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头端详它。菲奥娜一只手搭在他腰上,陪他一起查看。信封上面印着地址,字体同样很不起眼。
“西伦敦的邮戳。是两天前用二等邮票寄出的。”他说。他不安地哼笑了一声:“嗯,显然这个死亡威胁不是很紧急,这应该算是种安慰吧。”
“你应该报警。”菲奥娜决绝地说。
基特把信封扔在键盘上。“你这么认为?”他听起来犹豫不决。
“对。这封信真的很恶劣。那可是死亡威胁,拜托!”
基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以后面向她:“亲爱的,我一直都有收到恶劣的信,不过我承认,死亡威胁还是头一遭。在粉丝信中,我经常会找到辱骂我和我的书的信,有的说被《解剖人》中的拷问场景吓到了,有的说不想让青少年看到《刀王》里的性幻想,还有人骂我是懦夫,因为书里的残害和变态行为写得还不够详细。我收到的不全是粉丝信,你懂的。”
“他们怎么得到你的住址的?”菲奥娜质问道。
基特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大部分都是通过我的出版商送来的,有些是电子邮件。有些更狂热的人可能查了达特茅斯公园的选民名册。我这个人不难找,亲爱的。”
菲奥娜在颤抖:“那封信已经够糟糕的了,你现在又吓我。说真的,基特,我认为你应该告诉警察。”
他拿起一支笔,不安地摆弄着它:“他们会笑话我的,菲奥娜。那就是一封骚扰信,里面没什么具体的内容,它只是想说我偷了别人的点子,这个纯属胡说,就是个脑子被门夹了的疯子干的。”
菲奥娜看起来不太相信:“我认为你不应该轻视这件事,基特,真的。”她转过身来到窗前。百叶窗像往常一样开着,她急躁地拉动绳子把它关上。
“不是我轻视它,是警察会认为我在浪费时间。话说回来,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它和我过去收到的骚扰信有什么区别呢?从第一次出书开始,我就一直收到疯子寄来的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实说,我是吓了一跳,但也仅此而已。这么恶毒的信是很少见,但是以前的信没出什么问题,所以我不认为这封有什么不同。”他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但他不想做胆小鬼。他想把这封信的危险程度降到和其他骚扰信一样的级别。
但是菲奥娜一心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在朱发生命案后,我不认为你可以小看这件事。”她平静地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基特不高兴地说,“我真后悔把这事儿告诉你。听着,菲奥娜,你总是喜欢分析,把事情联系起来。但是有些事情本来联系不起来,它们是分开的,懂吗?”
“不,不是分开的。”菲奥娜提高了嗓门,双颊涨得绯红,“你为什么这么不愿意承认呢?两周前你的一个同行被人用一种可怕的仪式化的方式杀害了,现在你又收到了死亡威胁,你却认为这两件事没有关联?面对现实吧,基特!”
他把铅笔砸在桌子上:“这封信和朱被杀之间唯一关联就是,有个弱智以为自己很聪明,想用朱的死来吓唬我。你读读这封信,菲奥娜。没有证据证明那是杀害朱的凶手写的,没有吹嘘,比如‘你会落得和朱一样的下场’之类的。”
“这证明不了什么。”菲奥娜吼道,“这封信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写的,那人和杀害朱的人一样。”
基特站起来用拳头砸向墙面:“弗雷德和罗斯玛丽·韦斯特夫妇也一样,但我很肯定这封信不是他们写的。听着,我拿着这么没有说服力的东西去报警,你知道他们会怎么说。”
她把手臂交叉在胸前:“他们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我在借机炒作,他们不会把我当回事儿的。再说他们能做什么?把它送到实验室去检测,希望这上面碰巧有寄信人的指纹和DNA?我可不这么认为。”
菲奥娜不能否认他说的有道理,基特很有可能是对的。但知道这些并不能驱散她心中冰冷的恐惧。有人憎恨基特——或他的作品,恨得要把恶意倾注到纸上,这,实在让人不安。她害怕这股恶意会升级成暴力行为——在她看来这完全是可能的。
她从他身旁挤过,走进大厅。在门口,她转过身来:“这是你的事,这是寄给你的信。但我认为你错了。”
“还有什么新鲜事吗?”他转身背对着她,“我还是得过我的日子。”
