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还不知道苏沉跟小刘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但从苏沉和江妍见到小刘时的反应可以推测两人关系匪浅。苏沉面对一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小刘,根本就没勇气进手术室,瘫坐在手术室外面像失了魂魄。
林窈知道小刘以前被男人骗过,还为那人堕过胎,那是她大二那年的事。因为这件事,气死了她高血压的父亲,气病了心高气傲的母亲,自己也因此从仁川大辍学。但是无论如何,在小刘没醒过来之前,林窈都实在不愿意把这种背信弃义的罪名安到苏沉头上。
小刘是在手术过后的第二天上午醒过来的,在此之前,苏沉已经在病房外固执的守了一天一夜。林窈见小刘气色好了不少,心里也放下心来,把一大早起来煲好的鸡汤端了喂给她喝。大伤初愈的小刘胃口不是很好,只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
小刘见病房里只有林窈一人,忍不住问:“阿静和崔店长怎么不在?大钟有没有事?我记得他的胳膊也受了伤,韩驰怎么放心你一个人来这里?”
林窈替她掖好被子,笑看她说:“韩驰去公司了,下午再来接我。阿静回去看店去了,崔店长因为这件事老毛病又犯了,现在就在隔壁躺着呢,不过医生说并无大碍。至于大钟……”说到大钟,神色隐约有些黯然,苦笑了一下,才继续说:“大钟也没事,昨天来医院见七八个人等在手术室外面,也就放了心,包扎好伤口就走了。”
“大钟还不怎么跟你说话呢?”小刘知道大钟对林窈有解不开的心结,但是因为对手是韩驰,也只能认命。伸出虚弱无力的手握了下林窈的手,突然问:“昨天等在手术室外面的有七八个人?哪来那么多人?你是怎么会出现在窈窕淑女的?”
林窈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苏沉现在就等在门外,也不好确定苏沉到底是不是曾经抛弃过小刘的那个人。如果不是还好,是的话,小刘未必就想见到他,见到他也不见得就是好事,毕竟现在苏沉身边已经有了江妍。于是含糊其辞的交代了两句,又问她:“昨天来店里闹事的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打起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小刘回想着昨天的情形说,“他们总共有三个人,昨天晚上一进到店里,就开始不分缘由的掀桌子踢板凳了,把客人都吓跑了。还好后来大钟来了,不然崔店长也得无辜受害,他那身子骨可经不起人家几脚踹的,这不吓都吓成病了吗?我估计要么是崔店长的仇家寻仇来了,要么就和以前一样,别的店看不了咱们店生意好,特意找几个人来砸场子的。”
林窈低头想了想说:“要不然我让韩驰帮忙查一下,这幕后的仇家到底是谁?”
小刘颇为为难的说:“这……这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太好?又不是别人。”林窈笑了笑说,以为小刘是不好意思,说完之后笑容就不好意思的僵在脸上,脸颊变得有些烧,干咳了两声掩饰内心的缭乱和尴尬,轻手触了触小刘裹着白纱布的额头,“那个,还好你只有额头受了伤,虽然流了好多血,却不致命,其他地方也都好好的,我昨天见到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你,差点没当场吓晕过去,还好苏……”
惊觉差点说漏了嘴,赶紧刹住不说了,见小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林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心虚的问她:“你干嘛这样看我?看得我感觉,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一样。”
小刘认真的端详着她说:“林窈,你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林窈笑了,“怎么说是我变了?看你,现在都知道连名带姓的叫我了!”
“不然怎么叫你?‘窈窈’不是不恩准咱们这等凡夫俗子叫吗?”小刘故意拖着声音打趣她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不过说真的,自从你跟了韩驰,确实不猥琐了!嗯,人也变得气质精神了,比以前自信多了。”
“我以前很猥琐吗?”林窈指着自己的鼻子。
“嗯!”小刘掷地有声的一点头。
“……”
林窈也不是没注意到这些变化,尤其是最近一个多月,最明显的就是她面对韩驰时的心绪比以前安稳淡定许多,偶遇白薇也能够应付自如,甚至还有余力给她制造点小难堪。
“小刘……”林窈的话被门外的敲门声阻断。
林窈跑去开门,当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头发凌乱一身憔悴的苏沉时,有些傻眼,转过身来去看小刘的脸色,见小刘瞪大双眼直勾勾的回视着苏沉,毫不迟疑的“嘭”的一声又关上了门,把苏沉隔在了门外。
林窈坐回到床边,见小刘目光痴怔,有些心神不属,基本可以断定苏沉就是五年前为了另一个女人而抛弃小刘的负心汉,而那横在他们之间的另一个女人就是江妍。
韩驰是下午三点钟来的医院,林窈因为小刘坚决要出院的事闹得精神疲惫,出了病房,见苏沉还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不曾离去,心里无端端就窜起一团火气,走到苏沉面前,没有看他,语气十分冷硬也十分无情的警示说:“苏沉,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顿了顿又说,“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林窈挽着韩驰从苏沉身边擦身而过时,明显看到他的身子在崩溃般的颤抖。
在回去的路上,林窈把苏沉和小刘以前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韩驰。
小刘认识苏沉纯属偶然,当时还在仁川大读大一的小刘每天忙着托人找暑假兼职,刚好有一位仁川大已经毕业的师姐在中山医院当护士,而且还是苏沉的助理,因为怀孕临近妊娠期请了两个多月的假,于是小刘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苏沉的暂代助理。
两人刚开始的关系还是颇微妙的。苏沉人比较严肃,不苟言笑,成天板着一张脸,话也比较少,除了工作上的需要,就没跟她讲过一句话。小刘一度以为,苏沉有点看她不顺眼。
要说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出现的转机,应该是那次刘爸爸高血压住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一个星期昏迷不醒。当时刘爸爸住的医院并非中山医院,而是x市的一家小诊所,因为没钱。
就在刘妈妈心神具碎准备为刘爸爸料理后事的时候,不知道苏沉是大发慈悲还是大发神经,居然主动跟小刘要求把刘爸爸接到他们医院。小刘刚开始还是犹豫了一下,但是刘爸爸危在旦夕,容不得她思前想后,所以小刘抱着签卖身契的风险,让刘爸爸转进了中山医院。
