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忘了刚才那帮猥琐的男人。”
“好像有这事……啊， 对，对，我给他妻子打了电话。”
“不清楚，可能见了吧。”
“这种事，早不记得了。可能他去店里喝过酒吧。”
“和他没关系，为什么要给他钱？”
门开了，惠美出来了。但出乎吉敷的预料，她还穿着刚才那一身。“好了”，她直接坐在地毯上，倚着墙，从大衣下面拿出一瓶威士忌来。
“那你怎么能把他介绍给壶井？”
“那你给他多少钱？”
“不知道，我和那人没关系。”
“他临死还让你照顾壶井，可见关系不同寻常。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给他钱？”
“你是怎么认识壶井合三的啊？”吉敷换了个问题，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是吗？你以前和地方M帮会的男人交往过吧？那个男的在昭和五十九年年末的那场枪战里死了。是从那时候开始喝酒的吗？”
“他是不是迷恋过你？”
“我吗？那可真是荣幸啊。除此之外还有些事想问你。两年前七月末的一个星期天，你在天文馆路上救过一个叫佐佐木德郎的人吧？”
吉敷做出要站起来的样子。当然，他只是佯装一下。
“什么？赛马场？”吉敷的第六感一下子被击中了，脑海中立刻浮现出A报纸的剪报。
“我不知道啊，不记得了。”惠美赌气说道。
“这栋公寓有中央供暖。你把酒还我，不然……”
“没什么关系？你可别撒谎啊。”
“喂，你干吗呢？”吉敷说道。
“零花钱？好像给过吧。”
“估计是因为你之前的男友——M帮会成员的关系吧。是吗？”
“嗯，我给那个酒吧打了电话，提前告诉她壶井要去找她。”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想结识一下有钱的精英人士吧，以后需要的时候能找人家办点事。因为壶井既没学历也没钱。”
“嗯？”
“嗯，他走的时候送过他。”
“在哪里？”
吉敷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惠美却沉默了，看来吉敷说对了。
“你是不是出丑还没出够啊！”
“这个……这种事不说也行吧。”
“你喜欢他吗？”
“唔。多大年龄？”
“店里。”
“你和他熟吗？”
“为什么介绍他们认识？”
“啊，也是。那么是你把壶井介绍给佐佐木认识的？”
屋子里空空的。开灯后，吉敷看到一个中国产的衣橱，很高，黑色的，两扇橱门上装饰着贝壳工艺。屋里只有这一件家具。电视、音响、收音机、就连椅子都没有。空荡荡的白色地毯上凌乱的散落着穿过的长筒袜、内衣、短裙之类的。
“不是这样，没到那种地步。”
“我没撒谎。我和那个大叔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好在哪里？男子汉气概？”
“我不喜欢那件，送给你好了。”惠美倒是很大方。
“壶井曾帮过那个人的忙吧？”
“我不记得了。”
“壶井……？”
“他说要去东京见一个人。”
“忘了。”
“然后就介绍他们认识了？”
“这样啊。你们交往的时间长吗？”
“是啊，虽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的确是你救的。”
“等一下，等一下。”
“因为我和那个壶井不熟、和佐佐木先生也不熟，而且佐佐木先生从前年开始就没再去过店里。”
“冈本敏哉。”
吉敷急忙脱了鞋，走到惠美身边，一把夺下她正要往嘴边送的杯子和那瓶威士忌。
还是沉默。这样反而可以说惠美是个老实人了。
“你陪过他？”
“这不单单是你自己的事情。壶井在那之后就被人杀死了。”
“冈本，后面是什么？”
“不可能，警官先生，这绝不可能。”
吉敷说得随便，好像他在信口开河，但他心里觉得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可能性。
“那个M帮会的人，叫什么名字？”
“嗯……”她又坐回到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啊，他是不是吉嫉妒壶井合三呢。他打心眼里喜欢你，但你和壶井在一起。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就把壶井杀了。”
“不行。”
“这个……嗯，是我。”
“啊，壶井啊，我和那个人没什么关系。”
那一瞬间，惠美的眼神变得涣散而游离。有可能她因为喝多了，记忆力变得模糊。但惠美好像在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哎呀”。吉敷把威士忌酒瓶和杯子放到地毯上，在惠美旁边盘腿坐了下来。
“告诉我他的名字。”
“M帮会的人？”
“一轮是指？”
又是沉默。
“他嘱咐你什么？每月给壶井十万块钱？”
