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末

第一章 天府临凡，真人夜临

 战国末期，韩国，上党。
 凛冬，大雪，万里冰封。
 乡野之地，多有村庄。
 天气寒冷，便及早熄了灯烛，放眼望去，惨淡月光下，大雪如白幕遮盖，整个乡野却是一片漆黑。
 细细观察，一点光亮在茫茫黑暗中熠熠生辉，如浮游，似孤舟，却是星星之火。
 “砰！”
 “砰！”
 “.......”
 这是一处铁匠铺，此时天地不宁，战乱连年不息，便多需武器锻造，匠人常常通宵达旦，夜以继日的锻打。
 近些看去，铁匠铺内炙热异常，火光窜出丈许，点点火星蹦出，隐约两道人影正在敲打煅造。
 “父亲，是不是又要打国仗了。”
 说话的是一少年，当有十四五岁，长得不很清秀，却是五官端正，抡动铁锤之际，火光乍亮，足见气力之大。
 “是了，上党已然无有安宁。”
 年长一些的男子，当是正值壮年，身材健硕，言语之间不无哀伤。
 此时，韩国势弱，打秦国不过，便割出上党予秦国，恰逢赵国邻近，欲要争夺上党。两虎相争，上党无奈成为了那虎口之食，少年所言的打国仗，便是两个国家之间所发动的万人以上的战争。
 “哧！”
 少年将一柄铁剑自铸火中取出，自空中划过一道火光，浸入一旁的冷水之中。
 数息，再次拿出便是一把锋利的剑具，有着冷热交替的锐气盘桓其上。
 “父亲，我们今后要如何？”
 少年转身取出铁矿，娴熟的放入铸火之中，挥舞铁锤之际，继续与其父亲谈论着。
 此时尚武，全民皆兵，尤其男子，懂事要早的很，若非少年与其父亲有着铸造武器的手艺，怕是已然参军去了。
 “风儿，若是他国士兵攻来，咱们上党男儿不可退缩半步。”
 男子说话间停下手中动作，向着里屋走去，不多时，手拿两柄长剑。
 “唰！”
 宝剑拔出，一道银光闪过，剑柄处刻着林云二字。
 “风儿，接剑！。”
 林云甩出宝剑，林风轻轻握住，猛地拔出。
 “唰！”
 银光乍现。
 剑柄处刻着林风二字。
 “父亲！”
 林风重重点头。
 “风儿，我林家无有贪生怕死之辈，如今朝堂胆怯，我们却不敢有丝毫效仿。若是强敌袭来，宁可战死，不可逃脱。”
 林云轻轻摸索着剑身，缓缓闭眼，感受着似有似无的剑气。
 上党如今的局势是韩国软弱所致，若说上党，自古以来民风剽悍，根本不惧外敌，无有胆怯鼠辈，上党男儿，皆是热血方刚。
 “踏踏！”
 一声轻响掠过头顶，当是房檐之上有人踏雪而过。
 父子二人急忙跑出寻查，向上看去，果然，有一人站立屋顶。
 此人一身白衣，头顶发髻，当是道家之人。
 见二人目光有疑，那白衣道人轻声一笑，扭转旋身，脚踏空中白雪，飘飘然自房上落下。
 观这般轻功，父子二人已然心中有了定夺，不再惊慌，反倒多有坦然。
 父子二人见那道人落地，便上前行礼，二人无有门派，行的是武人的拱手礼。
 二人之所以如此作为，其中缘由倒也简单，此人衣冠得当，当是正统道家之人，其空中踏雪都不曾留下痕迹，屋顶踩踏出声定然是有意为之。
 “心思聪慧，不错不错。”
 由于处在黑夜之中，刚刚便看不清晰，离的近了，细细观看，这道人已然耋耄之年。
 道人点头，看着林风，其左手拂尘轻摆，一副和蔼近人的样子。
 “天寒地冻，真人还请进屋一叙。”
 林云作势请道人进屋。
 道人对林风的看重并未掩藏，林云自然明了。
 如今战乱之际，诸子百家，唯有道、法、兵、儒、杂、墨等几家独大，乱世之中，无论进得哪一家，都可习练非凡本领，保命自是容易。
 道人亦未谦让，如今来意已然显露，。
 进得屋内，再请，道人落座首位，林云坐于下首。
 “风儿，看茶。”
 待得林风离开。
 林云站起，再行武人拱手之礼：“真人，我家风儿愚钝，不知何以得真人高看。”
 “无量天尊，贫道观天象，天府星偏移，正对应上党南方火光正盛处，当是此处。”
 道人谈及天府星，不无敬佩之色。
