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天晚上,所有在场警察的已经作过了比对——为了避免和嫌疑人的相混淆,他们的DNA早就存入了数据库。经过检测,法医办公室人员的样本均未出现在现场,包括莫拉莱斯和那两个把尸体抬到停尸间的小伙子。当今DNA检测已经相当精确了,哪怕在现场呼一口气,都有可能留下DNA的踪迹。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没有人问过棕榈滩的那个老妇是否认识奥斯卡·贝恩,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本顿问。
“这件麻烦事是我亲自办的,我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伯格说,“她在读到《邮报》上的那条消息前从来没听说过贝恩这个人。听起来她对于我暗示她可能与贝恩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关系感到非常愤慨。打个形象的比喻,即便她和一个侏懦坐在一起等车,她都会尽量不去看他,以免引起对方的尴尬。”
“她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把她和奥斯卡联系起来?你跟她提DNA的事了吗?”
“什么也没提。我说在调查过程中碰巧提到了她的名字。她马上联想到了被她撞死的十六岁男孩,说那对父母挖空心思找她的麻烦。比如说,向民事法庭提起诉讼,要求她赔偿医疗保险之外的那笔医药费。被撞的男孩就完全没错了吗?她说媒体不顾事实杜撰了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猜测那对父母很可能是看了《邮报》上‘侏儒杀手’的那篇报道后,故意把她拖下水,要她难堪。”
“真是老浑蛋!”
“我还是认定样本是在哪个环节被污染了,”伯格说,“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也许凯能帮我解开这一困扰。但愿明天能得到奥斯卡的DNA样本。虽然我希望现场到处都有他的DNA,但从另一方面来说,阳性结果也未必能派上多大用场。”
“他的电子邮件呢?不管他同不同意,你都能看到他的邮件,对吗?我想他一定给特莉发过电子邮件。”本顿说。
“我们确实可以进入他的邮箱,一有空我们就会去查看。这点没人会告诉他。总体上,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他远远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沟通。除非我们找到过硬的证据,否则现况很难被改变。我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啊!必须加倍小心。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凯有什么发现。他们不正在诊疗室里谈着吗?我想知道他没有告诉我们的、凯在特定条件下才能透露的那些谈话。有个问题应该不用问了,但我还是顺便提一下吧。凯和奥斯卡·贝恩以前有没有交集?”
“即使有她也不知道或是不记得了吧,不然我先前打电话跟她提到奥斯卡时,她一定会说点什么。”本顿说,“除非奥斯卡被正式逮捕,或者同意放弃医患保密条例赋予他的权利,否则我们永远也别想知道某些谈话内容。我了解凯,她不会有任何不恰当的言行。”
“凯会认识特莉·布里奇斯吗?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完全无法想象。奥斯卡在提到特莉的时候,凯要是意识到自己认识特莉,她会马上从这起案件中撤离,或者至少会提醒我们,让我们有所准备。”
“对凯来说也许并不轻松,”伯格说,“实际上你们夫妻两个都不会轻松。我想你们应该还没习惯这种生活。可以想象,你们在餐桌上常提起工作,周末、假期也概莫能外。也许你们平时拌嘴也大多是因为工作。”伯格凝视着本顿,“你们什么都谈,除非正好是某一起案件中的控辩两方,而此种情况也许永远不会发生。你们两个就像一支团队,彼此间没有秘密,在事业上密不可分。现在终于在私人生活上也密不可分了。真希望这种状态能一直持续下去。”
“这可不像你说起来那么轻松。”本顿不喜欢伯格提他的私生活,“如果奥斯卡被控杀害了自己的女朋友,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这么想真可怕。”
“我们永远都不会向别人承认我们希望某事成真,”她说,“但事实上,我们希望特莉·布里奇斯就是被奥斯卡所杀,否则再难找到嫌疑人。”
二
泼妇还记得雪花落在身上如针刺一般的感觉。她现在要去买一磅早餐混合咖啡,但又不想出去。过去的一天几乎没发生任何好事。
那天老板让她发布一篇名为“号外”的专栏,内容比以往都更为邪恶,她举棋不定,不知如何是好。文章中列举了一大批最终遭自己的崇拜者背叛的名人,并详细分析了原因。在为马里诺写的供词里自然要把这一段跳过去。这么算下来,要省略的内容可就太多了。比如说,不能告诉马里诺当她为特莉开门时有多害怕。她胆战心惊地开了门,把特莉让进了屋子,丝毫没有意识到“高谭百事通”的后台程序正显示在二十四英寸的大屏幕上。
