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驰走的时候没有跟林窈说,他去美国出差这件事还是第二天韩伯告诉她的。虽然韩驰做什么事去哪儿,没有理由事无巨细都要跟她报备,但是他突然出国这种事从别人口中得知,林窈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她不知道韩驰那天晚上的气消没消,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生的气,但是那天晚上从窈窕淑女回到韩宅,他就一声不吭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半夜在她被噩梦惊扰的时候,他却已经坐上飞机去了美国。
这些天她又开始做噩梦了。
韩驰在的时候,每天晚上他都会守在她的床头,看着她睡着了之后才悄无声息的离去。刚开始她会因为他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而失眠睡不好觉,但是她发现有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却没有做过一次噩梦。现在韩驰不在家的这几天,她晚上睡觉却又开始被噩梦惊扰了。
她昨天晚上又梦到了白薇,她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梦到过她了,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她却突然又梦见了她那张恐怖狰狞的脸。
在梦里面,白薇知道了她就是五年前那个任她欺负折辱的丑八怪,她站在暴风雨里对她不怀好意的冷笑,笑得她胃里翻滚难受的呕吐起来,然后白薇突然上来拽住她的头发,使劲去撕扯她的皮囊,嘴里说着“我要让韩驰哥看看你真正丑陋的面目”。然后她就真的撕去了她的皮囊,她又变回了五年前那个肥胖丑陋不忍直视的林窈。她伤心无助的站在滂沱大雨里哭,一直哭,哭着祈求白薇把皮囊还给她。白薇对她不屑一顾的笑,她的笑使她的脸渐渐扭曲变形,像来自地狱的魔鬼。
林窈半夜被噩梦吓醒了,醒来身上已被汗水浸透全身。她的脸上身上全是水,她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像是同梦里面经过大雨淋刷过一样。她看了看时间,还是凌晨三点,但是她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坐在床上直到韩伯敲门喊她吃早餐去学校。
她来学校今天已经是第四天,江宇和陈静果然不负韩驰所托,无论她走到哪里,他们两个都阴魂似的不离她左右。
江宇这人很好使唤,平时特狂拽傲娇的仁川男神,迫于韩驰的权威,对林窈可谓有求必应,不求也是必应。林窈平时有什么事极少劳烦他,倒是陈静,常常假公济私以林窈之名,使唤江宇买零食买饮料去食堂打饭帮背书包……等等等等的体力活。
不过这也给林窈带来了负面的困扰。
江宇在学校属于知名度关注度曝光度都很高的一类人,再加上她本来长相就很惹眼,现在无论她走到哪儿,甚至只是去趟厕所,都能揽获大批猜疑嫉恨的目光,以及旁人肆无忌惮的非议揣测。
她现在很庆幸韩驰不来学校,如果她旁边的人站着的是韩驰而不是江宇,她真有种会被口水淹死眼光盯死的感觉。不过也可能不会,别人在他面前都会懂得收敛。
林窈现在总算知道陈静当初为什么没有拒绝韩驰的要求,当时韩驰说陈静不是不想拒绝他,而是不想拒绝江宇。当时她隐隐约猜到了一点,但是具体细节却不知道。
林窈逼问陈静此事的时候,陈静扭扭捏捏的样子让林窈心里的某些猜想基本落实,于是直接问她说:“你是不是喜欢江宇?”
陈静赶紧捂住了说话声音不知道调低的林窈的嘴,做贼心虚的看了看不远处躺在枯草坪上用手机打游戏的江宇,声音低的几乎是用口型说出来的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然后提高声音,冲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江宇喊:“江宇师兄,窈窈说她渴了,你去帮她买杯饮料好吗?哦对,窈窈说她想喝窈窕淑女的芒果味奶茶,就拜托你了,江宇师兄!”
陈静在韩驰不在的情况下,还是习惯了喊林窈“窈窈”,而在韩驰在的情况下,他一般不准许别人靠近林窈,她也用不着别扭的喊她“窈儿”。
江宇游戏正打到关键处,挺尸般动也不动的继续躺着,嘴里应着:“乖,别闹,安静的让我杀完最后这一局。”
江宇说这话的心思很纯粹,但陈静却因他“乖,别闹”的暧昧修饰词而心旌摇曳,脸上露出又是娇羞又是欣喜的神情,果然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乖乖闭了嘴。林窈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陈静是真的对江宇动心了,换做大钟敢跟她讨价还价,她不杀上去扮演一次泼妇才怪。
江宇的游戏天赋是整个仁川大出了名的高手高高手,不到两分钟他就完事了。收起手机,不忘耍帅耍酷的从枯草地上站起来,动作优雅得过于标准,带着小男生特有的酷拽傲娇的耍帅语气,俯视陈静说:“你呢?”
陈静有些晕,“什……什么?”
“草莓口味,谢谢。”林窈推着随随便便就被江宇一个动作帅晕的陈静,头脑尚算清醒的她帮陈静做了回应。
江宇所有自持的帅气姿势被林窈一句“谢谢”吓散了,嘴里说着:“嫂子言重了,应该的,应该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了自行车赶紧闪人。
陈静咽着口水目送江宇远得再也看不见,才红着脸跟林窈道出事实,“就是你被咖啡馆老板娘欺负然后被韩驰师兄救走了那次,后来韩师兄遣了江宇来窈窕淑女通知你的情况,刚好方浩那个贱人和他的贱货女朋友也在店里……哎对了,韩师兄真的去美国了?他走的时候真没跟你说一声啊?”
