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什么意思？穿着毛衣？”
一位略微发福的妇女不紧不慢的走出来，然后她看到了和吉敷他们一起来的流浪汉，好像吃了一惊：“哎呀呀。”
正是东京下班时间的高峰期，路上很拥挤。他们路过了K帝都巴士站。吉敷一直斜着眼看着那里，今天那里看起来平安无事。
“你这种态度对你自己可没好处！”小谷吓唬他说。
光冈的相貌很有特点。如果让巴士上的目击者来辨认的话，大部分人应该都能认出他来。
“他结账了吗？”
“看起来带着很多钱吗？”
“是真话。”
“到底什么颜色？”
“不是，不是我，是他穿。”
“介于红色和棕色之间……”
“你的腿不好？”吉敷问道。
吉敷把视线转向车内。流浪汉好像要开口说话了。
“二月十日早上，你在新宿吗？”小谷在光冈的耳边问道，“你藏起来也没用，告诉你！有很多目击者都能认出你来，你迟早是要暴露的。
小谷在前面走着，边走边问道：“是这儿吗？”男子点头。他们钻进小巷。时至傍晚，周围都暗了下来。
“去哪边？”出租车开进了一个小区。
流浪汉点了点头。
“不知道……”
“羽绒服？”小谷停下了手中的笔，“那不是你现在穿的衣服吗？”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小谷说。
“好吧。”吉敷小声嘟囔着，并告诉司机去樱田门。
快到甲州街的时候，车子遇上了堵车，开不动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稍微看到一点。”
流浪汉沉默的点了点头。
“光冈，快跑！快！”
“哦，这是光冈先生吗。”她转向腿脚不好的流浪汉，好像在想他确认。
“可以。”小谷回答说。小谷是个很有警察样子的警察。他符合一般日本人对警察的印象。吉敷有时很羡慕小谷这一点。
“没什么了。”
流浪汉很久都没回答，一直盯着酒吧看。
“从这里出去……”妇女从门厅走下一阶，伸出手指着马路说：“一直往那边走，在拐角有一家叫‘一江屋’的酒吧。”
腿脚不好的流浪汉这么一喊，最后反倒帮了吉敷他们。如果光冈不逃跑、而是一直在那里装蒜，吉敷手上也没有确凿的证据，那肯定要费很大功夫。但是，他听到一声“快跑”就仓皇而逃，其实是自掘坟墓，泄露了自己是纵火未遂犯的身份。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干。自己被抓了也就罢了，我不能出卖我的朋友。”
“怎么样？里面有那个叫光冈的家伙吗？”吉敷问完后，仔细观察着流浪汉的表情，看他是不是实话实说。
“拐角？哪边?”
“你们说过话吗？”
小谷立马拿出记事本，打开，举到眼睛的高度。看到妇人朝记事本瞥了一眼，小谷又刷地收了回来。刚才他打开的是嫌疑犯的模拟画像。
“可能不下去走走，他也不知道吧。”吉敷说道。
他点了点头。
流浪汉不出声了。
吉敷打开窗户，在人群中找到那个腿脚不好的流浪汉，对他说：“喂，你，把你捎回新宿？”
出租车从“锦丝町”的口开下高速公路，马上就到森下町了。
听了这句话，吉敷隐约可以看到这个落魄到新宿地下街的男子前半辈子是怎么度过的。
“十万左右？”
小谷好像真的以为流浪汉是眼睛不好才拖了这么久没认出来。
吉敷和小谷没有直接走上去，而是藏到了拐角的电线杆后面。
小谷不解的看着吉敷，好像在问“怎么了？”。
“他穿着藏蓝色的外套。”
“大概一百米？”
“光冈？是叫这个名吗？”小谷急忙转向流浪汉询问道。
“毛衣什么颜色？”
“大概有多少？”
“那钱呢？他手上有多少钱？”
流浪汉听后，以前所未有的利落回答道：“我不干。”
流浪汉不说话。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被警察拖走、又不明不白的被拉进出租车。吉敷觉得一定得请这个流浪汉喝杯酒，或者吃碗拉面。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没来得及请，调查就结束了。
“麻将啊、喝酒啊、赛马什么的。”
流浪汉身上也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脏乎乎的羽绒服。
小谷好像觉得没什么希望了，于是向后倚在座位上。这种人压根不会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只是硬着头皮讲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罢了。
“藏蓝外套？”小谷飞快的做着笔录。
“什么样的外套？”
吉敷仔细观察着这个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看起来果然是四十出头。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五的样子。身材偏瘦，看起来他的动作应该很敏捷。
“说过……”
吉敷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等光冈吐完了，就把他带上了车。
