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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胎

作者:绫辻行人 | 分类:奇幻 | 字数:6.2万字

第14章

书名:怪胎 作者:绫辻行人 字数:3.2千字 更新时间:01-01 08:33

不久,峻的身体——腿部、酮体、手臂、头发,都被火龙灼热的牙和爪吞噬……

这样的天空景色禁不住引发我的一段难堪回忆。

那是二十五年前看到的小小四方形天空。我囿困于阴暗的地底,独自仰望天空。

医生立定主意说道:“到今天为止,我一直难以决定几时让你看这些资料。现在请打开这个信封,里面有你想看到的东西。”

有许多人——包括医护人员和探访者——对他说:你是一个男人,你就是芹泽峻。但他一概不信。有时嗤之以鼻,有时充耳不闻,有时粗暴制止,予以坚决否定。对于外人的说辞,在他失常的心中一概以“莫名其妙”处之。

刹车的尖利摩擦声、车子撞上护栏的凄厉冲击声……

患者的双肩扑噜扑噜地抖动,呼吸也变粗了——突然,他粗暴地把捏在手上的照片摔到地板上。

书稿以此句作结。

似乎在那里遗落了令人不安的东西。

……盛夏的蓝天。

两年半前的夏天,我将那女人勒死了。那天晚上,她跑来我家大吵大闹,我实在忍不住了,扼住她的喉咙将她杀死。然后,我与峻用车子把尸体运到道之谷的树林中埋葬。

粗暴地吐出的话语,谁也没有听清楚便消失在大气中,可悲的话语……

范子偷偷地望了患者下腹一眼。大腿根部以下的部位全被切除,他的男性象征也荡然无存。

跌落悬崖的车子。震动与翻滚,痛楚贯穿全身。惊愕、狼狈、恐怖、焦躁,浓烈的汽油味……不多久——爆炸!

医生用强硬的语调说道:“在那场交通事故中死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太太。芹泽先生,明白了没有?”

置身于潮湿阴暗之处,既哭又叫了好一阵子终于筋疲力尽了,我只能呆呆地仰头望着天空。

芹泽先生,你呀,太爱你的大太了。

患者从白色绷带隙间露出的双眼,像要吃下肚似的紧紧盯视这两张指纹照片进行比较,失去双腿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了。

在树林里发现的白骨就是叫玛雅的女人了。

“其实,你已明白这两个指纹是不同的。这就是说你搞错啦,你不是圆子!”

我大声呼叫。

杀死J. M的人是谁?

杂木林的样子似乎与两年前一样,我们开车到埋尸的地方,确认没有什么异样。接下来本想寻找那块遗失的手帕,但不知怎地两人突然都产生了恐怖感,结果连车子也没下,就在路标前掉头,仿佛被那晚的光景和拭不去的罪恶感在后面追赶似的,匆匆走上归路。

他在失去过去一切记忆的同时,也把芹泽峻这名男性的存在从心里抹消了。妻子因自己而死的强烈自责,希望妻子仍在世的狂热执念,令他产生死去的不是圆子而是峻的狂想,认定活下来的“我”是个女性。于是,他完全代入妻子的角色。

怪胎——五六四室患者

“请看仔细!”

新年伊始,警方在道之谷的杂木林找到了一块脏手帕。这是一块绣着“S.S”字母的黄色全棉手帕。

我大声呼喊。

出了那么严重的交通事故,大太死掉了,自己也失去双腿,而且……

是什么东西呢?——具体来说,应该是一块手帕。

“完全是假的!”

倒不仅仅因为嘈吵,车中男人那歇斯底里的语调,无视扩音器的界限将音量调高至咆哮的程度,结果反而听不清此人在讲什么,不快感源出于此。

它的无形的爪终于也捕住了我的身体。吱吱吱烧焦了的皮肤发出一股异样的臭味,剧痛的灼热感传遍全身,然后渐渐变得麻木……

町田范子一边用职业性的冷淡眼光看着已解开绷带的患者的脸,一边轻声嗫嚅着。

非常令人不快。

仿佛被莫名的恐惧袭击似的,患者拼命地摇头。

火龙露出血红獠牙向我们袭击,灼热锐利的爪无情地伸过来。

峻举着手,抬起上身也想爬出来,但他的腿部已被火龙咬住。

她多次逼迫峻与妻子离婚,后来发现不可能,又勒索高额分手费。峻被他逼得没有办法,终于向我交待一切。不用说,知道峻欠下了风流债令我很震惊。但我很快就谅解他,同情他,并与他一起憎恨那个女人。

一瞬间世界天翻地覆、支离破碎。

在丑不忍睹烧烂的脸上,现在看不到一丝苦恼之色。他那毫无生气的视线,正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呓语般地提问,仿佛不是向眼前的医生质询,而是自己问自己。不一会儿又提高音量回答自己道:“不,不可能那样!绝对不可能那样!沙奈香就是圆子,圆子就是沙奈香。两人是同一个人……那么我呢?我既不是圆子,也不是沙奈香。我是……”

冲击太大啦,大河内这么说。采取了断然措施,反而带来坏结果。

“绝不骗你。任何一张照片都是真的。”

多么高、多么蓝啊!

