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经过了三个小时的颠簸才到达目的地,下了车,环顾四周。
小区里有年轻的男人女人在溜狗,花园处有小孩在荡秋千,爷爷奶奶们在晨练。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心中更多的空虚。
有老奶奶走过来,眯着眼打量他,惊讶“这不是岑家那孩子吗?”
岑珂浅看着眼前满头银发,眼中尽是慈祥的老奶奶,一时之间竟记不起来她是谁,半晌,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断来。
“李奶奶。”岑珂浅眼眶有些发热,他记得以前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他总是跑到李奶奶家向她诉苦,而李奶奶总是会安慰他,并且拿出自制的糕点给他吃。
“诶。”老奶奶响亮的应了一声,打量着岑珂浅,脸上满是欢喜。这孩子长大了,也越发长的俊俏了。
“男讶儿,你是来看你爸的吧?手里还提着东西呢!”
岑珂浅点了点头。
“三年了,也该回来一趟了。”老奶奶叹了一口气“岑森当年对不起你和你妈,可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爸,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去吧,跟你爸说说话,这些年,他一个人,孤苦零仃的,也怪可怜的。”
岑珂浅点了点头,其实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跟他爸爸谈谈,即使他可以,他爸爸未必可以。
“那李奶奶,我走了。”岑珂浅朝老奶奶笑了笑,转身,脚步却变得沉重起来。
他抬起头,望向一个地方,阳光印入他的眼底,刺眼的让他觉得恍惚,突然有些微妙的如同催眠般的眩晕。明明不是夏天,明明阳光不灼热。
那个门口挂着一个铭牌:东游街305号。
冰冷的门虚掩着,还没进去,岑珂浅就知道那里面冷清的一切。
这栋房是他的家,是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丝毫家的温暖。过去十五年是,现在,更提不上。该有的夫妻和睦没有,该有的家庭美满没有,只有止不尽的家庭残暴,背叛折磨。
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东西越发握的紧,他踏进了那扇他三年未踏进半步的门。
屋内如他想的那样冷清,环顾四周,屋内的设备和三年前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然后却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走进卧室,一个男人睡在床上,面如死灰,那个人是他的爸爸。岑森。一种无名的思绪在心底蔓延,说不出是什么,岑珂浅走向男人。
床上的男人听到声响,从床上微微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岑珂浅,眼睛像金鱼一样凸出,好半天从嘴里挤出一个字。
“滚!”
男人说完便转过脸不再理人。岑珂浅没有理会男人的咒骂,直径走向男人床前,把刚从药店买来的补药放在床头柜上,转身欲走却被男人吼住。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早已经死在外面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踏进这个家半步。”
“你当然不想踏进这个家半步,这座破庙怎么能养的起你这尊大佛,被女人包养,哼。”男人冷哼一声,眼中尽是鄙夷神色“岑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岑珂浅淡淡的说,他的眼中如玻璃般透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五十万,真是个好价钱,我还不知道我的儿子值这么多钱。当年你无缘无故不见踪影,一年后你的事在区里传的沸沸扬扬,三姑六婆找上门询问这询问那,我才知道那一年你在酒吧那种地方卖唱,后来还被一个女人包养,他们不说我至今还蒙在鼓里,真是厉害啊,学什么不好,学当男倡,真丢男人的脸,你让我在这个区如何立足,我走在街上都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男人的话句句如针一样刺在岑珂浅的心里,他以为三年了,他足以平静的面对这件事。如今被眼前这个人这样说出来,好像他有多龌龊,多见不得光。
“你怎么不问我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岑珂浅看着男人,目光静静,心里的悲伤硬是被他压了下去“那是因为你要卖我,你为了赚取你的赌费千方百计想要把我卖掉。你以为我不知情,其实我是不想说,因为我倒想看看一个父亲究竟有多狠心,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推到人贩子手中。可是,你最终没有得逞。”
“你…”男人听了浅的话,老脸发青,连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呵。”岑珂浅轻笑,心里是满满的苦涩“我本来对你还抱有一点希望,我以为你至少有点作为一个父亲的良心,可我还是高估你了,我怎么忘了你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我真的开始庆幸当年让妈妈离开。”
“操,你就跟你妈一样,一个**,一个贱种。”男人气的面目发青,凶神恶煞的瞪着岑珂浅。
岑珂浅没有理会男人直瞪着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停留在米黄色的窗帘上,又似乎透过窗帘飘到很远的地方。
“我本不是什么好种。”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似自嘲“我妈妈曾是****,我爸爸酗酒好赌,生下来的种又会是什么好种,别忘了,我妈坐台是你逼的。”岑珂浅低眼,冷眼扫视着仰卧在床上的面目铁青的男人,语气生硬“而你,酗酒好把这个家弄得支离破碎,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就一畜牲。”
“你…”男人气的全身发颤,撑起身子,扬起手甩向岑珂浅,却因为全身虚弱,手臂一颤,又重重跌了回去,手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岑珂浅冷眼看着男人,没有一丝动容。“本来我并不想跟你说这些,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将它挑明了,你知道当年李秀影为了钱差点将你告上法庭,最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不再对你追究的原因吗?”
