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是谁，我心里有数。我早就知道有人想要杀害我的丈夫……”
夫人点点头。
夫人正打算去倒茶，吉敷连忙阻止她说：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是。”
“那麻烦您了。可以的话，能让我们参观一下因幡沼先生工作的地方吗？”
“那要从那个女人给我丈夫写信开始说起。”
“他们今年几岁？”
“哦！是吗？”
“哦……”
“哦？她哪方面表现精神上有问题？”
“放火留下的痕迹，幸好发现得早，及时熄灭没有酿成大祸。不然……”
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会狠心杀人，吉敷实在很难相信。
“难道这也是……”
吉敷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所以有关孩子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开始思考有孩子这件事现在对这位夫人来说，究竟是值得庆幸呢，还是不幸？
“是啊，这肯定也是笹森小姐的杰作。”
“这次这件事，夫人您知道是谁干的吗？”
“以一般常识来考虑或许您不会相信。但您看，就因为别人与自己的看法相悖，她就又是砸玻璃，又是打骚扰电话，到最后竟然想放火烧人家的房子。这些事应该已经超越‘一般常识’了吧？”
“是吗？”
吉敷不知该怎么回答，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大约一小时前，警察打来了电话。他们让我去公园确认遗体……”
“傍晚，五点左右。”
“因幡沼耕作是您先生的原名吗？”
“是的，我这里有好几封她写来的信。您要看吗？”
吉敷一时语塞，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这并不是一个让他感到意外的姓名。在现场时，这个名字就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所以听夫人这么一说，吉敷的最先想到的是“果然是她”。但被害人的夫人怎么会知道笹森恭子的名字？
吉敷问的问题都是那老一套，虽然这么问，但凭吉敷当警察的经验，他不认为夫人会告诉自己犯人是谁。
“不，是笔名。”
“但我丈夫无论如何也不肯认输，最后那个女人恼羞成怒就用刀子把我丈夫捅死了。您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吧。”
见夫人坐下后，吉敷便开口道：
“这是？”
吉敷换了个话题。
“是不是都是她干的我不知道，但起码大门那里的玻璃是她打破的。因为我看到了。”
“是的。”
为什么要说在同行里呢？夫人的回答让吉敷有些在意。
“您是问他？四十四岁，昭和二十一年生的。”
“两个，两个男孩。”
“我丈夫看过信后非常生气，写了一封回信给她。之后我们家就经常接到不出声的骚扰电话，邮箱里被人塞进垃圾，深更半夜门口的玻璃也被打碎了，到后来居然还纵火。”
谁知道夫人却给出了一个让吉敷意想不到的回答。
吉敷说。
未亡人斩钉截铁地说。这话非同小可。
“请问您有几个孩子？”
“但您没亲眼看见是她干的吧？”
工作室的环境十分舒适。室内无论是墙壁、天花板还是地板都是由木板拼接而成的，闻上去还有一缕木材的清香。这些木板并非普通的三合板，而是货真价实的原木材质。
吉敷举起手指着面前的沙发。
“他一般出门不会说去处。不过每天傍晚都要到车站前的书店转转，然后去咖啡馆喝一杯咖啡，这是他每天的习惯。”
因幡沼耕作的工作室在二楼的北端。坐在书桌前，打开面前的百叶窗，只见室外天色昏暗，雨雾弥漫。从这里向远方望去，还能看见石神井公园中几棵树木的顶端。
“是一个叫笹森恭子的人。”
“近半年来，我们家一直受到那个女人的骚扰。那个女人精神上有些问题。”
“没错。那女人不光脑子有问题，人品也有问题。”
“是的，这我也知道。”
吉敷觉得很惊讶。
“这件事对您的打击一定很大。”
这可是个难题，如果夫人年轻貌美，那可能就是不幸。如果夫人深深爱着自己的丈夫的话，那有孩子留下应该是幸运的。不管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至少面前的因幡沼夫人已不再年轻了。
“那边，看到了吗？”
“说到哪里去了吗？”
吉敷本打算立即询问住在江古田的鲸冈里美和住在板桥的笹森恭子的事，但他觉得这样作太冒失了，所以先问几个普通问题再说。
“是的，您已经知道了？”
“不是那么可爱的东西，她写信的目的是来抱怨我丈夫书里的遣词造句的。”
“还不止这些，请您跟我来。”