十二月三十一日,星期六,本年最后一天的早晨。

然后,车子开到花背岗的下坡路——

被切割成四方形的天空。那自由深远的湛蓝色,与坐困愁城的我相比,益发显得夺目。

“这两张照片一定是捏造出来的。”

那晚杀死玛雅,把她埋葬以后,我发现带在身边的手帕不见了。那是一块绣有大写英文字母的黄色手帕。如果掉在埋尸附近,那就会惹来大麻烦——我一直为此事而耿耿于怀……

“这么说来……”

“芹泽君,你想起的事情,我认为基本上是事实。”

看来,你永远不可能恢复自己了。或许,在这里——躺在这间病房的床上,直到老死,也不可能打开心锁。

我一边喊着峻的名字,一边往回跑。我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抓住他的双臂,竭尽我的力气拉他。

……公寓大厦前的通衢大街,像煤炭般黑的街道宣传车慢吞吞地通过。在火辣辣的夏日阳光照射之下——

“别乱来!张大眼!”

七月十八日晚上,我们开车离家,目的地是道之谷。发生那起事件后已过去两年多了,我们想去确认一下埋尸的杂木林现在是怎样的状态。

我受不了,把视线移开。

四〇九室的病床上,患者睁着茫然的眼睛,白色天花板在视网膜上映现。什么也不想说,身子更不想动。烧成白灰的心灵,包上了任谁也打不破的厚壳。

大河内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语调命令道:“认真比较一下!然后勇敢地承认事实。两个指纹是相同的吗?”

面对患者,亲切地称“你”,这在町田范子还是首次。

听了大河内的说明,正从信封里掏出照片的患者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老医生一边仔细观察患者的样子一边说道:“请比较一下两个指纹,不用让专家鉴定了吧。”

“欺骗!”

峻的茫然若失的双眼因看到我而闪闪发光,烧烂的嘴唇痉挛般地嗫嚅着。他在呼唤我的名字:“圆子!”——然后是“沙奈香!”

熊熊烈焰把峻的生命和我的心烧成白灰。

在离开窗边之际,透过拉拢的窗帘间隙向天空望了一眼。

信封里面装着两张照片:

万里无云。夏日的天空又高、又蓝。

听完患者的话,大河内用手抓住眼镜边缘,思考片刻,然后不慌不忙地从放在旁边的黑色皮包中取出一个大信封,递给坐在轮椅上的患者。

“一张是芹泽圆子左手食指的指纹照。她持有轿车驾驶执照,一年前因违反交通管制被交警拦下,要她摁下了这个指印,另一张是你的左手食指指纹,是从你用过的餐具上采取的。”

宣传车一边轧过被太阳晒得黏糊糊的柏油马路,一边发出刺耳的广播声。即使紧闭窗户,声音还是肆无忌惮地钻入屋内。

这样也不错!范子心里想。

这个回忆我想是不会错了。

……聒噪不绝的蝉声和在耳畔嗫嚅着的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声。无声掠过四方形天空的飞鸟影子。潜伏在暗处令人不快的生物正在我身边蠢动…

“现在你好好听着!”

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叫,一边扭动着身子逃跑。我回头看看峻。

患者的视线避开医生,试图寻求帮助似的向房间四处梭巡。没多久,患者突然歇斯底里地乱抓头上的绷带,并大声喊道:“我是谁?”

大河内厉声斥道。他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按住患者浑身发颤的肩膀,似乎要看穿患者眼中藏着什么东西似的向患者脸部贴近。

患者抱着头沮丧地喃语:“沙奈香与圆子是两个人了……那么,我是沙奈香吗?”

峻与我浑身披着血和碎玻璃倒下。

可怜呀……

一想起这些,到如今心脏还会像针刺似地隐隐作痛,脸颊和脖子奇痒无比,忍不住用手抓搔。

或许,在知道残酷事实的瞬间,他的精神完全崩溃,开始变得失常。

急速膨胀的光球破裂、飞散。四散的光再次聚集在一起,变成一头红黑相间的斑斓火龙,开始凶恶地咆哮。

彷佛被捆住似的,我暂时陷入思考。我强烈希望知道“答案”,但疲乏的脑细胞好像锈住了,只是一味地空转。

凶猛的火龙继续咆哮着,熊熊烈焰兴高采烈地跳着舞。

患者高声喊叫起来:“我是芹泽圆子,与此同时也是冈户沙奈香。所以,两个指纹理所当然是一致的。可是……”

可能是疲劳的关系吧,峻在急转弯处转向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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