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喵的策略很奏效,林窈只不过是在早上该起床的时候硬赖在床上没起来,谎称说昨晚上被噩梦扰得没睡好,韩驰就没有再逼着她去学校。不过副作用是,韩驰也没有去公司,而是留在家里陪她。林窈瞬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相对来说错误的决定。
林窈始终没想明白的是,韩驰在去美国之前生气的原因。如果说是生她的气,但今天早上他还好脾气的亲自端了半碗粥来喂她吃下。但如果说不是因为她生的气,他去美国出差这件事没理由不提前跟她说一声,而是等到她自己去问韩伯的时候才得知,而且他去美国四天的时间,一次没有跟她通过话,就连她在新学校适应不适应,有没有遭遇什么麻烦的人或事,他都没关心过一句。
这些现象都表明,韩驰在跟她怄气。
林窈搞不清楚这次的不愉快是谁先低头服软的,昨天晚上是他先守在她床边的,但却又是她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抱住他挽留他的。这样看来,如果她昨天晚上没有在他起身的瞬间一时头脑发热抱住他,估计今天早上韩伯就会告诉她,韩驰又到法国或者意大利出差去了。
林窈现在想想昨天晚上自己的“主动”,脸上还有些发热。回想起她跟他告状意味的说被人打了,而他却是手指滑过她当时尚有些肿胀的脸颊,动作温柔到不行,语气却极其平静的说:“我知道。”
她当时不能说不感动,心律也莫名的漏跳了一拍,原来他不在的这些天,她遭遇的事情他都知道啊!攥着他温暖宽厚的手入睡的感觉她现在还能够感觉得到。但是上午关系还好好的两人,现在却又有些疏冷了。
林窈坐在沙发里心不在焉的看书,翻着书页的手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的肥喵说:“肥喵,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肥喵抱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啃着,没有看林窈,“你说。”
林窈犹豫了一会儿,说:“你知不知道韩驰之前为什么生我气?”
“这个问题……”肥喵抬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继而又埋头专心的啃着怀里的苹果,“你没问他?”
林窈合上膝头的书,低头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那还是韩驰带她去修的,“我不知道怎么问。”
她从来没有主动问过韩驰的事情,她觉得那样做有些逾越,害怕韩驰因此会不高兴。她很害怕惹他不高兴,每一次他不高兴的时候,他平时对她的温柔都会变得异常的可怕,就连吻她都变得有些像发泄或是惩罚。
肥喵怀里的苹果滚到沙发下面去了,它赶紧跟着滚到沙发下面去捡苹果,但是肥硕的身躯太过庞大,结果被卡在了沙发和地毯之间,扭动着浑圆的身体好半天没挣脱出来,进又进不去,最后只好泄气般僵持着选择不动。
林窈叹了口气,语气很沮丧,“我觉得和韩驰相处……不知道怎么相处,我捉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他也容易误解我的意思,而且,他对我好,但似乎对我并不满意。”
韩窈淑以前必定很优秀,她会为了脖颈处一块无伤大雅的疤痕选择提早结束自己的生命,可见她是一个多追求完美的人。但她不是,她很自卑,即使拥有一副绝美的皮囊,她还是在本该自信的地方自信不起来。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简直糟糕到了顶点。
韩驰早上对她还很好,后来江宇来过之后,不知道他们在书房聊了些什么,一个小时之后韩驰又开始对她冷冰冰的了,虽然会和她说话,但是明显的力不从心,这更让她坚定了韩驰对她不满意的想法。
肥喵放弃了挣扎,反而悠闲的躺在夹缝里休息,肥厚的手掌挠了挠耳朵,翻着三角眼说:“林窈,你确实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怎么说?”林窈绝不会认为肥喵这句话是恭维,声音都有些郁闷。
肥喵却没有理会她,半点也不委婉的说:“韩驰对你好是因为你有韩窈淑的皮囊,他以为你就是失去记忆的韩窈淑。但是你空有韩窈淑的皮囊,却没有韩窈淑的骨骼,你的自卑难以负重她的美。或者说,你根本驾驭不了这种美。”