“这种事你问我干什么？”
“两年前。”
“十二岁。”
“那壶井在东京见到她了吗？”
“老早之前了。”
“女孩儿？”
“这怎么可能。”吉敷说到一半，又换了个话题，“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就还，那种廉价的东西。”惠美把吉敷的大衣摔倒地上。
“忘了，想不起来。”
“好，他去见谁？”
“他不是和你谈过这事吗？去东京的事。”
“嗯，比起交往的时间，他对我影响的时间更长。我一直忘不了他。”
“也不是。”
“他长得很帅，简直可以当演员了。和您长得有点像呢。”
“不然怎么样？去警察局告我？”
“好，那去派出所好好想。”
“喜欢喝酒？”
“这不行，你穿上衣服怎么样？不冷吗？”
“冈本。”
“对。”
“壶井为什么想接近佐佐木？”
好吧，那人的名字留井应该能查到。
惠美抬起头来看了吉敷一眼：“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倒是你，杵在那儿干吗呢。”
“原来如此，然后呢？”
“我不知道。好像是壶井一个劲儿的跟人家套近乎。
“不可能。他得经常去店里才能和你混熟吧，但‘城堡’的消费那么高，他区区一个印刷厂工人根本不可能老去那里。”
“真的吗？”
“我忘了。”
“谁？我救过？”
“应该是的。”
“但据说你一直给这个‘没兴趣’的大叔零花钱啊。”
“那是有什么起因啰？”
“还给我！”
“因为壶井说想认识佐佐木先生，说佐佐木先生来店里的时候，让我告诉他。所以佐佐木先生来的时候，我就给壶井家打了个电话，叫他过来了。”
“也有可能，不过主要还是因为那么好的男人再也没有了。”
“没这回事，我早就不记得了。”
“你介绍他们认识后，他们关系熟吗？”
“老说忘了忘了，你快说实话！这只是前年的事情，不至于统统都不记得了吧。”
“你穿成那样在路上走，肯定会有人跟着。他们还都喝了酒。这不是别人的错，而是你的错。所以你自己总是忘不掉。想靠喝酒来忘掉是不可能的。能忘掉的事情不用喝酒就能忘掉，忘不掉的事情即使喝上几百杯也忘不掉。
“不是吧！”茂野对吉敷的推测一笑了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惠美在吉敷后面进了屋。她可能也意识到有客人来了，于是像足球运动员一样，把散乱的衣服咚咚咚地踢到墙角。
“裙子我怎么能穿呢。”
“你不喜欢他这个五十岁的大叔，和他又不是恋人关系，那你为什么给他钱花？”
“在赛马场工作的一个人，我不认识。”
“这是谁造的谣啊。我和那个人真没关系。虽然在背后评论别人不太好，但那种大叔，我才没兴趣呢。”
“谁？他去见谁？”
“那你把我的大衣也还给我。”
“快点！今天过得太恶心了。”
“所以说我不是把那个人介绍给壶井，而是我把之前一起工作的一个女孩儿介绍给壶井。”
“因为他已经不在人间了，所以他的印象又被美化了一些吧？”
“中山的。但那个在那里工作的人，我不认识。”
“你也真冷淡啊，那之后壶井就死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哪里的赛马场？”
“对，来过两三次吧。”
“因为有人临死前嘱咐过我，。”
“忘了。”
“嗯，在东京龟户一个酒吧里工作的女孩儿。因为以前我听她说，她认识在中山赛马场工作的人，我就把这个女孩儿的事给壶井说了。”
“我也是。”
“有人说你们是男女朋友。”
“我忘了！”惠美扭过头去，高声说道。
“看来是喜欢了。”
“你干吗？！”她站起身来，狠狠抓住吉敷。吉敷用手掌按住她胸口上方，把她推了回去。
“不对，你不可能忘。你每个月都给他钱，他就是靠着你的钱过活的。”
“那你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还行，但也不是特别熟。”
“两年前，壶井合三为什么去东京？”
“然后你就自暴自弃，和壶井合三交往了？”
惠美打开左边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又带上了门。吉敷猜她肯定是去穿衣服了。客厅没有椅子可以坐，吉敷就站在那里等她把大衣还给自己。
惠美沉默了片刻。一被说中就变得沉默，这是她的一个特点。
“之后佐佐木去‘城堡’喝过酒吧？”
“佐佐木可能是杀害壶井合三的凶手。”
“那给你老婆呗。”
“你先穿上衣服，之后咱们再说。这个怎么样，穿这个？”吉敷指着地上的一件蓝色裙子问道。他正要走过去拿裙子，
“是这样哦。要是他喜欢我，应该会来找我才对。”
“对。”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比我大一轮。”
惠美把头转向旁边。吉敷不再说话了，他觉得会越问越棘手。
惠美又沉默了。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