苏沉担任刘爸爸的主治医生,治疗的结果很好,刘爸爸没过两个星期就正常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出院了。
小刘却犯了难,因为她欠了苏沉一屁股医药费,而她跟刘爸爸撒谎说是问一女同学借的,那女同学家里有钱,还钱不急于一时,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苏沉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
小刘有些揣摩不透苏沉的心思,她感觉苏沉不是不喜欢她,而是非常不喜欢她,有时候跟她说句话都比登天还难,而且从来也没见他笑过。小刘曾经怀疑他的脸皮拉过,但拉的太紧,就没办法笑了。但是这么一个万年冰木却跟她说,让她做他的女朋友。
小刘足足诧异了两天没回过神,但做就做吧,反正做了他的女朋友就不用还钱。抱着不用还钱的念头,小刘就有模有样的给苏沉当起了女朋友。但是她不懂,不懂苏沉要女朋友来干嘛?他倒是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摆着一张脸了,但是也没长进到哪里去。
有次小刘主动邀他去电影院看鬼片,苏沉却是从头品评到尾,大意就是说它不科学。关注点都跟别人不同,小刘觉得他是故意来找茬的。
苏沉第一次吻她是在她跟一群师兄师姐聚会回去的路上,当时小刘喝得一塌糊涂,吐了一路,为什么喝酒她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心里很憋屈很不好受。
苏沉问她是不是因为做他女朋友很压抑才会跟别人鬼混,小刘喝得神志不清了,哪里知道他问的什么,然后就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苏沉当时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二话不说就扳过她的脸强吻了她,丝毫不嫌弃刚才还吐的七荤八素的小刘。只不过在吻过她回去之后,刷了不下于十遍的牙。
苏沉再冷也是正常的男人,正常的男人就少不了生理上的需求。第一次小刘吓跑了,第二次小刘来大姨妈,第三次苏沉拿出小刘的卖身契压在床头柜上,于是小刘贞洁不保。
按理说苏沉就是医生,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是小刘却在大二下学期意外怀孕了。她没有第一时间就跑去告诉苏沉,因为她不确定他是否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他想要,她不知道自己怎样瞒天过海的把孩子生下来。毕竟她还是大二的学生,刘爸爸刘妈妈都是思想极保守的人,再怎么对苏沉满意,也不会容许这种家门不幸。
小刘还是把怀孕的事告诉了苏沉,苏沉激动的抱住了她,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想要这个孩子。但是一个星期之后,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事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那个人就是江妍。
江妍是豪门千金,同苏沉更是青梅竹马,不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苏沉拱手让给小刘。江妍出现以后,小刘见苏沉的机会却变得少之又少,她想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直到江妍带着自己怀孕的报告单来找她,她才心灰意冷的发现,苏沉背叛了她。
小刘怀孕的事还是没能瞒过家里人,刘爸爸一气之下,没能到医院就断了气,死时攥着小刘的手,双眼充满恨意和屈辱的瞪着她,把她的手背硬生生抓掉一大块皮,却是死不瞑目。刘妈妈一天到晚眼泪不断,终于也是病倒了,于是家里每天的抽泣声又变成了咳嗽声,咳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小刘去医院找苏沉,不管什么结局她都接受,只要苏沉亲口告诉她不要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他选择的是不是江妍,她都会主动离开x市,一辈子都不出现在他们面前。但是她到医院却没有见到苏沉,等着她的却是冰冷的手术室。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
小刘绝望的想要痛哭,她不知道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擅做主张,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强行把她推进手术室,拿掉她的孩子。她从手术室出来,甚至没有躺在病床上休息一分钟,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医院。她的身子还很虚弱,嘴唇都很苍白,一个人漫无目的幽魂似的在大街上游荡,她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就在她伤心欲绝的想要死去的时候,一个短信却彻底摧毁了她。
那是苏沉的短信,意思说的很明白,他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说他对她从来就不是真心,只不过是富家子弟枯燥无聊时排遣寂寞的工具,现在他真正的女朋友回到了身边,于是他们结束了,游戏到此为止。
他们之间的一切却原来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她却玩的如此认真,认真的只要想想就痛得撕心裂肺……
韩驰默不作声的听完了林窈的讲述,很长时间之后,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的说:“你说的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但有一件事是小刘不知道的,当初逼着她堕胎的人不是苏沉。”
林窈诧异的转头看他,就在她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的时候,韩驰又语气十分冷硬的说了两个字。
“……是我。”
林窈不可置信的看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难道他以前就认识小刘吗?那为什么去了窈窕淑女那么多次,他从来不说?他还说当初逼小刘堕胎的不是苏沉,是他?
“为什么?”林窈艰难的问出这句话,思想混乱得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些什么,其实她是根本接受不了韩驰会做出这种事。
韩驰也知道一时没办法跟她解释清楚,只问她:“你真的觉得,小刘当初接近苏沉的目的是那么单纯?”
林窈不明白的看他,试图揣摩出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有点明白,但更多是不明白。
“我只说一件事,你大概就会明白了。”韩驰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江妍的母亲,抢了小刘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