林窈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她知道肥喵说的都是事实,静默了好长一会儿时间,自嘲的笑了笑说:“他喜欢我的只有这副皮囊,而这副皮囊却还不是我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副皮囊,她根本不是白薇的对手。昨天江宇跟她说,白薇是韩驰一个表妹的同学,曾跟着他表妹到他家里做过客。那时白薇就对韩驰动了心思,只是韩驰已经有了韩窈淑,对别的女人看都不带看的,也不喜欢除韩窈淑之外的任何异性接近。
五年前韩窈淑去世之后,韩驰飙车出了极大的事故。韩驰在医院里躺了半年的时间没有苏醒,在所有人认为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时候,就连苏沉都放弃了希望,最后还是因为白薇在韩窈淑的遗物中翻出了一封遗书,才及时拯救了已经没有任何求生意志的韩驰。而那封遗书并非韩窈淑亲笔,而是白薇仿造韩窈淑的日记拓写下来的,日夜不间断的练习了半年的时间,才毫无破绽的蒙骗过韩驰。
韩窈淑以前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都会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而韩驰又是占有欲极强的一个人,认为韩窈淑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物,别人看一眼都是严重的觊觎和亵渎。除了他的父母、韩宅的佣人、苏沉江宇,其他基本没有见过韩窈淑真实长相的人。而介绍江宇给韩窈淑认识,都让他后悔到现在,白薇昨天不认识她自然也不奇怪。
但是现在他不仅准许她去学校,而且还让江宇每天陪在她身边,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就像肥喵说的,她空有韩窈淑的皮囊,却没有韩窈淑的骨骼,无形中她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肥喵?”
林窈喊了一声肥喵,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放下手里的书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搜索了一番后,却发现肥喵躲在沙发和地毯的夹缝里睡着了,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林窈蹲下身去把它抱出来,准备放它到沙发上去睡。
肥喵却被她环抱的动作惊醒了,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子从她的怀里跳了起来,掉到了茶几上,打翻了两个做工精细的瓷杯后,又如疯兔般窜到了地毯上,竖着肥而短的灰白□□耳,瞪着两只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橙色圆眼看着林窈,“你……你怎么能趁猫睡觉的时候占人便宜?错了,占猫便宜!”
林窈也是懵了,“我……”
“窈窈,发生了什么事?”门外响起敲门声和韩驰询问的声音,可能是肥喵打翻了瓷杯被韩驰听到了。
“什么?”林窈有些紧张的道,“韩驰哥,没事。我、我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茶几。”
门外的韩驰可能在估摸着她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默了一会儿才说:“嗯,那你当心点。”
林窈赶紧答应:“好!”感觉到韩驰走远后,林窈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肥喵身上,想想它刚才过激的反应,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居然连脸都红了的肥喵,解释说:“我只不过想抱你到沙发上睡,我以为那样比较舒服点。”
肥喵闭眼、噘嘴、侧扬45度头颅,那模样十分的不屑,用嫌弃到家的语气道:“我稀罕你抱我?”
林窈不知道肥喵发什么神经,跟一只猫谈这些多少有些滑稽。见它也没了睡意,后退到沙发上坐下来,理了一下思路说:“肥喵,你说,我要怎样才能驾驭好韩窈淑的美?”
肥喵睁开一只眼瞅了瞅林窈,然后迈着极致优雅的舞步到沙发上,距离林窈稍远的位置上蹲下来,又从茶几上重新捞了一只苹果来啃,端着架子说:“你怎么突然对韩驰上心了?”