陈静这个话题转的太快太不符合逻辑,林窈被她问的语塞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些失落,勉强的笑着说:“没有。”
“那韩师兄,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陈静这次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了。
林窈摇了摇头,没去看陈静的眼睛,“没跟我说。”
陈静沉默的想了一会儿,说:“其实,其实韩师兄有些太专横霸道了哎!他居然连你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管着,这还像话吗?我要是你啊,估计早死了,跟他呆在同一空间,真是连呼吸都会变得不顺畅。笑不敢笑,说话还要经过字斟句酌之后才敢说……”顿了一瞬,又撇了撇嘴,“好吧,后一句是小刘姐给的评价,但事实情况也确实是这样啊,韩师兄自己不想说话,就压迫得别人也跟着他一起不说话,这也太专横太独断了……小刘姐说的。”
林窈笑了笑,不苟同也不反对,“后来怎么了?江宇帮你对付了一个劈腿的前男友,你就准备以身相许了?”
“去你的,我哪是那么随便的人?”陈静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过来,“是这样的,当时方浩那贱人携了他现任的贱货女朋友来窈窕淑女吃寿司。不是我说,那女的可真贱,我当时还没来得及认出方浩,她就先嘲讽起我来了,说了一大堆难听的话来挖苦我被前男友劈腿的事情,亏了我跟方浩那贱人还有五年的旧情,他居然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他现任女朋友欺负侮辱,他母亲的真是气死老娘了!”
陈静说到这里,显然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余怒未消,气得胸喘气粗,坐在地上都能叉起来腰,平复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后来我气不过,又说不过,而且我被方浩那贱人劈腿是事实,又没办法反驳,一气之下我就上去跟那女的撕了起来。方浩他全家的就根本不是男人,表面上拉架,暗里却是帮着他女朋友一起打我。那贱货把我的脸跟脖子都抓烂得不能看,不过我也拽掉了她一大把头发,也算扯平了。”
林窈听的有些毛骨悚然,“那后来呢?”
“当时大钟那个死孩子选什么时候辞职不好,偏偏选那个时候跟崔店长闹辞职,小刘姐也在后头帮着劝大钟别想不开,前面就我自己孤军奋战。如果不是江宇师兄刚好那时候赶来了,及时冒充我的……我的……”说到这里,陈静脸上的愤怒变成了脸红羞涩,声音也低得细不可闻,“……冒充我的男朋友帮我解围,你也许看到我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具尸体了。”
林窈还不知道这事儿,也没人跟她说起过,按理说以江宇的性格,回来之后不可能憋着不告诉她,而且韩驰知道陈静对江宇的心思,也就是说他也知道这件事,但是为什么他会瞒着她不跟她说?难道是因为觉得无足轻重吗?还是因为知道江宇和陈静根本就不可能?而江宇没心没肺的应该还不知道陈静喜欢他。
“阿静,大钟为什么要辞职?”林窈隐隐约能够感觉到大钟突然辞职的原因,但是她还是这样问陈静说。
“谁知道呢,他神经病!”陈静对着虚空翻了个白眼,“哎,窈窈,你说,江宇师兄冒充我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啊?他对我有没有意思呢?”陈静真诚的看着林窈的眼睛说,“还是他纯粹只是想帮我解围?但如果只是解围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冒充男朋友呢?朋友不也是两肋插刀的吗?但是他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呢?窈窈,你觉得他会不会喜欢我这类型的女孩?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够漂亮?对啊,他长那么帅,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肯定不会喜欢我的,他要是喜欢也只会喜欢长你这么漂亮的女生。”
林窈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纠结不自信的陈静,以往她就算穿着睡衣去菜场买菜,都能甩着头发扭着蛮腰,给人一种脸上写着“我是美女”四个大字的错觉,但是现在喜欢上江宇的陈静,却突然之间变得自卑敏感起来。
林窈眼睛从上往下仔细打量了陈静一圈,难怪觉得这妮子最近不一样了,不仅爱梳头打扮了,连衣服也讲究了。有江宇在的时候,说话行为也变得温柔淑女不大大咧咧了,爱情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哇。
林窈见陈静因为江宇而把自己嫌弃成这样,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看她。江宇全部心思放在了游戏上,恨不得下辈子就跟游戏过了,先别说比不比得过其他漂亮的女生,就是能不能比得过游戏在江宇心目中的分量也很难说。
林窈试着劝退陈静,“阿静,那个,要不咱们换个人喜欢呢?我听韩驰说过,江宇这人若是谈恋爱是绝对靠不住的,从幼儿园到现在就已经甩了十个女朋友不止。虽然他现在还是单身,但是他上上个星期才跟前女友分的手,而且他的眼界不是一般的高,班花看不上,一般不是校花系花看都不带看的,你说,咱有资本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吗?”
陈静刚才自己分析的时候就想哭了,现在听林窈说完就真的哭了,低头自我感觉了一番,实在觉得跟江宇的差别不止是一点,心里酸涩的要死,突然就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林窈吓了一跳,没有想到陈静居然会因为江宇不喜欢她哭成这样,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急急的安慰她说:“好了好了,不哭了,仁川不是只有江宇一个男生,选择的余地还很多不是吗?何必为了一个只会打游戏的江宇就委屈自己?还把自己贬的一文不值,他除了长得好看会打游戏不也一文不值吗?”
陈静哭得更伤心,“可是……可是我连长得好看都算不上,我比他更一文不值。”
林窈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背后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声道:“有的人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白薇姐,你说难道这人从来不照镜子的吗?长成那副歪瓜裂枣的德行还敢喜欢江宇师兄?自己被自己丑哭就算了,还想把别人给丑哭吗?”
陈静听见谁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奚落自己,瞬间就停止了哭,从枯草地上爬起来就准备找那人反唇相讥,而林窈,林窈在听到那句“白薇姐”的时候,身子就如被雷劈了一样动弹不得,往日的屈辱和噩梦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她的思想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