这个所谓圣诞商店的受害者，她的眼睛也被挖出来了？”
“你打电话给我有事吗？”她唐突地转换话题。
史蒂薇大而深沉的眼睛充满惊恐，“我想走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谢谢你，我很感激。”
斯卡佩塔挂上电话，看见办公桌那端的戴维已经准备好对一桩他深信能以一笔巨额赔偿达成和解的复杂死亡案件提出尖锐的问题。不同于大部分警察部门，做律师的来寻求学会专家们的协助时通常都付费，而且少有例外。大多数愿意付费的律师客户，他们的委托人都罪行重大。
“做那个给别人画的人比较好。”史蒂薇说，这话让露西再度吃醋。“过来。”史蒂薇又拍拍床，用她那很有抚慰力的声音说。
“我不意外，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呢？”史蒂薇说着拉过毯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后才起身。“你可以挑选任何人。我很感激，谢谢你。我不会说出去的。”
“一个讨厌的人。她替我画的，我还得把它们去掉。”
“我绝不允许你做傻事，你必须信任我。”
“你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本顿对她说，“约翰尼的死不是你的错。”
“昨晚我打电话找他，”斯卡佩塔对电话那头的罗丝说，“打了好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