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等她开口,保安就说,还不招,不招。终有一天,透过门卫室的玻璃窗,马东东看见了徘徊的她,这让马东东很惊喜。好久没去爱豪了,411房就走了两个,做得好好的怎么要出厂呢。她说不开心,不开心就要出厂,这找工作容易吗?马东东并不懂得这不开心是什么,只是为她干着急,他把她当最要好的朋友,请她在对面大排档吃快餐,关心她的住宿,担心查暂住证。找工作还是要慢慢来的,马东东这样安慰她。罗月丽确实是晒黑了许多,但是那种不服输的精神还是那么强烈地影响马东东。等我发了工资,我请你去东港城酒店,马东东这样热情澎湃地说。这使罗月丽感到全身暖洋洋的。马东东要上连班,放下碗就要走。坐一下,聊一会嘛,罗月丽感到时间过得太快了。罗月丽独自喝了杯茶,独自在马路上吹西北风,踢着路上的砂石,没有方向,往福满楼方向走100米,回头往三立走100米,她要去哪里?
没办法,实在没办法了,这样流浪下去,吃住车费就吃不消了,没钱了,真个走投无路,她想到另一个人:华万方。她翻出了那部大哥大,保存了十多天,关机了十多天。她把手机放在手心反复看着,这部大哥大价值七八千,相当于一年的工资,这也许是一个潘多拉魔术盒子,一旦打开,也许就会充满传奇,不知道是祸是福,她犹豫了好久,才摁下开机键,摁了n次,开机了。
果然,下午接到了华万方的电话。找你找得好苦,怎么天天关机呢,手机是来用的,美女,华万方温暖的责备,像冬日暖阳。
还有一个人在为自己牵挂,她差点要哭出声来,哦,不好意思,刚办离职手续。
他们约好晚上见面。罗月丽打蓝红call约她一起去,蓝红说,没空,没空,我不做电灯泡。
不是吧,是你自己约会吧,那个广州的叶老板?
别那么难听好不好,他很老实,跟他见面这么多次,从来没有碰过我,每次手都不敢牵。蓝红的天真,充满爱情的幻想和被爱的自豪。
爱情是什么,是不牵手吗?蓝红真个纯情臭美。一个男人是看上去规规矩矩好呢,还是对自己冲动好呢,是能甜言蜜语好呢,还是老老实实像柳涛那样好呢,女人在谈恋中,一直在捉摸,在判断,在试探。第一次见面就冲动的男人,就是轻浮吗?男人初恋往往冲动,把握不住自己。相反情场老手,把握得住自己,显得非常从容,善于吊女人胃口。唉,谁又说得清楚,自己都没方向,还担心别人,罗月丽心酸到想笑。
情场老手也好,善吊胃口也罢,就算叶南林是个陷阱,她心甘情愿往这个美丽的陷阱里跳。这个执着的姑娘,已是全心投入到这场爱情,勇往直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同事劝说她小心为妙,在蓝红看来,她们都是嫉妒她找了个广州男朋友。她以为已经缘定三生,无法再更改,没有叶南林一天一通的电话,她急得要哭半个晚上。
恋爱中的蓝红,纯情的眸子,看每一件事物,都是那么美好,使她对身旁的每一件事,都漠然处之。你说某某好,她说,这样呀;你说某地好玩,她说,有那么好玩吗?你说某某男朋友有多好,她说,一般般哦。她像水,心底至清,别人看来,越清越复杂,越玄,弄不懂她。
罗月丽约不到蓝红,这女人有了男人,还是朋友吗?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朋友。她独自走在沙岗大道上,望着飘飘荡荡的茅草地,内心非常沉重。若华万方不来接她,她今晚又睡哪呢?一路的惆怅,一路的失望,一路的伤心。大哥大铃响,华万方来电说,晚上没空,不如现在过来,反正你没上班。
那就马上来沙岗大道吧,我走上马路等着。这几天罗月丽脚板走得起泡泡了,躬身揉搓刚扭伤的脚踝,打起精神,不能让华万方看到自己狼狈相。
华万方开车来把罗月丽载往他的工厂。
这是哪儿呀?
我的工厂。
我不想进去,华总。
怎么啦,进去看看嘛,你是我的朋友,怕什么。
我突然感觉不对,走吧。
华万方掉转车头,好,你说去哪就去哪。
两个保安探头探脑,把厂门关上,奇奇怪怪的往车里望,这使罗月丽浑身上下不舒服。
住哪儿?
