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镶着玻璃的大门,就能看到一个兼带厨房的饭厅。饭厅的里面一间和室和一间洋室。房间的结构大体如此。
很不错的公寓。一个住的话,还真有些浪费。公寓本来就很新,所以这房间也旧不到哪里去,比笹森恭子那间公寓要高级多了。家具看上去也不像便宜货,据说鲸冈里美的工作是在池袋的女装店作导购员,凭她的收入能负担起这些吗?或许是因幡沼耕作在背后资助她吧。
“这间公寓是什么时候造的?”
“两年前吧。”
“一开始她就住在这里?”
“是的,刚造好她就搬进来了。”
“这里的月租是多少?”
“十四万。”
“哦……”
看来不是一笔小钱啊。
“阳台在哪里?”
“在那间和室里。”
按管理员说的吉敷走进和室。里面放着一排高级日式衣橱,衣橱上摆着日本娃娃和相框。
吉敷的视线停留在相框上,照片里是一个正在笑的年轻女人。照片拍得很美,年轻女人身旁坐着一个老妇人,应该是她的母亲吧。本以为会看到因幡沼耕作的照片,这里却没有。
“这位就是鲸冈小姐?”
“是的。”
管理员回答说。
衣橱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因幡沼耕作的著作。有一本的书脊上的写着《南方的来客》这个标题。
不光是小说,还有很多杂志,里面大多刊有因幡沼耕作的文章。这个房间里除了因幡沼耕作的作品外,就找不到其他书了。房间里也没有书架。
如此之多的证据证明屋主和小说家因幡沼耕作的关系非比寻常,吉敷越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向左边推开玻璃移门,走出阳台。阳台的地面上放着两双拖鞋。这里比想象中的狭小,比笹森恭子公寓里的阳台要小多了。头顶的天花板伸手可及,上面应该就是九层的阳台。
阳台左边放着洗衣机和空调室外机,本不大的阳台先得更加狭小,衣物晒在这里恐怕也不太容易晾干。
鲸冈的阳台上没有放盆栽。要在这种阳台里吊脖子上吊恐怕也不太可能,因为朝室内的一侧没有可以挂绳子的横梁。看来要在这里自杀话,跳楼是简单直接的方法。
吉敷抓紧扶手把身子探出阳台察看,公寓下面是被雨水浸黑的水泥路面。
因为这里是八层,吉敷感到稍稍有风吹过。白雨乱珠随风飘洒,最后砸落到远处的地面上。
楼下也没什么新发现,吉敷支起身子,安全地回到室内。小谷也想来瞅瞅这八楼阳台上的风景,便抓住栏杆朝下望去。
吉敷转身向室内望去。他打开衣橱,里面挂着各种款式的女装,数量极其可观。这么多衣服算不算得上是高消费呢?吉敷一时也无法判断。因为鲸冈里美在女装店作导购员,说不定有些衣服是店里的货品。
饭厅里放着一张餐桌外加四把与餐桌配套的椅子。
“遗书就是放在这上面的?”
“是的,不过被先来的警察拿走了……遗书是写在这本便签上的。您看,被撕掉了一张。”
桌子上放着一本便签。
餐桌上还搁着一盏配有绿色大灯罩的台灯,台灯的光线被压得很低。
饭厅柜子上放着一套小型的立体声音响,音响旁边是一个CD架,里面大多是一些古典和民谣CD。架子的旁边还隔着一本名为《第一次做母亲》的书。
“警察来的时候,这台音响一直没关。”
“在播放调频广播吗?”
“是的,是在放广播。”
鲸冈大概是听到了新闻里因幡沼耕作的死讯,才一时想不开自杀的吧。
墙壁上挂着一只插放信件的袋子。里面有很多书信混在一起,其中有两张因幡沼耕作寄来的明信片,寄信地址分别是热海和京都。
内容也没什么特别的,看上去都差不多,无非是取材前往某地,当地很漂亮很好,临时想到了就写张明信片来慰问一下。
信件袋的下面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制作手工的工具。桌子下面的地板上搁着几本有关制作手工和拼贴的书。
另外一间洋室里放着书桌、睡床、还有书柜。书柜里有很多小说,但这里却没有因幡沼耕作的作品。对于鲸冈里美来说,因幡沼耕作的作品有特别的意义。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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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吉敷回到家后一直在考虑白天搜集到的线索。
他把从因幡沼耕作身上找到的三把钥匙并排放在桌上。其中两把较大的是镀铬的,还有一把较小的钥匙,表面看上带着一抹金色,大概是镀铅的吧。
这把小的就是因幡沼自家大门的钥匙。而那另外两把大的,其中一把已经能够确定就是因幡沼的爱人,住在江古田的鲸冈里美家的钥匙。
也就是说,这三把钥匙中,其中的两把已经能够确定归属。但还有一把钥匙不清楚,不知道它究竟是哪扇门的钥匙。
这把钥匙的外形和鲸冈房间的钥匙非常相近,乍看之下无法分辨它们的不同。不过单从外形来判断,这剩下的一把应该是公寓用房的钥匙。
因幡沼的夫人说没见过这两把钥匙。她不像是在撒谎,看来要从夫人这里获得这两把钥匙的信息是非常困难的。
吉敷在考虑,对于解决这个案子来说,是否有必要在广阔的东京市内找到这把钥匙的所属之地,也就是搞明白这把钥匙的真正主人是谁。
但他转念一想,似乎也没必要就这个问题死钻牛角尖,毕竟杀人事件已经发生了,而疑似是凶手的人也已经死了,所以这次自己的任务仅仅是搞清案件背后的真相。鲸冈里美是这个案件的间接受害者,和事件本身并没有直接的联系。那另一把钥匙主人的遭遇,是否和鲸冈里相同呢?
