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尼尔

第一章 ZZZZ

 这里是大城市。这并非是一个赞称，而是它的名字就叫做大城市。
 作为A国最繁华城市，说这里掌握着世界经济也不为过。
 夕阳下，靠劳动支撑着社会经济运作的精英们依旧络绎不绝地穿梭在这条围墙大街上，就好似勤勤恳恳的工蚁。
 近些看，他们每个人的脚步都如同设定过的发条橘子般：自信、轻快且做作。或许是因为吸多了这里含金量过高的空气，不论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装腔作势的感觉。
 直到有一位气氛格格不入的男子出现，才为这画面平添了几分新鲜感。
 他是从街角那栋H大厦里走出来的。不知刚刚经历过什么，男子的嘴角透露出淡淡的笑意，不似他人那般油腻，却分不清是自傲还是自嘲。
 他于一处路口停下脚步，仰头漫无目地望向远方暗红色的天空；那一块的天幕渐渐浮现出了一种沉静又神秘的深紫色；他将这无与伦比的美丽尽收眼底，双眸中流露出转瞬即逝的温情。
 径自停留片刻后，男子缓缓地收回目光，双手插兜，继续向下一条街走去。
 他名叫宗政正宗，即将年满二十五；于当今世界第一的商学院就读，是主修工商管理硕士的全优高材生。
 这天，距离他正式毕业圆满离校的日子只剩三天。从一周前开始，他便陆续收到了十数封来自全球各大知名企业的招纳信。
 令人不得不感叹的是这些大公司真可谓人才济济，每位公关写手都是说话的巨人，巧舌如簧也没能在他心中吹起一丝半毫的涟漪。
 思想枯竭，则巧言生焉。
 唯独刚刚约他在H大厦面谈的那位董事会代表，还算是一位独具威严的领导。人狠话不多，直接领他穿过满是职员的公司内部，参观了顶楼那间可以俯视整条围墙大街的办公室。
 最后只撂下一句：
 「薪酬，你随便开。」
 这真是一句实在话。
 至少比给你一个廉价茶包后，再和你说声“免费续杯”要实在得多。
 面对这种巨大实惠，我们偏爱茶包的男主还是选择了婉拒。
 十年前，宗政正宗刚从一枚祖国的花朵毕业成人。
 他最好的朋友进了职业篮球队，而他则来到A国读商并且还成功地熬出了头；以至于今日，他才能像拒绝非法营销一样拒绝无数人都疯狂憧憬的机会。
 不寻常的大脑巧妙地略过了一切无解的人生命题。他跳上一辆即将开走的电车，一手捞起躺在座位上的八卦杂志，自己坐上去，翻阅起来。
 只见那体育版面上的大标题是这样说的：
 《球队解散！疯子教练欲回老家种田！》
 刚想往下看看具体内容，兜里的手机恰逢其时地震了起来。
 摸出手机，来电显示的是一个远自家乡的号码，宗政不假思索地接起：
 「喂？您好。」
 那头不出所料地传来令人感慨的家乡话：
 「哈喽正宗，我，李楷。」
 李楷，男，25岁，国家现役职业篮球选手。是男主的竹马好友兼小学到中学的同窗，已有不知多少年未曾联络。导致宗政听后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或许是因为过于惊喜。
 「想不想和我一起组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球队？」李楷如是说。
 宗政听到这话后的第一反应：这人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虽然多年来相隔甚远、毫无交集，但是宗政经常会有意无意地看到李楷那些大大小小的比赛；虽说暂且算不上是为国争光的体坛名将，但也并不能说是毫无建树……
 「怎么、混不下去了？」机智如正宗，很快就想到这第二种可能。
 李楷像是没有听见老友的质疑，不答反问：「正宗啊，你在国外那么久，有没有听说过G岛？」
 「知道，去年休假的时候去过。」
 「太好了，我就是要去那里组个球队。」
 「哦。也就是说，你要放弃现有队伍里的一切，来A国，一个几乎都是渔民的小岛上，组一个前途未卜的篮球队？」
 「没错！哦对了，我找你其实是想请你做球队经理。」
 「球队经理？」
 「我记得你年轻时也很喜欢打篮球，只可惜在打球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赋。但经理的话我想你还是可以胜任的～」
 宗政念在多年友谊的份上，没有立刻挂掉这个电话。
 「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会说话。」
