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主管批评,黄彩霞关了电脑,气冲冲出了办公室。可她不敢面对马东东,在假山后面转了一圈,远远望见马东东在厂门。这死鬼阴魂不散,黄彩霞气嘟嘟的,不敢出门,如果这样下去,工作影响可大了。
她到生产部找罗月丽。罗月丽刚送报表从车间回来。黄彩霞把她拉到办公室门外把马东东的事说了,请求罗月丽说服马东东离开,不要这样为难她。
我怎么帮你,我能代表你说吗,老躲着不是办法呀,要么就当面说清了。
罗月丽不愿出去,黄彩霞不敢出去。罗月丽还在打生产报表,黄彩霞就坐在她身旁唠叨。
十点下班,黄彩霞硬是拽着罗月丽衣角一起走。
若是见到了马东东,你打算咋办?
你帮我拦住他,我往宿舍跑,我不想见他,他现在发神经。
你想得天真呢,我怎么拦他,我凭什么拦他,你真的不想跟他谈了,就这么简单?你考虑清楚点。
我都被他快吓死了,还咋相处,马东东像个神经病似的,天哪,刚才梁生差点要炒我鱿鱼。
你声音小点行不?罗月丽做了个嘘的手势,你真舍得?
什么舍不舍得呀,他缠着我不放,我的天哪,一点都不讲理,好像我是她的私有财产,容不得我跟别的男人说话。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听说你跟白班那保安关系暧昧,全厂的人都知道。
说啥呀,咱们是老乡,没事聊聊天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我看你呀,花花肠肠子,比男人还多。
让黄彩霞奇怪的是下班的路上并没有见到马东东,黄彩霞脸笑着,心里不免失落。
你看,怕什么,人家不稀罕你,你以为你是谁呀,罗月丽挖苦她。
那就更好了,我终于可以不躲躲藏藏了。
女人顺着脚一路聊,不知不觉到了工业区夜市门口,恰逢治安队查暂住证。暂住证拿出来,拿出来!听到了吼声,毛骨悚然。黄彩霞与罗月丽自投罗网,被逮了个正着。黄彩霞刚进厂,没办暂住证,被治安带上了车。一个蹲在地上操四川口音的男孩,上车前跟治安队说他的暂住证在宿舍里,让他回去拿,治安队的人根本不理他。小伙子趁治安队抓别人的空儿,撒腿就逃。胆敢逃跑,治安队的人气急败坏,一齐追上去,照男孩一阵拳打脚踢。一个用警棍照男孩的头上打了一棍,男孩当即趴倒在地。一个年轻的治安,鼓起凶神恶煞的脸,又照男孩腿上踢了两脚,妈的,还装死。惩一儆百,其他人怕了,乖乖蹲在地上,有的叮嘱老乡,快点拿钱来换人,没有老乡在场的,只有听天由命了。在场的人吓呆了,以为打死人了,不一会儿,男孩居然一节一节撑起来了。
黄彩霞蹲在没暂住证的人堆里,惊慌失措地招呼罗月丽搬救兵来换人。
车上车下,哄哄嚷嚷。治安队的人嚎吼,叫什么叫,上车!上车!没暂住证的人被赶猪羊一样推上了车,门一关,漆黑一片,男男女女数十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罗月丽慌慌张张搭了摩托车,赶回工厂找厂长,工厂早已没人,办公室关了灯,厂长根本不加班,看来黄彩霞的细皮嫩肉要喂蚊子了。罗月丽从门卫室经过,门卫室值班的正是郑勇,谢天谢地,找对人了。郑勇听说黄彩霞被抓了,用对讲机呼了个保安过来代班,自己风一般跑去工业区治安队领取他心爱的人儿去了。
罗月丽望着郑勇背影,舒了一口气,新人欢乐,旧人愁,唉,没事了,睡觉去。回到宿舍,坐着三个陌生的男人在瞎吹。其中一个就是马东东,另外两个与马东东一伙的,杨晓丽与男朋友也在。罗月丽傻眼了,随便问了一句,今天星期几呀,算是打招呼。星期六,三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一个个玩世不恭的样子。帅哥,你介绍一下呀,大胡子的那个向马东东使了个眼色。马东东一一作了介绍,这位大胡子先生姓刘,是镇报的主编,外号大胡子,高个子姓李,是市里一家刊物的记者,编辑,叫他李编吧。李编跟杨晓丽都是邵阳的,真正的老乡。李编向杨晓丽笑笑,起身伸手,与杨晓丽握了个手。柳涛看在眼,心里不舒服,既不起身,也不打招呼,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显得很尴尬,很无奈。罗月丽说,你们来开笔会呀,这么多文朋诗友。马东东说,都是老乡呗,对了,阿霞哪去了?马东东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勉强的笑容后藏不住那份尴尬的忧伤。阿霞?我,我不知道,我刚回来,可能去她妹妹那儿了吧。罗月丽违心地撒了个谎。
时间不早了,可是马东东三人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第6章