“你说什么？”小谷有点不耐烦：“你刚刚说什么？”
那是一栋木头和泥灰建的公寓，但猛地一看，觉得当公寓的话房子有点太高了。退后几步向上看，好像也只有三层楼。按三层楼来说，这栋楼就不算高了。
“稍停一下。”吉敷对司机说。
“记不太清楚了……”
“喂，是哪边？”小谷催问道。
“现在他在屋里吗？”小谷又转回来，面朝妇女问道。
“我不知道……我，眼睛不太好……”流浪汉说。
“怎么弄得？打架打的？”小谷问道。
“好，下车。司机师傅，您在这一块儿停下就行。”
流浪汉没有回答。
“里面呢？羽绒服里穿着毛衣什么的吗？”
“是。”
“棕色。”
“他好像刚才出去了。”
“他请我喝酒来着。”
小谷也猛冲上去，旁边立刻传来汽车的刹车声。在小谷的右手边，一辆车的引擎在急刹车后轰轰作响。小谷顾不上有车，继续追赶光冈。吉敷紧随其后。三个男人的脚步声在森下町的柏油马路上作响。那些喝酒的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都跑到马路上去。
“真没办法。那你在这儿等着，我们自己去。”
走下出租车，他们才发现流浪汉好像腿脚不好，他在拖着一条腿走。因为刚才吉敷他们一直架着他走，所以没有注意。
“裤子呢？”
倚着桌子喝酒的男子立刻抬起头来，往大路跑去。有一瞬间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往哪边跑，最后向左边飞快跑去。
“喂，到底怎么弄得？快回答！”小谷戳着流浪汉的背问道。
“和你穿着一样的衣服？”
“唔。”
“不戴。”
“以前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流浪汉回答。
“我说我不干。”流浪汉流露出东北口音。再一看，他的嘴在打哆嗦，好像要哭了一样。
山谷地区也是这样。在这种街上，很多酒馆在门前的空地上摆张桌子，把廉价酒装在玻璃杯里，论杯卖酒。
天气又阴又冷，拖着腿脚不好的流浪汉走了五十米米，就觉得寒风刺骨。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一江屋”。瓦砌的屋顶下挂着脏乎乎的招牌。看样子，平时店头应该装有玻璃窗，但不知为什么，这么冷的天，窗户上却没有玻璃。店里面，拆下来的玻璃竖着放在墙边。店门口有个小瓦斯炉在烧着，一群脏兮兮的男人一边把胳膊肘靠到桌子上一边站着喝酒。
中年妇女皱着眉、红着脸，把脸凑近，仔细看着画像：
光冈被带到一科的审讯室后，开始打起沉默战。
“对不起，打扰一下。”即使是普通的礼貌用语，从小谷口中说出来也有一丝威严。这是刑警才有的声调。
“不，大约五十米就到了。”
“上高速行吗？”司机问道。
“嗯，厚厚的、蓬松松的。”
“喂！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啊？你可不能胡乱回答应付了事！”
这时流浪汉说：“就是这儿。”
而且光冈因为喝了酒，跑不了多远，还没到一百米就蹲了下来。小谷紧跟在后面。光冈硬撑着站起身来，却突然一抖一抖的吐了起来。
流浪汉点了点头。
“名字什么的，不记得了。”流浪汉小声说，暗带一些反抗的语气。小谷条件反射似的回过头来，想说些什么回击他。
“没有，好像还有行李在。他可能在拐角那家酒吧，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吧。”
首都高速公路上也在堵车。吉敷正后悔没坐电车，这时出租车从跨过江户桥，终于开起来了。
“那你先自己过去，如果那人是光冈，就给我们打个暗示。我们在这儿等着。”
“那个人戴眼镜吗？”
流浪汉立刻摇头。
“这个男的在这里住过是吧？”
出租车慢慢开起来，开过一江屋门前。那些衣着肮脏的男人在廉价酒馆前面筑起了一道人墙。他们的目光都很恍惚，在冷风中一个个呼着白气。
“说了什么？”
“看过他钱包里面吗？”
吉敷话音刚落，流浪汉就从后面发出惨叫般的声音——
“还有什么其他的吗？关于那个男的，什么都行，凡是记得的都讲出来。”
吉敷看着酒馆，注意到一个矮个子男人。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而且只有他穿着藏蓝色的短款羽绒服，其他人都穿着说不上是工装还是夹克的外套。他们都缩着肩，看起来很冷。小个子男人穿着一条类似哔叽料的裤子，他转身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看到胸口露出棕色的毛衣。
“啊。”流浪汉点头说。
因为刚刚吐过，他脸色苍白，平时可能会有点血色吧。他眼睛很大，眼睛下面有黑眼圈，皮肤感觉皱皱巴巴的。左脸上有颗黑痣。
“嗯。”
“是那个吧？穿藏蓝羽绒服的那个。”吉敷好像已经确认了。
小谷看着吉敷，意在看吉敷怎么判断。吉敷觉得流浪汉已经认出了光冈，但因为不愿协助警方，所以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