摘自P13/4599号证据的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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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山德成了热门话题,但他们不明白真相。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但没有一个接近事实。然而他们很快就会了。我一直在保持低调,做一个乖小孩,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确实没有人注意到我。
这也就是说,我可以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开始计划的下一阶段了。简·伊莱亚斯是美国人,但住在爱尔兰,也许是因为作家在那里不用交税。那婊子赚的钱比上帝还多,却还不满足,她想把钱全部都留着。
找到她的住处并不难。在美国那么大的地方也许还能躲在某个地方做隐士,但在爱尔兰就不可能了。我知道她在威克洛郡有一栋大宅子,位于一片湖的岸边,离都柏林有一个小时车程。一个粉丝网站上有一张那栋房子的照片,于是我带着大型地图和一副望远镜开车转了一天就找到了它。
第二天早晨,我回到简的宅子附近。当看到我要找的东西时,我就直接开到湖岸边。那里有一所游艇俱乐部,混凝土的匝道上停了很多小划艇。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我在一大堆船间盘腿坐下,从湖的另一边观察简的宅子。我只能辨认出一座栈桥,旁边绑着几条船。如果我的信息准确,她会在下午的某个时候下到湖边,然后去划船。
简果然在两点过后出现了。她上了其中的一条船,开始向湖中划去。等到天色暗下来,她返回之后,我才把其中一条小划艇拖到水边,爬了上去。我之前已经找好了一个藏身处,位于湖的远端,那里树木繁茂,遮住了岸边。
一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我就又一次感到烦躁不安。有太多可能犯下的错误会把计划搞砸,而且我必须再一次杀人。我决定这次不再严格按照书的内容来行事。我不可能花几个小时去折磨一个人,知道自己没胃口干这种事,更没有时间和地方来做如此精细的事。
我决定用一把小刀快速地杀死她,再把她的尸体弄成书里描述的样子。重要的是外观,我不是一个执迷于细节的狂热杀手。我所做的是传达信息,不是满足内心的冲动。如果我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告诉他们我的人生不容轻视,我都会选择那些方式。
我试图不去想我必须做的事。我的胃已经够难受了。我必须不停地告诉自己,很快就会完事儿,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这次,他们一定小心了。
18
早晨的阳光是珍珠色的,宛如一张薄薄的幕布挂在威克洛山顶,笼罩在基拉根湖的暗灰色湖面上。
简·伊莱亚斯站在铺着石板的露台上,低声吹起了长长的口哨。两道黑色和棕褐色的斑纹出现在了一百码开外的一片绿色、黄褐色和棕色的美国梧桐中。当它们蹦蹦跳跳地跨越草地奔向她时,形状渐渐汇聚成了两只苗条的杜宾犬。两条狗来到她脚边,她伸出手,享受着它们湿漉漉的舌头贴在皮肤上的温暖触感。
“够了。”过了一会儿,她说。在她做一系列拉伸运动,舒展刚刚从睡眠中苏醒的肌肉时,两条狗遵循早晨的惯例,乖乖地蹲在她脚边。然后,简开始慢跑,两条狗急忙奔到她前头。这是一天中最棒的时刻,她想道。不会被背叛,不用写小说,不用接电话。一切都充满了可能性。
她渐渐加快速度,跑向围绕着她领地而建的院墙。八公里,晨跑的最佳距离。她可以在绝对私密的环境下环游自己的领地,远离窥探者的目光。
她并不把监控闭路电视的保安算作是“窥探者”。毕竟他是自己雇来保证安全的。简并不介意他看着自己跑。他们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他坐在无窗的办公室里,穿着卡其衫和海军裤,大腿上绑着一台对讲机,在某个地方过着渺小的生活;她呼吸着私人领地中的新鲜空气,金发束在脑后,苗条而健壮的四肢包裹在轻盈的运动服中。
跑步结束后,她把狗赶到前厅,那里放着剁碎的牛排和富含维生素的饼干。当它们还在埋头嗅着食物时,她已经穿过乔治亚风格的厨房,走向她的私人卧室——除了她自己,谁也不能进入这个房间,包括她的爱人皮尔斯·芬尼根。淋了差不多五分钟的热水后,让一阵凉水流过身体,毛孔收缩,从浴室出来后的简就进入了每日生活的第二个阶段。她快速擦干身体,然后给全身抹上昂贵的芳香乳液。
穿上牛仔裤和丝绵的格子衬衫后,简回到厨房吃早餐:新鲜的牛奶沙拉、全麦吐司、有机花生黄油,再加一杯番茄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