特莉把篮子放在咖啡桌上,然后径直走向她正前方的那张书桌。泼妇拿起笔时,当时的情景突然历历在目,她决定跳过这一幕。
特莉看着屏幕上的内容,泼妇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
“这是什么?”特莉的个子实在太矮了,视线刚好与电脑屏幕齐平。
“我有时会看看‘高谭百事通’。”
“怎么是这样?你是程序设计员吗?我不知道你还在工作。”
“我比较笨,所以才把代码调出来看看。快坐下吧。”为了尽快退出程序,她差点把特莉撞倒在地。“我当然没有工作。”她慌忙澄清道。
特莉坐在沙发上,脚刚刚伸出坐垫的边缘,当然还是因为个子。她说她会使用电子邮件,但除此之外,她对电脑一窍不通。不过,她对“高谭百事通”倒是耳熟能详,因为铺天盖地都是这个栏目的广告,也常被人聊起,可她从没看过。在研究生院读书时可没时间去顾那些东西,再说她对八卦也完全没有兴趣。实际上,她听说那个专栏尽是些糟粕。她想知道泼妇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我不知道怎样写电影剧本,”泼妇对马里诺探员说,“我觉得他们可能会去修饰语言。事实上,现在写电影剧本的人都会借助一种特殊的电脑软件。在瓦萨尔学院读书的时候,我选修了一门戏剧课,看了许多话剧和音乐剧的剧本。它们只是用来表演、歌唱,而不是用来念的。希望你听了我的话不要生气,我倒情愿写得直白一点。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念一段给你听听吧。”
她的喉咙一阵发痒。回忆和威士忌使她变得感性起来。她觉得马里诺探员如果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就不会这样一直赖在躺椅上不走。眼下的事一定非常重要,让她写下一份类似电影片段之类的东西,一定意味着马路对面发生的事情是某起更具威胁性的事件的一部分。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种解释,当然情况更糟:他也许是为联邦政府效劳的间谍,非正常的银行交易让他怀疑她和恐怖分子有关。再加上那些来自英国的电话以及她没有及时交纳的税款,毕竟从书面文件上看,除了社会保障金和不多的一点外快,她不应该有别的收入。
她念起纸上记下的内容。
三
特莉把篮子放在咖啡桌上,二话没说就爬上了沙发。显然她很擅长即兴发挥,知道怎样弥补自己身材的不足。她似乎毫不费力,但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坐下的样子,所以看到她的脚像玩偶那样刚刚伸出沙发坐垫时,还是略感惊奇。不管她说了些什么或是做了些什么,有一点相当重要,那就是当我开门的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她沉浸在深深的悲哀之中。她没出声,但表情却非常狂乱。从她举着篮子的动作来看。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快。
我必须提一下她当时的穿着,因为这也是场景的重要组成部分。蓝色牛仔裤、长筒靴、球袜和浅蓝色的棉衬衫,没穿大衣,但是戴了一副清洁手套。可想而知,只有着火这种大事才会让她这样失魂落魄地跑出公寓。总而言之,她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出什么事了?”我问她。接着我又问她要不要吃点点心。她谢绝了。
“我知道你喜欢动物,特别是狗。”她看着陈列在房间里的水晶狗和瓷器狗说。那些小玩意儿都是丈夫送给我的礼物。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听到的。从你住在街对面起,我就再也没养过狗了。”
“我们俩站在街边闲聊时,你提过以前养过的那些狗,还总留意周围遛狗的人。我很抱歉,但这事情实在是太紧急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把它送到哪里去。”
我把篮子上的毛巾拨了开来,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快裂开了。埃维比小手电筒大不了多少,躺在篮子里一动不动,开始我都觉得它死了。特莉说是别人送给她的,但她养不好。她男朋友想让宠物店收回去,但那儿竟不肯。埃维并不算太吵,但我马上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没法把它养好。直到我把它抱起来放在胸口上,它才动了动。顺势把头靠在我的脖子下面。我叫它埃维是因为它很像……
四
泼妇用纸巾擦干眼睛,然后对马里诺探员说:“对不起,我念不下去了。这大大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我仍然在生气。为什么要故意惹我不高兴?如果这是在戏弄我,我会向杰米·伯格办公室递交一封投诉信。不管你是不是警察,我照样投诉你。假使你是政府的间谍,那就不妨直说,我可以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