“有吗?”林窈脸红的咬了咬下唇,下午韩驰又开始不怎么理她了,“我只是不想让自己那么自卑的活着,有没有这副皮囊,我都是五年前那个抬不起头来的林窈。这样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阿静曾经问过我,人是外表重要还是内在重要,我以为外表永远是最重要的,可是现在我知道,没有足够支撑外表的内在,再美的外表也是不堪一击,活不出漂亮的姿态。五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肥喵不擅长哄人,也不屑于哄人,见林窈有些郁郁不乐,只好埋头专心啃自己的苹果,心里盘算着十三分钟后去收取一个出了车祸的男子的皮囊。
林窈见肥喵不怎么理会自己,知道它对这种人类的情感话题不怎么感兴趣,于是不打算再继续追问。心里默默的记住,肥喵不喜欢与人类有肢体接触。
林窈在沙发上沉默的坐了一会儿,耳边只有肥喵啃苹果的清脆声音,然后不声不响的从沙发上起身,准备换身衣服下楼找韩驰问明白一件事情,这时肥喵却在背后不冷不淡的开口:“林窈,如果你仅仅是想要利用韩驰对付白薇,这件事你日后绝对比更换皮囊要后悔。”
林窈身子一震,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回头去看姿势优雅的蹲在沙发上的肥喵,然而肥喵却突然变换成一堆白骨骷髅,一个上冲的姿势穿透房顶,凭空消失在眼前。
林窈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韩驰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透明色高脚杯,杯中摇曳着颜□□.惑的红酒。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洁净,背影笔直□□,透着一股淡漠和疏离的孤冷气质,都说“美的事物可望而不可即”,大概就是此时韩驰给林窈的感觉。
林窈突然停留在了楼梯的一级台阶上,心里不知为何突生了想要退缩的畏惧和怯意,韩驰安静的时候让她害怕的不敢亲近,韩驰生气的时候亦让他害怕的不敢靠近。她突然发现,从来都是他主动先靠近她的,他们两人之间,她一直处于消极被动的位置。
“窈窈?”韩驰或许是感觉到了身后她的存在,他对她一向敏感,略侧过身子看向立在楼梯上美好安静的女子,眼神变得幽深迷离起来,用没有握着酒杯的另一只手伸向她的方向,语气似带着醉意又似清醒的道:“窈窈,过来!”
林窈心头微微颤了颤,身子也跟着有着轻微的颤动,平复了一下心绪,脸上又露出一个尚算得体的微笑,强装镇定的走过去,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又停下来,把自己的手缓慢的放在了他的手里。
韩驰对她乖巧的举动赞许的笑了笑,然后手上用力一带把她扯到了自己的怀里,嘴边绽放一个极致魅惑的浅笑,好看的有些晃眼,凑近林窈的耳边,声音旖旎的道:“窈窈,你喜欢不喜欢喝酒?”
林窈知道这时韩驰确实是不够清醒了,试着推开他,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韩驰,你喝醉了。”
韩驰没有理会她,手上用力阻止她想要挣脱的举动,把她死死的嵌固在自己的怀里,嘴边的笑没有隐去,反而更深了些,晃着手里的红酒,晃得她有些头晕目眩,送至唇边一口饮下,然后俯下头吻住她有些发颤的唇瓣,舌尖撬开她紧守的贝齿,将口中的红酒尽数渡入她的嘴里,强逼着她咽下去。
沙发旁边的桌子上还剩小半瓶红酒,旁边还有九只空了的不同品牌的白酒瓶子。韩驰看着她把那口红酒咽下去,又把剩下的红酒以相同的方式悉数喂她喝下。
林窈从来没沾过一滴酒,这时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辛辣的味道,刺激得她眼睛都开始酸涩起来,胃里难受得一阵翻搅,满脸绯红一片,躲开韩驰依旧流连于她唇齿间的舌,扬着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剧烈起伏的胸口刺激的他更加压实了她的身子,紧贴得没有一丝缝隙,同时他沾染各种酒味的薄唇重新覆盖上她的,辗转吮吻着她口中的滋味。
林窈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像是身处浓烟迷雾中睁不开眼又无法呼吸,使尽全力推开他,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说:“韩驰,你明天陪我去学校好不好?”
韩驰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胡乱的点了点头,嘴里轻声呢喃着“好”,再次俯下头去的时候,却倒在她的肩窝沉沉睡去,均匀和缓的呼吸轻洒在她的脖颈处瘙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