 “原来如此，真人，如今世道慌乱，若是有机会，还请将风儿带走。”
 林云再次掷礼。
 如此世道，在凶猛的悍将，在锐利的兵器，在坚硬的铠甲，也难逃战死沙场一途.作为父亲，林云怎会愿意自己的孩子战死。如今有此机会，断然不可放弃。
 “是了，我自南方而来，一路见到秦国大军，想来大战在即，此处不久之后便是一片硝烟。”
 道人轻捋胡须，摇摇头道：‘“我本想今日便将令郎带回道家祖庭之地，但令郎大孝，恐怕不会舍弃家人。”
 听的此话，林云脸色难堪，这该如何是好，林家儿郎，无不忠君孝祖，战场上，视死如归，家中，长辈为尊。
 “你也无须为难，家有家规，此等忠君孝祖的品格当守，天道自有安排。”
 恰逢此时，林风端茶而来。
 接过茶盏，轻抿半口。
 道人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年。
 “林风，你可愿随我去南方习道家法术？”
 林风为难，看向父亲林云。
 ”应当自己做决定。“
 ”真人，那法术有何神异？“
 林风皱眉思索片刻，转而问道。
 道人闻言挑眉：”小到身法玄妙，得力大无穷，大到上天入地，移山平海，再有符箓请神助阵，等等，诸多神异，若要详细了解，道家祖庭有道术记载万千，届时可慢慢习练。“
 ”诸多神异，有无可解阴阳相隔之术。“
 林风再问。
 道人看向林云。
 林云无奈点了点头。
 自刚刚进入屋内，便无有妇人相迎，如今得证了，林风当是年少失去了母爱。
 ”自然是有，但此事有违阴阳，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施为。“
 ”有便好。“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但又黯淡下去，”真人，待得大战过后，我若能够活着，定当去寻真人，习那神异法术。“
 ”哎，我本就知道劝你不住。“道人笑着摇了摇头，”天府星乃南斗六星之首，百善亦是孝为先。“
 道人探手入怀，拿出符纸，再探手，自林风头上摘得一道发丝，说来神异，发丝轻抖，化为墨水，挥笔间，一张写有道家箴言的符箓便已完成。
 这道人无意间的一番写符动作，却是惊到了一旁的两人。
 挥发变墨，这可不是障眼法，而是切切实实的写出了字。
 “这张符箓予你。”道人将符箓递给一脸惊异的林风，“若有危险，挥动此符，不出万里，我都可感应得到，届时，当可救你一命。”
 “谢真人！”
 父子二人皆是跪拜在地，行了大礼。
 那道人亦不曾阻拦，况且道家心性本就高傲，如今予了救命之物，当受之跪拜大礼。若是不受，这父子两人心中也过意不去。
 待得二人站起，那道人已然没了踪影。
 “贫道在秦国有一道观，名为青山观。”
 二人追出房子到得门外，只见一袭白衣远远的化作一道白点。
 “父亲，这当真是地上神仙啊。”
 林风毕竟少年心性，见的那道人凌空飞渡，忍不住惊讶赞叹。
 “风儿，此人当是道家正统，修习的应是仙家法术，日后，你跟着真人，父亲便放心了。”
 林云欣慰不已，但言语中却是藏了些许哀伤，战乱之中，极难活命，他担心就算有那道人的符纸，也不好度过即将发生的国战。
 林风虽然处世不多，却是心思细腻，再加上自小与父亲相处，熟悉父亲的语言顿挫变化。
 “父亲，可是担心战乱难以保命？”
 “战争无情，刀剑无眼，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林云看着远处，轻轻摇头。
 “父亲，你可说过，林家男儿皆是勇猛，宁可战死，不可逃脱。”
 林风有意打趣安慰父亲。
 “你这小子，为父还用得着你开导？”林云笑骂着转身向屋里走去，挥手，’进来干活！’
 屋外，大雪依旧，屋内，火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