住哥哥那儿。
有嫂子吧。
嫂子带小孩。
那不行,不方便,不如自己租间房。
是要租,不租还真不行了。
我载你顺便去看看房子。
车在大街上转悠,罗月丽以为他不知道租房,说华总,这里没房,要去小巷的,往前面一点宝鑫与沙岗的交界处,有一片民宅,去那儿吧,麻烦你了。
那儿房子不行,没水,又脏。华万方继续往宝鑫开,在宝鑫公园旁边,看了一个两房一厅,有卫生间和厨房,新楼房,墙壁洁白,地板透明,而且与爱豪411房遥遥相望,感觉特别亲切。只是房租太贵,每月500元,还要水电费。罗月丽在房里随便走了一圈,不敢往下再看,房子不错,太贵了,租不起。华万方拿着车钥匙,背着手,把房子里里外外全看了一遍,当即向房东交了房租和押金说是暂时为她垫着房租,上班了再还。房东笑得合不拢嘴,顺便用广东腔夸了一句,我这种房子一般打工仔住不起的,只有你这样的老板才来租。
拿了钥匙下楼,在车上,罗月丽急了,不行呀,我就是上班了也租不起。
你真没出息,华万方笑,有压力就有动力,才会上进赚钱,人啦赚钱是为啥,不就是为生活得更好嘛。
华万方把钥匙交给了罗月丽。房租交了,押金交了,不租也租了。
租了房,心情稳定了,又欠了华万方一个人情。唉,反正不就一个月,找到工作再还也不怕,当初借人家车费不也还清了。华万方载罗月丽去哥哥家搬行李。她不敢让华万方出现在嫂子面前。华万方的车停在巷子口。她一件件把行李从出租屋搬到车上。来回跑了四趟,跑了一身的汗。最后一趟,嫂子抱着孩子要跟出门来送她,被她拦在门前,别送了,嫂子,外面冷,告诉哥哥,让他不用担心,我找到工作了,放假过来看你们。车到福安楼下,华万方说,记住了这是福安楼,不要走错门了。
他就不让她动手,从工厂叫来两个保安,行李很快就搬上三楼了。可是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太空荡了。他又让她拿相片,说去治安队办暂住证。一下子所有的难题都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要钱,有钱就有车有房,搬行李就不用这么麻烦,就不怕查暂住证,一切似乎来得不可思议。
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此刻有些愣头愣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一小时后,有人敲门。
罗月丽正扫地,以为华万方办暂住证回来了,打开门却见四人抬了一张床和衣柜堵在楼梯间,你们敲错门了吧。
是301,没错,小姐,他们把床和衣柜径直抬了进来,有位先生付过款了,你签单吧。
哦,这样呀,罗月丽望着送货单,坐回到床上,瞧着家具发呆,似乎一夜之间成了负债人。
华万方随后敲门进来给她暂住证,不用担心治安队了,其实我与治安队长很熟,查也不怕,这等小事,就不用欠人家一个人情。
我可欠着你的人情,华总,不过我先说明,这些东西是你的,我只是暂时借用。
阿丽,想到哪去了,朋友在困难时候帮帮忙,很正常的,你只管安心去找工作,要不然就进我工厂。我还有事,你打扫一下卫生。
华万方说完就走了,铿锵的脚步似乎告诉她不是因为想占她便宜而帮她。
这让罗月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真不想占她便宜或者……甭想了,遇贵人了,小时候,妈是这样给她算的命。她在床上滚了两圈,唉,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查暂住证,你查呀,查呀,她自嘲式吼着。她伸直了四肢,完全放松,分别按下了蓝红和杨晓丽的电话。
工作找到了,在哪,那个地方好不好找,明天搬吧,我与晓丽来帮忙,蓝红一语一顿,慢条斯理。
在宝鑫工业区,过来call我。罗月丽说了三遍,手机信号不好,断了。
杨晓丽的电话是直线,来电显示罗月丽的手机号码,哇塞,三天不见,你买大哥大了。
这是秘密。喂,喂,听不到,不小心碰断线了,好心情也弄掉了,下次再打吧。
罗月丽念了两遍自己的住址:宝鑫工业区宝沙街福安楼301房。
她以主人翁的姿态和心情,终于暂住在这里。
而此时的蓝红每天翘首以待叶南林call她,有了一份期盼,日子过得悠悠然的。她买了两扎毛线,继续织毛衣,每织一针,就编出很多遐想,每想一次,就织出来了幸福的感觉。
找个广州人居然好,我怎么总像是做梦一般,蓝红跟杨晓丽如此说。
唉,我也说不清楚,我现在也越来越糊涂,昨天我还读到了一首诗,有这么一句:我生来十指,把握不住一场爱情。唉,真有同感。反正爱他就跟他走吧,跟着感觉走就不会后悔。
蓝红对自己的初恋谨慎小心,每天做100次爱情梦,梦想一次谈成功,最初也是最后,生生世世,不求轰轰烈烈,但愿平平淡淡。人人都说她找了个广州人,真是福气,一段时间心里充满了阳光,每天开始静静地看天,看广州方向飘过来的云彩,仿佛就是叶南林寄来的问候,哪怕是飘来寒风细雨,也觉得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