 「我错了……你现在依旧年轻哈哈哈……」李楷还算是个勇于道歉的汉子，可惜抓不对重点。
 「好。」当时的宗政只考虑了两秒左右，便给出一个自认完美的答复：「下个月我正好要回国一趟，会待上两周左右的时间。你可以在那期间给我一个让我能够答应的理由。」
 「瓦特？这么快就回来了？稳的稳的，那到时见！」
 挂了电话，李楷自信满满的语气仍在宗政的脑中余音环绕。正如他所说，自己完全没有打球的天赋，他很清楚这辈子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为一名运动员。
 拾起刚才看过一眼的那本杂志，宗政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
 报道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
 上赛季全球联盟排名垫底的篮球俱乐部格兰德同人队，正因球员缺失和经营不利等一系列原因而面临解散的危机。格兰德的主教练强森也声称本赛季将回家打鱼。同人队是G岛至今为止唯一加入联盟的正规篮球队……
 宗政感到，这和李楷所说绝不只是个巧合。
 当不成篮球运动员，确实还可以去养成一支球队！
 当电车到达终站，他抓起杂志下了车。这一刻他的眼中已不见先前的那种迷茫。
 他直奔学校的图书馆，用不到四小时看完了所有与体育业界相关的书籍。
 在A国，篮球俱乐部相关的产业一直有着独立的法律及特有的商业规则。对他来说，掌握这些并不难；他已经可以简单总结出，一个全新球队想要立足世界联盟的必要和主要条件。
 当宗政合上那最后一本《俱乐部的奢侈税收》时已是午夜，在回宿舍之前，他顺路去了一趟天文台。
 不料在这午夜过后的天文台竟还能遇见熟人。
 「查尔斯？」
 对方一惊，猛然回过头来：「是你啊、吓我一跳。」查尔斯舒出口气，随口问问：「也来看五星连珠吗？」
 宗政完全不知还有这等奇观，连忙跨上观星台操作起来。
 片刻间，绚烂宇宙出现眼前。
 在这片璀璨星河之中：水、金、火、木、土五大行星正循着各自的轨迹隐隐约约地汇聚到了同一直线上……
 他望着眼前的这片壮丽银河，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我要回国了。」
 「你说啥？」查尔斯停下手边的动作，好让本就安静的环境再安静些。
 「就下个月。」宗政平静地说。
 确认没有听错的查尔斯顿时咆哮出声：「你在逗我吧！」接着又抱怨起上天的不公：「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公司敢用我，你竟然不留下工作！」
 「别这样，走之前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找到工作。」
 查尔斯眼前一亮：「当真？」
 宗政点点头。好歹也是他大学期间屈指可数的朋友之一。
 「那太好了！其实呢，我这人不挑公司的。只要工资高、待遇好、离家近、加班少、不是太难驾驭的就行。」
 宗政听着，一瞬不瞬打量了这人好几遍。只见他带着满脸的天真与期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个笑话。
 「所以到底有没有公司找你面试？」
 「有三家吧……」查尔斯忸怩道：「你知道我是数学系的，成绩不好留校也没人要……」
 宗政理解似地点点头，笃定道：「行。等回去后，我帮你把注意事项整理出来。问题不大。」
 查尔斯感激涕零，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听过最动听的话语！他无法控制地想要抱住面前的这个男同学：「怎么办啊4z同学，我好像快爱上你了！」
 「嗯？4z是什么鬼？」
 「你的名字啊，简称4z！」
 「怎么听起来像多元方程组里的一份子……」
 「数学精英，没办法！」
 「很适合去教小学数学。」
 二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天文台。
 就在他们身后，那片属于东方的浩瀚夜空之中，有五颗闪烁着耀眼光芒的行星已经明明白白地排成了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