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并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但是她却又觉得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负责人一走,林窈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紧张和压迫,虽然这同样也是那个年轻帅气的负责人给她的感觉,但她此时心里却是不安极了。
房间里的这个奇怪的男人,自她迈进房间开始,视线就一直死死的锁定在她的脸上。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有什么地方不妥,也猜想不透他究竟想从自己的脸上看出什么,这种毫不避讳的注视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惶恐和不安。
何况大钟也不知被刚才自认是他仁川大的学长请到哪儿喝茶去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面前这个漂亮的男人。
很少有人用“漂亮”一词去形容一个男人的,但房间里的这个男人无疑是十分漂亮的。清俊致雅的五官,白皙如玉的肤色,轮廓分明的脸侧,比例恰到好处的身材,甚至比女人还要漂亮三分。
林窈并不敢真的像对方打量自己那样肆无忌惮的打量回去,她只在刚刚踏入房间的时候匆匆瞥到对方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瞧着自己时,她就条件反射般瞬间转移了视线。
她此时此刻正无所适从的低垂着眼睑,眼睛不知是看向大理石地板还是自己的脚尖,一双手局促的不知道该摆放在哪里才好。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感觉过,手不用时竟是如此的多余。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很少有人能够在一个陌生男子目不转瞬的注视下,还能维持最基本的淡定和从容,何况林窈对此一直有着颇深的顾忌,男子的密切注视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狼狈和不堪。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处于被动的局面,更不喜欢别人如此□□毫不掩饰的眼光。五年前的她就是因为彻底厌恶了这种眼光,才会选择去死。
林窈不禁开始有些埋怨大钟了。那个学长只不过说有关游戏方面的事情想要跟他探讨一二,大钟就很受宠若惊的扔下她一个人跑了。林窈并不认识大钟的那位学长,事实上她认识的人甚少,但是看得出来大钟是很崇拜对方的,并且两人平时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吧?如果没猜错,那人的位置根本就是大钟目前甚至说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或许今天才是他们说过的第一句话。
他们两个不是来送寿司的吗?寿司送到还杵在这里似乎很不妥……想到寿司,林窈不禁抬头看了眼被胡乱弃置在桌子上不管不问的二十份寿司,忍不住怀疑,刚才会不会是他们错怪了门口的保安,其实他们根本就是送错了地方。
林窈不抬头的话或许还能撑到大钟回来,可是现在一抬头却发现,本来身处窗户前半身笼罩着黑色重影的男子,不知何时已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低着头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眼里是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惊喜交加、悲喜与共、绝处逢生……还有莫名的难以置信。
他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林窈对男人可以说一无所知,她认识的异性本就不多,平时有所接触的也就只有大钟和店长两个人,交谈也是十分有限,现在她根本理解不了,也明白不了他为什么总是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看的她心慌意乱,很想转身落荒而逃。
林窈把头埋的更低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但是很快他又紧跟着她靠了过来,她只好强装着镇定再次后退。
她平时和大钟都不习惯靠的太近的,她的世界单调得男人根本无处容身。
她似乎觉得她之前见过这个男人的,完美的如此无可挑剔的男子并不多见,但是她现在紧张无措的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到底在哪里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我……我们见过吗?”林窈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口,问过之后却又后悔了,因为她能感觉到面前的男子身上瞬间冷凝的气场,压的她险些透不过气,语无伦次的紧张道:“对……对不起,我好像并不认识您,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她真是糟糕,不明白为什么要跟他说“对不起”,明明现在无礼的是他,而她却荒谬的有种亏欠了对方什么似的愧疚感和负罪感,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现在已退无可退,身后就是纯白得一尘不染的房门,她的目光始终固执的盯着地面,没有抬头看一眼面前的男子。
她没有看他就已经腼腆的面红耳赤,如果与他的目光再次对视,她恐怕会吓得连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正常的说出来。
男子什么都没有说,好像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一样保持着最初的沉默,然而却突然伸出手抬高了她的下巴,强迫着她与他的目光对视。
“你……”
林窈想惊呼出口,却只发出一个单音节,惊恐的发现男子骨节修长均匀的手指,已顺着她尖巧的下巴下滑到她白嫩的脖颈,然后顺着脖颈缓缓下移,最后停留在她性感的锁骨处手指轻摩,同时他的视线也随着手的移动,在她的锁骨处定格。
林窈知道他此时所触碰的地方有一个硬币大小不深不浅的疤痕,她不知道疤痕如何得来,在她拥有这副皮囊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可以说,这个疤痕是这副皮囊唯一的缺陷。
这个疤痕她平时轻易不示于人前,然而此时却暴露在这个绝美的男人面前无处藏躲,说不好是什么情绪,总而言之她很忌讳别人看到这个无关紧要的疤痕。所以她稍稍恢复了点神智,就立马挥开了他的手,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逃离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房间。
“窈窈……”
男子终于开口了,然而第一句话竟是唤着她的名字。
