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年军校生活是在紧张而又有序中度过的,时不时地还会拌有日军的空袭,但信念一直支撑着张贤走下来,他有明确的人生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甘愿视死如归。而这三年里,他也从一个一脸稚气的男孩子,成长为一名英挺魁伟的军人,现在需要的只是历练,成为一名真正的鬼子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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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半年的见习官,可是因为战时的部队下级军官人员紧张,所以张贤也只见习了三个月,在郭教官的努力之下,张贤被分到了国军的主力第十一师,同时分到那个师的还有他的同学王江。
宜昌保卫战中,十一师在当阳与日军激战很凶,死伤很大,许多编制已经不全,所以此时已从湖北撤回到万县休整,同时也在招兵之中。
一大早,张贤和王江就一起来到了重庆的军政部门口,他们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去万县十一师师部的顺路车,如果自己从重庆搭车或船去万县,那就太麻烦,而且不方便,还要花钱。果然不负他们所望,卫兵告诉他们有去那的军车,只是可能人家不愿意带他们。这两个毛头小子却不管这么多,只要有车,他们就想试一试。
果然,一辆吉普车从里面开出来,这吉普车之后,还带着两辆全副武装的运兵卡车,张贤和王江马上冲了上去,拦住了这三辆军车。
“你们找死呀!”那个吉普车的司机打开车门,怒气冲冲地对着两个人吼着,却听到车里有人在说着:“小李子,说话客气点,别这么大呼小叫的,问问他们有什么事。”
“是!长官!”这个司机答应着,语气和蔼了许多,问着他们:“你们两个干什么?”
“你们是十一师的吧?”张贤问着。
这司机点了点头:“你们两个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张贤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证件和委派书递了过去,向他解释着:“我们是分到十一师去的学生兵,能不能搭你们的车去万县?”
这个司机接过他的这些证件,递给了车内坐着的人,不一会儿,又将证件递还给了他,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长官同意了。”
“太谢谢了!”两人连声道谢,收起自己的包裹就往后面那个卡车跑去。
“回来回来!”那司机又叫住了他们:“你们到哪去?”
两个人都停住了,回身诧异地道:“我们去坐后面的卡车呀!”
“不用了!长官叫你们跟他坐我这辆车。”这司机告诉他们。
两个人大喜过望,打来车门,坐了上去。
车队开了起来,张贤和王江这才仔细打量着这个让他们坐车的长官,这是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微胖,一脸慈祥的校官,看他军服的星花,竟然是个上校,而张贤与王江也不过一个少尉而已。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拘束,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有丝毫的言笑,这位上校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好笑,为了活跃气氛,他先问着身边的张贤:“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长官,我叫张贤!”张贤响亮地答道。
“你呢?”他又问王江。
“报告长官,我叫王江!”王江也回以响亮。
这个上校笑了,示意他们不要如此紧绷着脸,看了看两个人,这才问着张贤:“这个帅小伙儿,你多大了?”
“报告长官,我二十一岁了。”张贤道。
上校却摇了摇头,笑道:“我看你没有吧,嘴上连毛都没有长出来,你也就十七八岁。”
“报告长官,我是二十一了。”张贤坚持着。
他还是不信地摇了摇头。
那边的王江却接过了话去:“报告长官,他今年其实只有十九岁。”张贤恨恨地瞪了王江一眼,但王江却假装没有看到,告诉这个长官:“他当时为了考军校,才虚报了两岁的。”
“是这样!”上校点了点头,又问道:“张贤,你为什么要虚报岁数呢?”
张贤只得实话以告:“我只是想当兵,考军校要满十八岁,那年我只有十六岁。”
“哦?你又为什么想当兵呢?”
“我要报仇,杀日本鬼子!”张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来,如许时日过去了,他心中的仇恨没有一丝得减轻,反而是成倍地增长着。
看着张贤稚嫩的脸上所露出的憎恶与坚定,上校仿佛感觉到了他内心的伤痛,没有再问下去。
但是王江又接过了话来,告诉他道:“他父母都死在了日本鬼子的南京屠杀中。”
上校点着头,话锋一转,又问着王江:“你又为什么来当兵呢?”
“报告长官,我是为了精忠报国!”
上校笑了,夸道:“答得好!答得好!”
