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尤晓萌沿着海滨路走着，海边的天气说来也怪，下午明明还狂风暴雨，这会倒是月朗星稀。尤晓萌就喜欢走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这点倒是跟我很像，不一会儿，我们不约而同地偏离了大堤，走到了近海边。难道她也跟我一样，潜意识里是美特斯邦威的人，不走寻常路？空气有些清咸，恍惚间觉得手指清凉，却是左手月光，右手沙滩，抬望眼，月色迷离，银辉都泄洒在无垠的海水上，大海在尽情跳舞，地老天荒，轻摇着点点的渔船，渔船里有好多个小小的你我他？那无尽的蓝色恰似母亲的温柔，纵使百炼精钢也会刹那绕指，就如同哪个孩子在羊水里不曾柔软？
我牵紧了尤晓萌的手，尤晓萌依偎着我。尤晓萌说冷，我搂得更紧了，已分不清楚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我想，如果这个时候身边是另外一个女人，我八成也会这么做吧。这就是丽江啥的会有那么多艳遇的原因吧。
居然还有摄影师冲了过来，可见商品经济时代是多么的有力量。摄影师道：“甜甜蜜蜜的情侣啊，这么美丽的大海啊，照个照片吧，免费的。”
尤晓萌道：“免费？好啊，好啊！为什么要免费？”话没有说完，只听见卡擦一声，相机另一侧的电脑边，已经有人头落地了。
我们也不再多说什么，摄影师给我们合影了两张，又各照了一张单身的，我拿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来。摄影师甜甜笑道：“每张三十块，一共四张，一百二。”
我愣了愣，又去拿钱包，尤晓萌挡住我的手，道：“抢钱啊，这么贵。刚才不是说免费吗？”
摄影师道：“晚上是要贵一点的，白天二十，晚上三十。免费是小照片，一点点大，放在钱包里的，不好看。放大的这种效果好很多，当然要钱。”摄影师指了指电脑。
尤晓萌把免费的小照片拿到手里，道：“我们只要小的了。谢谢。”
摄影师呆了呆，道：“嗯——合影的两张小的也不能给你们，你们只能拿两张单身的。”
尤晓萌道：“好。”拿起两张单人小照片，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
走着，走着，尤晓萌从沙滩上捡起一个树枝，自顾自地耍弄起来，她说：“柴米，你小时候有没有练过轻功？我小时候看武侠片，经常在乡下飞檐走壁啊。”说完后，她还真的翻了个筋斗，然后拿起树枝嘿嘿哈呼地耍了起来，虽然是胡乱玩弄，但仍像个野性未脱的女侠客。我突然被迷住了，只剩下傻乐，也翻了一跟头，结果屁股先着地。钥匙钱包都掉了下来。尤晓萌坐在地上，哈哈笑着，抢过我的钱包，把自己的小照片塞了进去。单纯、善良、节约、还喜欢花拳绣腿，能吃能睡，没心没肺，这是个做老婆的料啊。嗯，就是胸小点，怕孩子他爸吃不饱。
我把她推到在沙滩上，想狠狠地吻过去，尤晓萌把我一脚踢开，我又压了上去，我俩在沙滩上滚啊滚，活像两只海豚。
尤晓萌笑道：“柴米，你认真点告诉我，我们这算什么关系了啊？”
我道：“纯洁的男女关系。”
第22节
（24）
朱哥大声朗读道：“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柴米，怎么样，李白刚送给我的诗，是他新写的《送瘟神》。恭喜我们国际教育公司终于把专家送走了，高分优秀通过啊！97分，哈哈，妈的，国际教育，山高水长！”
我大吃一惊：一是朱哥居然会念诗，这事算得上地震前兆了，看来评估过了老板确实很高兴。二是李白这厮居然敢直接把毛主席的诗歌当成自己的，这放在三十年前，那就是现行反革命，不用审就可以毙了。
我抹了一下汗，道：“很有气势，嗯，毛主席万岁。朱哥应该被领导表扬了吧。”
朱哥骄傲道：“那是，整个仙水地区，我们的分数是第三高，民办教育第一高。楚局长都亲自打了电话，让我下周去教育局开总结会议，做典型发言，你马上给我写稿啊；张哥也很高兴，他现在正是升迁的关键时期，做为兰村主管教育也怕出篓子啊，虽然肯定优秀，但比其它镇低那就没面子。这次第一过了，张部长还说要请我吃饭了。”
我伸出大拇指，道：“那都是朱哥领导有方，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朱哥一瞪眼：“你那唐诗我不懂。给老子说人话。”
