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不知道韩驰什么时候出现的,更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咖啡馆老板娘还在对着她指指点点,说一些很难听的话,人群中发出喧哗吵闹的议论声和轰笑声。
突然所有嘈杂的声音瞬间静默了下来,林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周围的情况。但她能够感觉出有沉稳压迫性的脚步逐渐往她的方向走过来,连带着空气中的温度都冷凝得让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林窈心里慌乱极了,对这种无法判断的情况感到深深的不安,然后她感觉到有人伸出强有力的手臂环抱起了自己的身子,她娇小柔弱的身子从冰冷坚硬的地上跌进了男子宽厚温暖的怀中。
她犹豫着睁开双眼,本意是想看一下拯救自己的是何人,同时也想赶紧从他的怀里下来,这样与异性亲密的姿势她很不习惯。然而当她看到韩驰那张英俊似雕刻般的脸侧,却是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窈再次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惶恐,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里下来,但动作轻微的根本起不到丝毫用处。韩驰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抱着她的手臂又往里收紧了些,然后突然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神情不明的看她,漂亮的双眼漆黑如墨。
林窈因他这密集而又毫不避讳的注视而安静了下来,她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却又不知眼睛该看向哪里才好,心慌意乱之下只好把头深埋进他厚实的胸膛里,颤抖着声音恳求他说:“能不能请你……请你把我送回窈窕淑女?”
韩驰因她把头埋进自己胸膛里的动作而微微一颤,然而眼眸深处却因她的话语而变得有些冷峻凌厉。
林窈感觉到他异乎寻常的安静,刚想扭转了脑袋看一眼他的反应,不想他却突然附下头捕捉住了她略显苍白失血的唇瓣。
韩驰没理会她逐渐瞪大的双眼,裹挟着她的下唇就是一阵狠狠的啮咬啃噬,许久又变成小心温柔的吮吸和亲吻。林窈想着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被他强吻,慌乱中挣扎的力度过大,牵动了脚踝,不知是痛得难以忍受,还是气得怒火攻心,她直接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林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又大又软的床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明晃晃的摇曳着昏黄的光线。
死神肥喵的身影紧接着浮现在天花板上,这次它不是一只死灰色短尾猫,而是它原本白骨骷髅的样子。它头下脚上的吊在天花板上,很是悠闲舒适的左右来回荡着秋千,下半截身子嵌入了上面的楼层。
肥喵突然龇牙咧嘴的冲林窈笑了笑,林窈面色一僵,随后也扯了扯唇角,对他抱以微笑。
“窈窈,你醒了?”
一道男子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林窈随着声音看向床边的男子。男子说话的时候视线也随她看了眼天花板的方向,浓密修长的睫毛为他的眼睛打上一层水雾般的阴影。
林窈明知道他不可能看见肥喵,心里却还是不自觉的紧缩了一下,挣扎着从床上支起上半身,环顾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想不出自己此时身在哪里,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韩驰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眼里带着宠溺的神色,柔声道:“窈窈,这是我的房间,你的房间苏沉不方便进去。”解释完又看了眼她的脚踝,“你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
林窈有些怯弱有些顾忌的看他,脚踝因被他盯着,她像是极保守的往被子里缩了缩,白皙优美的手指微微抬起指着他,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声音低柔的道:“韩……驰?”
韩驰垂了下眼睑,嘴边似有淡淡的苦笑,抓住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低下头放在唇边,像是呵护着珍宝般温柔的亲吻着,沉厚的嗓音里透着淡淡的苦涩,低语说:“窈窈,苏沉说让你好好休息,暂时就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好不好?”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她:“你还记不记得苏沉这个人?”
林窈沉默着摇了摇头,紧抿了嘴唇。他说让她哪儿都不要去,那语气却不像是在商量,反而像是操控和安排。动了动手指,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抽离出来,然而当看到他眼底那一抹哀伤之色时,他眼角的泪痣让她心里生出一丝不忍,打消了从他手中抽回手的念头,红着脸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
韩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柔顺的头发,然后又停留在她的面颊上,描摹着她柔和的脸部轮廓,漂亮的眉眼,尖巧的鼻子,饱满的嘴唇。嘴唇因他刚才毫无节制的亲吻有着明显的红肿,现在更是因为他的触摸而轻颤起来。
林窈实在不习惯与男子有过于亲密的接触,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瞪着一双漂亮却并不灵动的大眼睛看着他,鼓足了勇气,紧张却毫不隐瞒的道:“我……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知道你找的那个跟我……跟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已经死去了,我是另外一个人,我会跟她的长相毫无分明,完全是因为……是因为……”
林窈话说到一半,肥喵突然一个俯冲的姿势冲到她面前,一双黑洞般的眼睛直贴到她脸上去。林窈毫无防备,被它突然的一个动作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口。
肥喵一根尖细的白骨指放在她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又扭着僵硬咯吱作响的头颅,看了看坐在床边的韩驰道:“你现在告诉他真相,不用你自杀,他也会杀了你。”