男人一愣,关于这件事他也觉得奇怪,那个该死的女人为了想要索要她肚子里孩子的赡养费,不惜叫上她家里人千里迢迢赶来这找他麻烦,甚至将他法院起诉。那段日子,他整天躲在外面不敢回家甚至去公司辞职了。只是后来,那个女人消失了,那群人也不再来找他麻烦,他以为是那女人良心发现饶了他,难道…男人疑惑的看向岑珂浅,难道这件事另有蹊跷?
“那是因为我用五十万元平息了下来,五十万,呵。”岑珂浅冷笑“就是为了还你的风流债,我把自己买了。这件事几乎全区的区民都知道,也只有你不知道吧,你以为他们在你背后是议论什么?”
李秀影那种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罢休,她甚至找上自己,说父债子还。那时的他每天靠在酒吧驻唱的钱养活自哪有那么多钱来替他还债,逼不得已才走上这条道路。
“你说什么?”男人瞪大了眼,满脸都是怀疑。
“当年你有钱时李秀影为了你的钱跟你在一起,你贪恋她的美貌,最终抛弃妈妈。后来整个家被你赌的不剩下多少钱,而她仍然跟你在一起,你以为她是真的爱你而不管你是贫还是富?她是因为我。”看着男人渐渐发白的脸,岑珂浅冷笑一声“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你不在的时候她处处向我献殷勤,甚至穿着透明睡衣来到我房间引诱我。她说她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我。呵,那女人和你一样恶心。”
“你…”男人震惊,指向岑珂浅的手指颤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任何话来,半晌,才恶狠狠的咒骂“不要脸。”
岑珂浅不理会男人的咒骂,他早就已经麻木,看着男人,继续说“那年妈妈走后,我将所有的温暖寄托在小莫身上,那个善良天真的女孩,她在我最落寂颓废的那段时间给了我想要的温暖。她说她喜欢海,因为海边是爸爸的故乡,他想爸爸了,可是…”浅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我还没有带她去看海,她就死了,都是因为我。后来我去李记摩托修理部找老板,当时我恨不得杀了他,因为小莫出车祸前我将摩托车拿他那里修理,他没修理。可是他跟我说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让我要怪就怪你爸,因为那天刚好你在店里值班,而那天你因为李秀影的事喝得酩酊大醉,呵…”
岑珂浅仰头大笑了起来,笑的全身颤抖“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我定是上辈子欠你太多这辈子来偿还,只是代价好大。”
他看着男人,眼神变得冰冷起来“岑森,你毁了我的一切。如果不是你,这个家就不会变得如此破碎不堪;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失去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夺走了我所有的快乐,你让我这些年来活在痛苦之中苦苦挣扎,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你竟敢来教训我,我可是你爸。”男人被揭了短还理直气壮。
“爸?呵。”岑珂浅轻笑“你已经不配了。”
“你…你给我滚。”男人气急败坏,伸手将柜上的东西挥扫在地。
“砰”的一声,花色的瓷杯掉落在地,裂成了两半,带着茶渍的液体洒在那些补品盒上,渐渐晕开了一片,显得狼狈不堪。
床上的男人指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破口大骂“我没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就让女人包养去,到时候被人唾弃也别来找我。”
“对,我就是将自己卖给了她。”岑珂浅惨淡一笑,眼中却闪着泪光“那也比你卖给别人强。”
“你给我滚,咳咳…”男人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脸因剧烈咳嗽而涨的通红。
岑珂浅转身走出门外,又停下脚步,低下脸,深紫的眸子缓缓下垂“爸,我真的不欠你什么了。”
☆、妄语 (上)第二章 3
初雪住进solo别墅的第八天,别墅里来了一个人,一个奇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