你们聊,我冲凉了,罗月丽拿了桶和衣服。杨晓丽与柳涛不知何时,在门口争执起来,争着争着一起下楼去了。大胡子压低声音,侧身向李编说,机会来了,你老乡不错,拆了那个眼镜的桥,妈的,一点礼貌都没有,招呼都不打一个。马东东说,不搭桥还拆桥,这样不行吧?李编说,这样没教养,就是要整他一下。
三人叽叽咕咕商量好了行动计划。
一会儿,杨晓丽推门回来了。李编拉长了声音用邵阳话问了一句,老乡怎么了,你男朋友生气啦,不好意思,是我们打扰了。杨晓丽一脸的不悦,转背转阴为晴,赔笑说,管他呢,不好意思,影响了大家的兴致。大胡子点了一支烟,煽火了一句,你男朋友是哪里的,做啥的,连起码的待人接物都不懂,像个男人吗?李编说,不是吧,她男朋友性格是内向了一点,不至于不懂礼貌吧。他神经病,跟他没法说,杨晓丽正在火头上,被他们这样一阴一阳浇油,更加有火。她刚打开柜子翻衣服,门嘎嘎开了一点,柳涛又出现在门前。杨晓丽关上柜子,堵在门口,跟男朋友又争执起来。杨晓丽闪进屋里,把门啪的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气急败坏地说,他说他现在要回去。大胡子抿嘴笑了,这回慢条斯理地说,晓丽,他回就回嘛,回去以后最好就别来了,男人多的是,这样的男人不要还好,你看我们这儿就有比他强的,李编怎样,还是你老乡呢,四川那么远,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你图个啥呀?杨晓丽脸红到脖子了,像是气的,又像说羞的,去就去呗。杨晓丽决定不送柳涛了,气鼓鼓地倒在自己床上生闷气。李编用邵阳方言说,小杨,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帮你介绍一个更好的。
这话让杨晓丽心乱了,不知该说啥。马东东继续沉默。
罗月丽冲完凉了。大胡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说,我看东东同志坐不住了,各位走吧,不要打扰小姐们睡觉了。大胡子,李编给女人发了名片,一溜人哗啦离去了。
马东东临走时让罗月丽转告黄彩霞,阿丽拜托了,告诉她,我来过了。到门口,马东东回头又嘱咐了一次。
杨晓丽也没出门送他们,蒙头蒙脑不吭一声,完全失恋状态。
只有罗月丽看得真切,男人们在做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摇头,独自感叹,多情总被无情恼呀。
晚上11点多了,杨晓丽懒洋洋地起床冲凉。
关门睡觉了,黄彩霞还没回来。罗月丽抱着被子,喃喃自语,这丫头今晚要做露水鸳鸯了。
果然黄彩霞当晚没有回来睡觉。第二天早上,黄彩霞哗推开了宿舍门,夹带那一向爽朗的笑声,先惊醒了罗月丽。
唉,我这样轻手轻脚,你都醒了,在想啥?
罚了多少?
300块,老娘半个多月工资,他娘的,治安队真黑。
反正有人给你掏钱,这有啥。看你很滋润的哦,昨晚回来了,不回宿舍,去哪啦?我们都为你担心。
嘿,你说啥呀,把我扔在那儿就不管了,你够不够哥们,我在治安队喂了一晚蚊子。
睡不着了,罗月丽穿上衣服,说,我不管,可别人会管的,我看你是在哪儿做露水鸳鸯吧,裙子上还有草呢。
黄彩霞扯起裙子左晃右晃,没有呀。
是没有呀,没蹲过草地干吗要看。
你这王八蛋,黄彩霞轮起粉拳要打人。杨晓丽被吵醒了,伸手看表,七点二十,离她起床还差十分钟,多么美妙的十分钟,吵死人哩,睡不着,还是闭上眼赖着不起。
罗月丽举双手投降了,我投降,投降,我是王九蛋,你是王八蛋。
晓丽,起来帮忙呀,阿霞打人啦,罗月丽坐到杨晓丽的床上,看看杨晓丽,昨晚好像没有睡着是吧,想男朋友还是李大编呀,阿霞移情别恋了,你也跟着凑热闹,你们这些无情的家伙,都反了。
瞎闹什么呀,你们,杨晓丽揉揉眼坐起来,告诉大家,过两天还有一位人事小姐来报到,睡一号床,都像你们这样,要睡个好觉真难。杨晓丽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人事阿英不做了吗?
还能做吗,公告栏不是明贴着,罗月丽说。
我没注意看,究竟是什么原因。
你注意郑勇就行了。
人事阿英严重违反办公室纪律,影响极坏,公告栏上是这么说的。
那人也真是,瘾那么大,非要在办公室亲热。
她自己说,以为中午主管曾生不会来办公室,图个方便嘛,哪个不是这样,抓紧机会与男人幽会。
你们猜,曾生撞见那种场面,会怎么样说?
怎么说?两个女人凑上来。
他说,你们继续亲呀,亲给我看看。
哈哈!搞笑,搞笑,一阵大笑。
罗月丽的闹钟响了,七点半。
黄彩霞的闹钟响了,七点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