肥喵见林窈苍白着脸色不说话了,才又缓缓的开口道:“韩窈淑,五年前死于遗传性着色性干皮症,死时年仅17岁,与韩驰青梅竹马,是韩家的养女。生活中有所接触的除了韩驰以及他的家人,就是苏沉和江宇两人……”
林窈听完肥喵的描述后,脸色愈发的苍白,张了张嘴,嗓子却干涩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额头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知道肥喵在跟她透露韩驰喜欢的那个女子的信息资料,但是她本意并不是想知道这些。
韩驰紧张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着的身子,以为她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忙拉响了家里的警报,让管家韩伯把一直等候在楼下客厅里的苏沉喊了进来。
苏沉身上只穿了件随意的浅灰色毛衣,没有穿外套,身材很高很瘦,脸上带着一副金属框眼镜,面部轮廓很是清晰分明,不笑的时候会显得很严肃。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他俊逸英气的外表,事实上,这些只会增加他的成熟魅力和专属气质。医院里就有不少女护士对他情有独钟,平常只要偶尔能见到他笑一次,工作都会变得异常专注而负责。
林窈昏过去的时候,苏沉当时正在陪着女朋友逛街,突然就接到江宇没头没脑的电话:“苏沉哥,韩驰哥让你现在立刻马上过来,跟这件事相比,你那些繁杂无聊又没趣的手术根本不值一提。”
他当时根本没打算过来,江宇话说的不清不楚,只说是很重要的事,鬼知道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如果不是因为听到“窈窈”的名字,他估计会直接无视掉说话总喜欢言过其实的江宇,然后手机关机,一切等逛完了街,看完了电影,再来谈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苏沉按照韩驰苛刻到几乎变态无理的要求,为林窈认真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除了她扭伤的脚踝和手臂,他实在找不出还有哪里受了伤,只得第五次将同样的话跟韩驰重复说:“很抱歉,我没发现哪里不对。至于脚踝和手臂这种显而易见的扭伤,我想不用我多此一举的告诉你,你也已经看到了。”
“但是苏沉哥,你已经多此一举的告诉韩驰哥了。”江宇是躲在苏沉后面跟进来的,进来后就好奇宝宝一样的看着蜷缩在被子后面的林窈,听到苏沉的说话,想也没想就习惯性的开口揶揄了一句,脸上是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
苏沉瞪了他一眼,责怪他多嘴快舌的瞎打岔,继而又扭头看着韩驰,认真道:“韩驰,有些话我想要跟你说。”
韩驰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林窈身上,这时稍稍从她的身上移开了些视线,看着苏沉,声音有些粗哑的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不用避着窈窈。”说完又将没有温度的视线移向江宇,示意着他这个不适合呆在这里旁听的人,赶紧识趣的出去。
江宇哭丧着脸挠了挠头,好奇心旺盛的他不留下来听个明白,死都不会瞑目,但是迫于韩驰说一不二的权威,心里无论再怎么不情不愿,最后还是乖乖听话的出去了。出了房间,却是贼心不死的把耳朵紧贴在了门上。
苏沉组织了一下措辞,等江宇出去后关好了房门,才拧着眉头道:“韩驰,我觉得窈儿好像有些……嗯,不大对劲。除了记忆这块,似乎她的皮肤现在暴露在阳光下也完全没问题,紫外线过敏的症状好像也已经无故消失,至于消失的原因,实在令人费解。而且……”看着林窈和五年前没有丝毫变化的脸,接下来的话却没说完,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前几天你让我做的DN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这是鉴定结果。”
苏沉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个密封的文件递交给韩驰,这是三天前林窈到凯蒂送寿司时,韩驰取走了她的头发让苏沉做的鉴定。他对于人死后重新活过来这种无稽之谈,始终抱着讳莫如深的心理。
林窈看着韩驰慢慢的将手中的档案袋打开,心莫名的揪了起来,掩在被子后面的手攥紧了拳头,手掌心里因紧张而变得潮湿黏腻,咬着苍白失血的下唇,险些咬出血来。
韩驰快速的看了眼鉴定结果,似乎对于结果早已在意料之中,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情绪。将文件重新递还给苏沉,看着已被林窈咬出血痕的下唇,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伸出手就想要去拭去她唇瓣上的血迹。
他的手还未碰到她,林窈却惊慌无措的往后退了开去,由于退的幅度过大,一个没注意就从床的另一边摔到了地上,触动了受伤的脚踝,痛得林窈压抑着声音低呼一声,声音微弱得细不可闻,但是韩驰却听得清清楚楚。
韩驰迈着稳健执著的脚步走过去,盺长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蜷缩在地上娇小柔弱的林窈,然后慢慢的蹲下身去,将自己的视线与她的视线放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伸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担忧却又透着淡淡的烦躁说:“窈窈,你摔坏了没有?”
他问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是一件易摔的瓷器或玻璃娃娃,而且是他极为珍爱和心疼的瓷器,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折损。
林窈的侧脸紧贴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能够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她知道鉴定结果一定会和韩窈淑完全符合,因为这本就是她的头发。但是韩驰的情绪她揣摩不透,更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就像刚才他语气里似有若无的烦躁情绪,就让她无论如何捉摸不透。
林窈抬眼看了看蛰伏在天花板上也在看着自己的肥喵,攥紧手心,直到指甲嵌入肉里,痛感传遍全身,她才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有些紧张有些畏缩的道:“我……我好像不认识你了,从五年前开始,我就……就不大记得以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