林窈瞪大了疑惑的眼睛望着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而且她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居然会是那样的顺其自然,毫不伪饰。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已认识她多年。
男子的声音略显暗哑粗沉,带着些许因激动而发出的轻颤,话语中的宠溺味道却是如此不容忽视。他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而深情,像是在看着自己最珍爱的东西一样充满了强盛的占有欲,那是人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才会有的情绪。
林窈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此时变得清晰起来,她能够看到他的眼角有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似乎有种能够牵引人泥足深陷的魅惑和多情,同时又有种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伤感和孤独。
她不认识他,但是她想他应该是认识她的——这副皮囊生前的女主人。
他是把她错当成另外一个人了吧,但是她猜想不透他们的关系,想来应该不会太差,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此时只想立刻从这个男人面前消失,希望自己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她可不想跟这副皮囊生前的人际关系有任何的牵涉。
她拥有了一副本不属于自己的皮囊,她不想再拥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她突然记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漂亮的男人的了,那次和陈静在仁川大商业街,他曾跟在她们后面追了好几条街和好几站路……那次她就是义无反顾的逃离了面前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她的想法还是想要逃离。这本就不是她能够触碰的男人。
林窈想逃,而面前的男子似乎并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突然伸出手臂紧紧的抱住了她,像是用尽了一生的气力去抱紧她,紧的几欲令她无法呼吸,骨骼因过度用力的挤压而发出咯吱的声响,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险些落下泪来。
林窈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傻了,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的颤动着,脖颈处突然有潮湿的滴落。她整个人彻底怔住了,因为一个陌生男子为别的女子落的泪,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想要跟着落泪的酸涩和难过。
“窈窈,我很想你……”
任何的话都太苍白无力,不足以表达他心情的万分之一。他此时此刻心底最真炽最强烈的想法就是想她,没日没夜的想她,无时无刻无地不在想她,想得他以为自己已经走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想要忘记一个人固然不容易,但想要不去想一个人竟也是如此的艰难。
“我……我不认识你,请你松手。”林窈口齿不利索的说着这两句毫无威慑力的话,不安分的试图从他禁锢般的怀抱中解脱出来,心里一时间有种兵荒马乱的惊惶和无助。
她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死死的抱在怀里过,没有交过男朋友,自然那些情侣间牵手、拥抱、接吻的事通通没有经历过。而眼前的男子虽美,毕竟陌生,她觉得被他抱着的感受,比当初遭人冷嘲热讽的感受还要无所适从。
“窈窈,你确定自己清醒吗?你看看我,我是韩驰,你的韩驰哥!你怎么能说出不认识我这种傻话?”
“我不认识韩驰,我没见过你,我……我要回去了,请你放手!”
“……”
韩驰因她这莫名的抗拒而彻骨生寒,双眼骤然蒙上一层阴沉的暗色,眼里写满了被欺骗被背叛之后的受伤和失望。
林窈一心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不曾想他却突然俯下身吻住了她,薄凉而柔软的唇瓣在她轻颤的唇瓣上辗转反侧,逐层深入,来回反复的啃噬轻咬吮吸。他的动作虽然霸道得蛮不讲理,但是却一直很轻很缓,分寸拿捏得很是温柔得当,像是害怕弄伤了她一样。
林窈似乎是吓坏了,甚至连思考的理智都丧失了,整颗心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原本挣扎反抗的动作因他这温柔的亲吻而溃不成军。
韩驰似乎是很满意她接受他亲吻的反应,眼底受伤的沉色也逐渐明朗开来。
在他看来,她的温顺是因为卸下了对他的防备,重新接纳了他,而不是因为吓傻了。尽管她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慌失措,他却心安理得的选择了视而不见,对着她软软的唇瓣又是一阵□□和摧残,吻到最后,更是把自己的舌头滑入她的嘴里,然而却同样是把握好分寸的,浅尝辄止。
林窈在迟钝的反应过来这个名叫韩驰的男人,到底在对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慌乱的想要将他的嘴巴从自己的嘴巴上挪走。然而她这个微不足道的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动作,在他看来,像极了对他的吻的回应。只是这次却和她从前吻他的感受大不相同,吻的毫无章法,明显要生涩笨拙的多。
林窈猝不及防的推开他,韩驰因为刚才走神,一个不防备就被她脱离了怀抱。望着房门打开后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他双眼的底色变得冷峻而又阴郁,脸上的柔情也彻底退散。他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固执的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良久,却始终没有去追。
林窈的性情向来敏感多疑,看似坚韧得似一株野草,实则脆弱的不堪一击,而且极度的缺乏安全感。这世上从来没有人给过她安全感,她一直活在惶惶不安中。她经常会被往日的噩梦惊醒,半夜汗水湿透她的全身,那种头发被黏糊糊的汗水粘贴在脸上的感觉,让她压抑得透不过气。
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温柔中透着蛮横的男人。他不知道的是,那其实还是她的初吻,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有男人愿意吻她。
她曾有个初中同学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时接受惩罚,惩罚是让他吻一个大家公认的丑女或是一头母猪,结果那个男生视死如归的对着猪嘴吻了下去,吻完还不忘嘲讽她说:“吻一头猪都要比吻你来得有食欲。”
那是林窈第一次尝试到自尊被人残忍无情的践踏在脚下的滋味,而后,一发而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