第一章 枪王(二)
车子在路上颠颇着,早已出了重庆市区,向东北方向行驶,正行之间,却听得刚刚甩到身后的重庆拉响了刺耳的防空警报声。
“该死的鬼子!”上校恶狠狠地骂一了句:“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见习时,张贤与王江在重庆呆了一个多月,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日本人对重庆进行的轰炸就是一场屠杀,不分军民,哪里人多就会把炸弹投到哪里,只要飞机一过,一定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受难,哭声经常是一片连着一片,鬼子用的是燃烧弹,许多的街道与民房都会被大火吞噬掉。而作为见习官,张贤与王江就是负责维护重庆的治安,在防空警报到来之时,疏导民众躲入防空洞中;而在空袭之后,却要处理那些不幸遇难的同胞尸体,从废墟中抢救伤员与财物,扑灭熊熊而起的大火。
对于那种肝肠寸断的哭喊,对于那种血肉横飞的场面,对于那种烈焰奔腾的景象,张贤都已经见得多了,也已经麻木了。一个不到二十的青年,在短短的这几年的日子里,经过许多的悲惨,早已让他长大成人了,如今却能有如此的冷静,面对国仇家恨,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这是他打南京逃离后就明确过的,所有的这些仇恨已经深深地植根在了他的心中,随着面前的惨剧不断得发生,他的仇恨也就一天天的加强,这也加速了他想要赶快加入到抗日队伍中去的主要原因。
“警报已经拉响了,我们也要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张贤向着面前的这位长官建议着。
“你也太怕死了吧!”王江却不以为然:“鬼子的飞机怎么会这么巧炸我们的车队呢,再说了,他们也不见得看得到我们。”
张贤摇了摇头,道:“我们是向东去,这是大白天,敌人的飞机肯定是从东面来的,肯定会看到我们的。”
上校也点了点头,对司机命令着:“前面有一个树林,开到那里面去。”
吉普车在前,后面两辆军车在后,进入了树林中,也就在这时,敌人的飞机轰然而过,他们飞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山脊过来的,不一会儿,从重庆的方向就传来了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车队再一次上路了,这位长官再一次以欣赏的目光看着张贤,问道:“你是真得怕死吗?”
张贤愣了一下,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睛,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我并不怕死。”
“那你好象很怕被飞机炸死呀!”
“这不一样。”张贤解释着道:“人都是要死的,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被敌人炸死,是不是太无谓了?哪不如留下这个肉躯,去战场上与敌人拼搏?长官,您说呢?”
“哈哈!”这位上校大笑了起来,赞道:“小伙子,你说得好,有头脑也有勇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长官过奖了。”
王江却有些脸红,甚至于对自己的同学有些妒忌。
“我想考一考你们两个。”上校又道。
“好!,请长官出题!”王江抢先应着。
上校问道:“我想问一问你们,如果你们当了一名将官,你会怎样领导自己的部属去战斗?”
这是一个很通俗的问句,在张贤与王江上学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答过许多遍了。所以王江首先响亮地回答着:“作为一个为军之将,当然必须以服从为天职,伟座指到哪里,我就带兵打到哪里,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直至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上校点着头,这个回答他一定也听得多了,他扭过头,又问着张贤:“你呢?”
张贤想了想,道:“其实这个问题您是在问怎样领导自己的部属,我觉得领兵的人应该有仁爱的一面,服从上级这是没错的,但也不能用士兵的生命去冒险。牺牲是难免的,重要的是怎么样用最小的牺牲来换取最大的胜利。所以说,作为这个领兵之将,应该想的是怎样在避免最大伤亡的情况下,来完成上级的任务。”
“你说得很好!”上校赞许地点着头,又问着他:“小伙子,你老家是南京的吗?”
张贤点了点头,告诉他:“是,我祖籍在南京对面的江都。”
“哈哈,我们是老乡呀,我就是江都的。”这个上校笑道。
张贤也笑了,告诉他:“刚才我听得你的说话口音就有点像我们那边的人,只是没敢问。”
“你们在学校里的成绩怎么样?”上校又问。
张贤道:“成绩单都在档案里,档案在军部。”
上校道:“我记得当时我看到一个学员的成绩单是全优的,当时七十四师也想要那个小子,最后被我要来了。”
王江道:“我们这期成绩全优的就只有张贤一个人,你说的就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