“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
“是谁？”
“我们只想问几句话，请不用麻烦招呼我了。可以的话，请坐到这边来。”
“知道。”
“但没有证据表明这些事都是笹森恭子做的啊。”
三人又回到刚才的会客室。
不光是书架上堆满了书，很多书架上放不下的书像高层建筑似的堆在地板上。东一堆，西一堆的书山占据了房间的四角。书山里还有很多小说杂志，这其中大多都刊登了因幡沼耕作写的评论和杂文。
吉敷和小谷取出笔记本和圆珠笔。
除了窗户那一面外，大部分的墙壁都被做成了书架。西面的墙上放满了因幡沼耕作写的书，每本书大概有五到十个副本。
夫人站到一边，让两位警察走进厨房。然后她走出后门，指着外面的墙壁说。
“您是什么时候得知您丈夫的事的？”
“是书迷给作者的信吗？”
“门口的玻璃碎了，您看到了吧？那就是笹森小姐干的。笹森小姐大半夜站在步道上用小石子砸我家的门口。”
“您为什么会认为是笹森小姐干的？”
“哦，知道了。”
“哎？”夫人盯着吉敷一脸疑惑。
吉敷诧异地反问，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啊？”
“那么原名是？”
“昨天他是几点出门的？”
“不是吗，自己认为‘去ら化用词’是低贱下流的，就不许别人用。并且还要强迫我丈夫接受她的看法。”
吉敷挽着手轻叹。为了一个语法上的问题，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他今年几岁了？”
吉敷问道。事实上如果笹森恭子如果连放火这种事都敢干的话，那她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罪犯，而且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您的意思是她为这个才杀害你丈夫的？”
夫人关上后门，走进室内，吉敷也随她一起回到厨房。在转身的时候，吉敷的面部轻触到夫人的发梢，也不知怎么的，夫人倏地向后退去。这个小动作让吉敷感到有些意外，夫人大概有些洁癖吧。
“不尽然，据我们的调查，您的丈夫在‘去ら化’问题上和笹森小姐有很大的分歧。”
吉敷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唉……”
“原名姓平井，平井耕作。名字是原名。因为他老家在印旛沼，所以用谐音取了这么一个笔名。平井这个姓氏的名牌贴在后门，因为因幡沼耕作这个名字已经被人叫惯了，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夫人起身步出走廊，朝里屋走去。吉敷与小谷紧随在后。看来夫人的目的地是厨房，途中三人经过起居室，透过半开的门扉，吉敷看见起居室内搁着一台电视。电视音量开得很大，两个男孩正坐在电视机前。
“我们想要尽快捉住凶手，虽然您现在十分难过，但请尽量协助我们。”
墙壁上有一块一人高的焦痕，下部的板材被烧了一个大洞，露出了里面的建材。
“笹森小姐真是那么过激的人吗？”
“请问您丈夫是否与人结怨，在外面有恨他的人吗？”
“作家行列里，他不是那种受欢迎的人。因为他很能说，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嘴巴有些毒，但在同行里应该没有人会恨他恨得想要杀死他吧？”
“因幡沼先生至今出版过多少本著作？”
“遣词造句……难道和‘去ら化’有关？”
“人品有问题？”
“这边请，啊，不用换拖鞋了。请过来看。”
“您说知道？您知道犯人是谁？”
“她居然做出这种事？”
“那是您的丈夫没错吗？”
厨房正面是一扇小门，夫人换上厨房穿的拖鞋，打开门。
“是啊，就像您说的那样，做事一板一眼，我丈夫就是那种性格，不肯轻易妥协，一定要争得丁是丁卯是卯才肯罢休。他在小说月刊上写了有关‘去ら化’的评论。然后就收到了笹森小姐的来信，那信里的内容真是偏激。
“那他昨晚应该没有回来吧。像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吗？”
“其实，我们也在调查有关笹森小姐的事。”
夫人用似有似无的声音回答道。她那总是低垂的双目，以及眼袋和嘴角的周边都沾染上一层浓郁的疲沓之色。
“唔……”
“是啊，我没看见，我也没证据是她干的。但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是的，我知道。”
吉敷望着那几座书山感到十分钦佩。
夫人的口气坚定，或许是因为愤怒，她说话的尾音稍稍有些颤抖。
“他的名字和地址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