我道：“懂不懂唐诗那只是雕虫小技。朱哥这样才牛气。”朱哥满意地点点头，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话没说完，屁股就挨了两脚。
我道：“朱哥别急，这两句“唐诗”就是表扬像朱哥这样的人，非常不屑于去读书，但会做人情，会处理关系。”
朱哥道：“哦，这诗还写到了我。不过这个写得真不错，读书我确实不怎么行，我不像侯镇长，他读了个研究生就不承认自己不行了，老子读了研究生，还在承认自己不行。但要比起人情世故，摆平关系，仙水教育界谁够我玩？我没有背景，全部亲戚都是沾我的光，我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产业？因为我就认一个死理，关系是可以建立的，人是可以混熟的。只要他是人，他就肯要东西。只要他肯要东西，我就可以搞定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只要你态度好点，给他些好处，他迟早就会喜欢你，变成你的人。昨天那个妓女大学的马教授要的刀具，什么南极雪峰黑陶刀，你知道多少钱一把吗？”
我摇了摇头，心想，马教授？哦，是暨南大学的。
朱哥道：“九百多！都一瓶茅台了。他说他有个小圈子，就喜欢收集刀具，我一下子送了他二十五把。我就是这么大方，他当场表示要跟我拜把子，还要我去给妓女大学讲课，我说我经常去，就不专门去了。所以做生意不怕别人有爱好，就怕别人没爱好。下次评估他们再过来时，我的公司还是高分。”
我道：“啊，他们还要来啊？”
朱哥道：“专家检查，两年一次。据说要形成惯例。除了那个姓艾的，其它人下次肯定还是专家。”
我摇了摇头，道：“艾教授真有意思，我们那三分就是她扣的吧。朱哥，你怎么知道她下次不会来了。”
朱哥道：“废话，谁还愿意带她玩，其它拿东西的专家，会有安全感吗？你觉得现在这个社会是想拿东西的人多，还是不想拿东西的人多？不想拿东西，那些人做专家干吗？你再想想为什么评估要两年一次？艾教授这样的人迟早会倒霉的。”
我道：“朱哥英明。”
朱哥淫笑道：“你跟小胸发展得怎么样了？老子可是把自己的女人让给你啊，你知道吧？朱哥把你当兄弟，你以后别背叛我啊。”
我感激涕零道：“朱哥，我知道了，您对我恩重如山，我一定是你的心腹。在领导的关心下，沐浴着改革的春风，我跟小胸发展良好，正在拍拖。”
朱哥道：“到哪一步了？”
我道：“接吻了。”
朱哥道：“丢人！这么慢？”
我道：“其它的也快了。”
朱哥道：“嗯，别跟女人讲太多道理，女人都烦这个。有意思就推倒了再说——你就是太老实了，我把你当弟弟才教你。”
我道：“谢谢朱哥提点。”
朱哥道：“看来又要换秘书了——便宜了你这小子，这么老实居然还把了老子的一个秘书——也不知道刘芸在哪里，这人山人海的，还真想她啊。”
“是啊，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这么漂亮的秘书，茫茫人海也不知她去了哪里？”我陪朱哥叹了一声气，心道：就在老子家了。
公司里欢天喜地，夏老师特意把折了一百多个千纸鹤，悬挂在大厅中央。你说一个大男人，没事做这么多手工艺，不穿越过去做个清廷太监，简直就屈了他的才。大家见我从老总办公室走下来，老师们大叫道：“奖金！奖金！……奖金!”其中化学老师李胜利跳得最高，都踩到桌子上去了。
是啊，忙了这么久，成绩这么好，加了这么多班，发点奖金也是应该，我心里一热，也举着手跟着叫了起来。过了一阵子，除了莲姐、小叶外所有人，包括二姨夫也都跟着起哄。
老文冲出来说：“按照国家规定，加班要双倍工资啊。我们少要点，至少也要按时间算加班费，对不对。”我心想：奇怪了，你老文什么时候加过班？哪天不是第一个走？但老文本来就是这群教育民工的精神领袖，他一说话，气氛更热烈了，群众们那种打土豪，分田地的热情，那种放光的眼神，让我直接明白了国民党反动派是必然失败的历史宿命。
群情激奋中，夏老师突然道：“大家静一静，别闹了。按照国家规定发加班费的企业，在全中国都还没有诞生了。其实，我们老师也不是为了钱，只不过开开玩笑，吉利一下，也提升公司士气，分享公司喜气，大家说对不对？”
老夏就这点强，随时随刻都满脸笑容，他一说话大家都不笑了，他还笑着扬起手要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