钥匙的问题就先搁在一边,吉敷从包里拿出那三封从因幡沼耕作家里拿来的信件和一本杂志放在钥匙的旁边。他想把这些东西都看一遍,以此来理清事件的经过。
一切的起源,都从笹森恭子写给因幡沼耕作的那封信开始。吉敷取过那封写着数字①的书信。邮戳上印着四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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笹森恭子的信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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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启,樱花散落,嫩叶益发亮丽。此番时节,不知因幡沼先生您的生活是否安康。
突然来信,歉意至极,万望海涵。近日有幸拜读因幡沼先生的著作,甚感有趣。但书中有些思想过于强词夺理,实有王婆卖瓜之嫌。我认为这是因幡沼先生您大男子主义的产物,亦或是您人品的体现。我对于男女平权主义、女性解放运动非常有兴趣,所以对于男性那种专制的思想,个人觉得非常反感。
但这次并非反感这么简单了,读了您的作品让我实在无法继续忍耐下去,想要迫不及待地抒发自己的愤懑之情,所以才有此番来信。
我最近读了您写的《南方的来客》这部作品。在这部大作中您描写了巴基斯坦、孟加拉、印度以及泰国那些来日劳工的悲苦生活,读罢让我不觉潸然泪下。说起来,前段时间我和从这些国家来的朋友们一起回了一趟他们的祖国,进行了一次短暂地旅行。和我同行的友人之女,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问我,为什么这些国家的人都这么脏啊?我知道她这样问只是出于一个孩童的天真,并没有恶意,但我却一时语塞,无法回答她的提问。
我在小的时候就拥有超出常人的正义感。对于那些违反道德,违反常识的事情绝对无法容忍。比如那些不尊重父母的小孩,不尊重老师的学生,困于身处困境者不知道伸出援手的
人,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既然社会有它的规章制度,我们就应该遵守这种规章制度。但是最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忽视制度的存在,没有发觉社会已经开始脱离正轨。
比如那些只知道购买奢侈品,放纵玩乐的年轻姑娘。她们流连于声色场所,滑雪、出国旅行,出国后继续购买奢侈品。在疯狂挥霍自己的青春后,最终被有钱的男人捕获,成为他们金屋中的娇妻。
对于这些姑娘们来说,男人作为结婚对象的价值仅仅在于金钱,选男人就像选一个漂亮名牌手袋那么简单。在这种价值观的驱使下,女性才会发出要活得更加自由,要让自己的人生获得真正价值之类的论调。其实这只不过是她们无法抓住自己幸福的借口罢了。选择男人她们的确是自由的,哪个有钱就选哪个。但却要为富足的生活而失去个人的自由与真正的感情,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但如果你要以此来指责她们,她们还可以这拿出这样那样的歪理来为自己辩解,说什么三四十岁还无法获得经济上和精神上稳定的女人就是失败的女人,真是岂有此理。
而被这种轻薄浮浅的姑娘欺骗的男人也并不认为自己吃了多大的亏。对于两者我都无法容忍。
同样,对于外国非法劳工歧视我也无法置之不理。这个问题您作为一个作家恐怕比我了解得更多,所以在信中我也不班门弄斧了。我想您应该知道,对于日本的制造业来说,他们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的劳动力。
比如那些生产汽车零部件的外包厂家,其员工大部分都是来自巴基斯坦或者孟家来的外国劳工。如果现在把他们强制遣送回国,那各种汽车零件、螺丝螺帽的镀层、还有塑料车架和各种机械的零配件要让谁来制作?没有他们生产汽车的零配件,恐怕总厂负责组装流水线就要停工了。
建筑业也是类似的状况,还有医院方面,将来看护人员不足会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